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的朝朝暮暮》叙月迟

4、第 4 章

　　初二的学习生活比初一紧张得多，黎葭空闲的时间越来越少，年美看着朝着省重点高中努力学习的同桌，内心的迷茫感却愈加的重起来。

　　她读书读不进去，又没有什么特长，家里氛围糟糕，如果没有黎葭，她想，她应该早就远走高飞了。

　　可是，能飞去哪里呢？

　　年美也不知道。

　　日子就这样过一天算一天，有黎葭的日子，开心占主要成分，没有黎葭的日子，她就熬一熬。

　　至于那位让年美觉得不爽的周钧同学，他最近很忙，天天被自己后一桌的女同学缠着讲题目。

　　年美百无聊赖之间，看到自己的同桌正在啃作文书。

　　“你最近一直看作文书啊？”

　　黎葭头也不抬，只“嗯”了一声。

　　“你作文不是很好吗？我记得你上次还差点得满分了。”

　　这人到底是想要怎样啊？

　　“朱老师批的，我觉得多少有些亲妈眼在里面。”

　　年美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她也没深究。

　　她抬头看向窗外，教室外面的迎春花开得热烈，鸟儿们叽叽喳喳，她也想出去呼吸自由的空气，最好能再有个MP3，戴着听陈奕迅。

　　年美喜欢一边走路一边听歌，那是她为数不多觉得幸福事之一，之二就是和黎葭待在一起的日子。

　　没想到，美梦也能成真，在夏天刚刚来到，知了爬上树梢鸣叫之时，年美收到了一份礼物。

　　晚饭后，黎葭把她带到教室西南角的小池塘边上，然后往她手里放了一个东西，温凉温凉的。

　　“年美，这是提前送给你的礼物。”

　　年美低头一看，惊呼：“呀！MP3？你哪来的钱啊？”年美认得手里的款式，是三星的型号，不但可以听歌，还可以测心率，要八九百上千呢。

　　年美像拿到烫手的山芋，直接就往黎葭的手里塞回去。

　　“太贵了，我不要！”她顿了顿，看着黎葭短了小半截的裤腿，“你有钱，先去买两件合身的衣服好了。”

　　黎葭拉起她的手，重新将东西塞进去。

　　“这不是新的，是旧的，我300买的。”

　　“300？那不是也很贵，你哪来的钱？”年美狐疑起来，“你不会，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吧？”

　　“瞧你这脑袋瓜，想什么呢，这是我参加一个作文比赛获得的奖金。”

　　年美恍然大悟起来。

　　她记得黎葭以前说过，她好像是澳门回归时也参加了主题作文大赛，拿了个一等奖，那时候她还在山旮旯里的小学，就这样也能拿奖，可想而知这人的作文能力有多强。

　　“所以你前阵子看作文书是为了参加比赛？不过是什么比赛啊，为什么我不知道？”

　　“呵呵，朱老师上课时提过，你没听到也正常。”

　　好吧，年美无话可说。

　　但她还是不想要这个MP3，太贵重了，黎葭一个连学费都交不起的人，给她买这么贵的MP3，她觉得太暴殄天物了。

　　黎葭看着年美，有太多的话想说，最终却化为一句：“你不收，咱俩就不是好朋友了。”

　　“……”

　　年美扭头就走：“你说的啊，那我不收了，你把它退回去。”

　　“哎，你等等啊，我开玩笑的……”

　　“谁跟你开玩笑了！！”

　　最终在打打闹闹中，年美还是被逼无奈，收下了这份厚礼，这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黎葭这个人，一旦决定的想法，十头牛都拉不回。

　　“以后等我赚钱了，给你买个最新款的！”黎葭说。

　　年美点点头，黎葭成绩那么好，前途光明，她相信她肯定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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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不知不觉到来，窗外的知了开始鸣叫，初二就快要结束了，还有一个月就是期末考。

　　年美看着窗外生机勃勃的花草树木微微愣神，这是她的最后一个期末考了，也是她待在学校的最后日子。

　　身旁的年美正趴着睡觉，年美的眼睫毛很长，还有一点微微向上翻卷着，脸蛋白扑扑的，嘴唇很红，大概是她迄今为止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黎葭伸出手指，想要碰一下，结果被醒来的年美直接抓了正着。

　　“干嘛？想调戏姐啊？”

　　“没，我就是想摸摸看，你的脸有多滑。”

　　“可以啊，摸一次一百。”

　　“那先赊账吧！”

　　“去你的……哈哈哈！”

　　“年美……那个……”

　　笑闹完，黎葭看着年美，欲言又止。

　　“怎么了？”年美端正起来。

　　她总觉得最近的黎葭有点不对劲，似乎有很多心事。

　　“没事，我就想告诉你，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读书，坚持到毕业。”

　　黎葭知道年美其实很想辍学，但她总觉得这样不好，至少也得拿个毕业证。

　　“至少拿个毕业证吧。”

　　年美有些心虚地别开眼：“……你怎么突然说这个了。”

　　“我说真的，其实如果可以，我觉得你还是读完高中比较好，我查过了，高中毕业证比初中毕业证有用很多。”

　　“哎呀，知道啦，你简直像个老婆婆，唠唠叨叨。”

