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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第五章 新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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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邦大学的课很合阿芙琳的胃口。今天讲的是《罗兰之歌》。
  课间休息的钟声响起,学生们三两两地起身活动。阿芙琳正低头整理笔记,一片阴影落在她的笔记本上。她抬起头,看到一个棕发微卷的年轻男人站在过道里,穿着熨烫平整的浅色衬衫,笑容明亮得与这座被占领的城市格格不入。
  “抱歉打扰,”
  他的法语带着轻微的南部口音。
  “我是亚历山大·劳伦特。你看得很专注——我在想,能不能借你上节课的笔记看看?我上次因病缺课了。”
  阿芙琳微微一怔。这是头一次有同学主动与她攀谈。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才将笔记本推过去。
  “请便。”
  亚历山大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下,认真翻阅起来。
  “你的字迹真清晰,”
  他赞叹道,指着段关于骑士精神的批注。
  “这个见解很特别。你认为罗兰的牺牲不仅是荣誉,更是对自身信仰的彻底质疑?”
  那是阿芙琳随手写下的思绪碎片。她谨慎地回答。
  “只是随便写的。”
  “我觉得很有道理。”
  亚历山大将笔记本还给她,目光坦诚。
  “就像现在,很多人把服从当作荣誉,却忘了质疑才是真正的忠诚。”
  他这句话说得很轻,像是耳语。
  阿芙琳的心猛地一跳。她垂下眼睛收拾书本。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亚历山大笑了笑,自然地转换了话题。
  “你是新来的吧?我在文学院从没见过你。需要我带你去图书馆看看吗?那里的中世纪手稿复刻本很值得一看。”
  就在这时,阿芙琳眼角的余光瞥见教室后门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塞巴斯蒂安穿着便装,斜倚在门框上,不知已在那里看了多久。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手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
  她瞬间绷紧了脊背。
  “谢谢。”
  她迅速对亚历山大说,声音不自觉地冷淡下来。
  “但我该回去了。”
  亚历山大似乎有些失望,但还是礼貌地让开。
  “希望下次还能与你讨论文学,蒂瑟朗小姐。”
  阿芙琳匆匆收拾好东西走向后门。塞巴斯蒂安在她走近时转身向外走去,她默默跟上。直到走出教学楼,来到无人的庭院回廊,他才停下脚步。
  “看来你适应得不错。”
  他语气平淡,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香烟,
  “亚历山大·劳伦特。马赛来的激进学生,去年因参与反占领宣传活动被警告过。”
  阿芙琳的心沉了下去。他什么都知道。
  “他只是借笔记。”
  她低声说。
  塞巴斯蒂安吐出一缕轻烟。
  “记住你的身份,露西尔。”
  他伸手替她拂开肩上的一片落叶。
  “你是瑞士来的孤儿,背景清白,与任何麻烦都要保持距离。”
  他的手指不经意间擦过她的后颈,阿芙琳感到一阵寒意。
  “我明白。”
  她说。
  回公寓的路上,两人沉默不语。阿芙琳望着窗外闪过的巴黎街景,想起亚历山大那双坦诚的眼睛,想起他关于“质疑才是忠诚”的低语。而当车子驶过协和广场时,她看见一面巨
  大的纳粹旗在广场中央猎猎作响。
  她悄悄握紧了藏在衣袋里的手。
  塞巴斯蒂安的声音突然在身侧响起。
  “下周的文学沙龙,我会陪你参加。”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
  “我倒是想看看你是如何与同学们相处的。”
  第二天。
  午后的阳光将索邦大学的庭院照得暖融融的,阿芙琳和刚认识的朋友艾琳坐在石阶上分享着从食堂买来的苹果。艾琳是个活泼的文学系女生,有着一头蓬松的栗色卷发,是少数几个不探究阿芙琳过去却对她释放善意的同学。
  “嘿,露西尔,”
  艾琳用胳膊轻轻碰了碰她,压低声音,眼神瞟向校门口的方向。
  “那个……每天来接你的男人,他到底是谁?”
  阿芙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猛地一沉。今天,塞巴斯蒂安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车里等待。他直接站在了校门口那棵梧桐树下,更糟糕的是,他今天穿着一身毫无掩饰的盖世太保制服。黑色军装,银色肩章,还有帽子上的骷髅……学生们看见他都纷纷绕路走。没人知道盖世太保怎么会出现在大学里。
  阿芙琳感到喉咙发紧,苹果的甜味在口中变得苦涩。她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权威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近在咫尺。
  “我是她的监护人。”
  阿芙琳和艾琳同时身体一僵。
  塞巴斯蒂安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她们身后。他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阿芙琳完全笼罩。他没有看艾琳,那双深蓝色的眼睛直接落在阿芙琳瞬间煞白的侧脸上。
  艾琳倒吸了一口冷气,猛地站起来,脸色变得和阿芙琳一样白。
  “对……对不起,长官!我……我不知道……”
  她语无伦次,想要立刻逃离。
  塞巴斯蒂安这才将目光淡淡地转向艾琳,那眼神平静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现在你知道了。”
  他的语气没有波澜,却足以让艾琳吓得魂飞魄散。
  他随即又看向阿芙琳,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明确的命令意味。
  “该走了,露西尔。”
  阿芙琳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监护人?
  现在所有人都会知道,一个瑞士来的女孩有个盖世太保监护人、所有人都会知道,她和纳粹住在同个屋檐下、所有人都会知道,她这种行为和法奸无异。
  在艾琳惊恐而同情的目光注视下,阿芙琳僵硬地站起身。她没有看塞巴斯蒂安,也没有再看艾琳,只是麻木地收拾起自己的书本。
  塞巴斯蒂安的手轻轻搭在了她的后背上,一个看似引导实则强制的动作。他掌心透过薄薄春衣传来的温度,让她感到一阵恶心。
  他们就在周围无数道或明或暗、充满恐惧、好奇或鄙夷的目光中,走向校门口。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仅仅是被监护人,还是眼前这个盖世太保的情人。
  绝望的潮流淹没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