　　黎葭以为，自己会先年美离开学校，殊不知，年美比她还要早缺席。

　　距离期末考有三天的时候，年美突然就请假了。

　　黎葭跑去找朱老师，朱老师说，年美的父母来说，年美在家不小心摔骨折了，要在家休养，期末考只能缺了。

　　黎葭有点难以接受，她提出想去看年美。

　　朱老师说：“我知道你俩关系好，但是目前你还是好好准备考试吧。”

　　“我去看她，绝对不会影响我考试，而且离得也近。”

　　黎葭心里默默做了决定，不管咋样，她都要去看看年美，不然她怕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年美了。

　　朱老师似乎猜中了她的心思，叹气：“年美现在不在家，她去外婆家了，她外婆好像住在外省。”

　　黎葭有些失落，因为她发现，自己也没有年美家的地址，虽然年美家里离学校并不远，最初她曾经提了几次想去年美家看看，可都被年美拒绝了，后来就再也没提过。

　　最后三天，同学们都在努力为了成绩冲刺，年美的缺席并没有激起什么涟漪，因为班上缺席的同学也不止她一个。

　　黎葭正在埋头做题，感受到旁边座位有了动静，她心念一动，转头绽开一个灿烂笑容：“亲爱的……”

　　映入眼帘的是周钧的脸。

　　原本只是想借着请教题目的空隙套套近乎的周钧，听到“亲爱的”三个字，脸上瞬间轰的一下变得火热起来，人也变得结巴起来。

　　这幸福，来得太突然。

　　“……”

　　周钧正沉浸在幸福当中，却见黎葭的脸色瞬间又变成了黑脸，然后，黎葭同学就再也没有正眼瞧过自己了。

　　冲昏了头的周钧觉得，黎葭同学可能是害羞了。

　　没事，他可以等。

　　于是在期末考最后一天的考试结束后，黎葭在课桌里发现了一封信，信封上还画了一颗可爱的小心心。

　　黎葭打开看了一眼，是周钧写的。

　　她沉默一会儿后，提笔在信的最上面写了一行小字，来到周钧的座位旁，将信塞回了课桌。

　　后来，据其他同学说，那天，有人看到看完信的周钧蹲在小池塘的角落边哭了一顿。

　　考完试就要收拾东西准备放假了，整个学校都充斥着欢快声，黎葭默默地将所有的东西收拾好，年美的所有东西，她也一并帮忙收了起来，并将之交给了朱老师。

　　临走前，她单独拿出一本精美的日记本：“朱老师，这是我送给年美的，请您务必帮我交给她。”

　　她说得极其郑重，朱老师点了点头。

　　“谢谢老师！”黎葭认真地鞠了一躬，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终究没有再开口。

　　朱老师看着自己这位优秀学生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一种淡淡的伤感。

　　“唉……”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心思细腻敏感点也是正常的。

　　朱老师如是想着，接着忙。

　　出了办公楼，沿着两侧长满迎春花的小路慢慢走着，金灿灿的夕阳映照在陈旧的教学楼上，黎葭仔细看着每一处，想要将它们全都一一记住，她转头，看向夕阳余晖中有些破旧的教学楼。

　　这里虽然破旧，却是很多人走出去的桥梁。

　　广播里在放着的《波斯猫》进入尾声，《窗外》的熟悉旋律响起——

　　今夜我又来到你的窗外

　　窗帘上你的影子多么可爱

　　悄悄的爱过你这么多年

　　明天我就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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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墙斑驳的教学楼逐渐变得模糊起来，等黎葭反应过来的时候，脸颊早已潮湿一片。

　　“再见了……我亲爱的一中。”

　　她喃喃道。

　　“年美，希望我给你的信，你能看到。”

　　“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

　　广播里，李琛深情不舍的声音还在继续——

　　假如我永远不再回来，就让月亮守在你窗外。

　　“呵呵。”

　　黎葭笑了一下，抬手擦干眼泪，随即大步朝着宿舍楼走去。

　　***

　　年美躺在一张破草席上，眼里是低矮的房顶，木质房梁被烟熏得有些发黑。

　　窗外，传来知了令人烦躁的叫声。

　　“吃饭咯，阿美。”

　　外婆苍老的声音从土墙的另一边传来。

　　“阿美，吃饭咯。”

　　“哎——”

　　年美起身下床，掀开竹帘走出去。

　　白发苍苍的老人眯缝着眼睛摸索着摆好了碗筷，自己面前是一小半碗的剩饭，另一边，则是一碗热腾腾的白米饭。

　　老人指着白米饭旁边的矮凳，示意外孙女坐下。

　　年美走过去，伸手将老人手里的碗换到自己面前，再把白米饭挪过去。

　　桌上大碗里盛着半碗鸡汤，年美将鸡汤舀了一勺倒进白米饭里，再给里面夹了几筷子青菜。

　　老人连忙摆手，指了指她的额头：“我不吃我不吃，你吃。”

　　“外婆，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吃吧。”

　　外婆眼睛不太好，年美将碗递到她皱皱巴巴苍老的手里，老人家推辞不掉，只得接住。

　　“外婆，你多吃点。”

　　歉意和暖意从年美心底升起，自己颓废养伤的这些日子，都是外婆在照顾她，而她已经颓废了好些天，是时候要振作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