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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后记 ...

  •   那晚之后,我和金瑞妍之间,建立起一种无声的、心照不宣的隐秘联结。

      在聚光灯下,在镜头前,我们依旧是Starlight的成员李绚雅和金瑞妍。她是站在角落、part稀少的门面,我是站在中心附近、承担重任的主舞。我们交流不多,互动仅限于团队需要的范畴,眼神交汇时也很快自然移开,像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线。

      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在那看似疏离的表象之下,涌动着怎样汹涌的暗流。

      在无人注意的后台角落,在深夜宿舍的走廊擦肩而过时,我们的指尖会以旁人无法察觉的速度轻轻勾缠,一触即分,留下转瞬即逝的、却足以慰藉许久的温热。
      在拥挤的待机室里,我会假装不经意地将工作人员递来的、多出来的暖手宝塞进她冰凉的手心。
      在她又一次因为part太少而被某些毒唯粉丝恶意攻击,躲在洗手间里久久不出来时,我会固执地守在门外,直到她红着眼睛出来,然后递上一张干净的纸巾,什么也不问,只是用眼神告诉她“我在”。
      而我因为高强度排练旧伤复发,咬着牙硬撑时,总会发现我的背包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盒针对肌肉酸痛的膏药,或是保温杯里换成了温热的、加了蜂蜜的柚子茶。

      我们像两个在黑暗森林里并肩行走的旅人,不能大声呼喊,不能点亮火把,只能依靠细微的声响和彼此的温度,来确认对方的存在,汲取前行的力量。

      那枚星星项链,我再也没有藏起来过,就让它坦荡地戴在颈间,贴着我的皮肤,成为我们之间公开的秘密。她看到时,眼神总会柔软一瞬,然后飞快地移开,嘴角却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甜美的弧度。

      三年限定团的时光,在极度忙碌和这种隐秘的酸涩甜蜜中,飞逝而过。

      最后的解散演唱会,在能容纳数万人的巨大场馆里举行。

      最后一首歌,是我們的出道曲《Starlight》。

      当唱到最后一句副歌,漫天金色的纸花洒落,台下是泣不成声的粉丝和闪烁成星的灯海。我们十一人手牵着手,向着台下深深地鞠躬。

      我紧紧握着左边成员的手,而我的右边,就是金瑞妍。

      我能感觉到她手心的微湿和轻微的颤抖。在直起身,面对山呼海啸的欢呼和挽留时,在所有人都泪流满面、互相拥抱时,我转过头,看向她。

      她也正看着我。

      泪水模糊了她的妆容,却让她的眼睛显得更加清澈明亮,里面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有不舍,有释然,有对未来的迷茫,还有一种……我只在她眼中看到过的、深沉的眷恋。

      在漫天纷飞的金色彩带和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在无数镜头的聚焦下,我们隔着短短的距离,无声地对视着。

      然后,我看到她极其轻微地、几不可查地,对我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读懂了她的意思。

      不是结束。
      是开始。

      ——

      解散之后,我们如同预想的那样,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我顺利地与Soulmate娱乐续约,以Solo歌手的身份重新出发。公司为我规划了清晰的道路:发行Solo专辑,开展世界巡演,进军音乐剧领域。我拥有了曾经梦寐以求的个人练习室、专属团队和决策话语权。七年练习生的扎实基础和出道三年积累的超高人气,让我Solo之路起步顺畅,光芒四射。

      而金瑞妍,则如同她三年前被迫签下的那份协议所规定的那样,安静地褪去了“Starlight”金瑞妍的光环,回到了Starlight演员公司,重新做回了一名……演员练习生?或者说,等待机会的新人演员。

      娱乐圈是现实而健忘的。虽然顶着“前顶级女团门面”的头衔,但没有强大的公司力捧,没有足够的影视资源跟进,她很快就被更新鲜的面孔所淹没。她开始去参加一个个试镜,从小成本的网剧女N号,甚至是只有几句台词的客串角色开始。

      我们见面的机会变得少之又少。

      我忙着跑遍全国的签售会和打歌舞台,她则辗转于各个影视基地和试镜地点。

      但我们之间的那根线,却没有断。

      我们会通过加密的聊天软件联系。有时是我在凌晨的酒店房间里,给她发一段我刚写好的旋律小样;有时是她在一个偏僻的影视基地,发来一张灰头土脸的造型自拍,抱怨盒饭里的肉太少。我们的对话常常有时差,内容琐碎日常,却充满了只有彼此才懂的默契和牵挂。

      我会偷偷关注所有有她参演的剧目,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配角,我也会准时守在屏幕前,将她的片段截下来,反复观看。看着她在不同的故事里,演绎着别人的人生,眼神里渐渐褪去了偶像时期的青涩和懵懂,染上了属于演员的沉淀和故事感。即使戏份再少,她也认真对待。

      我为此感到骄傲,却又心疼不已。她本该拥有更多。

      解散后的第一年,我们都像是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独自航行的船,努力适应着新的航线,疲于奔命,能做的只是在风浪稍歇时,通过电波互相发送一个“一切安好”的信号,确认对方未曾倾覆。

      期间,我不是没有想过捅破那层窗户纸。

      在一次我夺得Solo首个打歌节目一位后的庆功宴后,我借着微醺的酒意,在只有我们两人的聊天界面里,输入了又删除,删除了又输入,最终只发出去一句:
      【今天拿到一位了。】
      她很快回复:【看到了,恭喜欧尼!实至名归!】
      【如果……你在现场就好了。】我鼓起勇气追加了一句。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了很久,最后只发来一个可爱的兔子拥抱表情包。

      又一次,她参演的一部小成本网剧意外获得了不错的口碑,她那个只有三场戏的角色因为颜值和一段哭戏竟然小小出了圈。我兴奋地立刻打电话给她,想说“你看你做到了”、“你天生就该吃这碗饭”,甚至想冲动地说“我们别管那么多了”,但电话接通,听到她那边嘈杂的背景音和疲惫却难掩开心的声音,说“欧尼,导演叫我了,晚点聊”时,所有涌到嘴边的话,又再次咽了回去。

      时机总是不对。距离、忙碌、以及那份深植于心的、想要等她真正站稳脚跟、能够与我平等对视的固执念头,让我一次次按捺住了表白的冲动。

      我认为我的情感已经足够明显。那三年的隐秘陪伴,解散时的无声承诺,以及至今仍贴在我心口的星星项链……她难道还不明白吗?

      但我忽略了,她那份深入骨髓的、因为过往经历而产生的不安全感和自我怀疑。在她看来,我是舞台上光芒万丈的Solo歌手李绚雅,而她,只是一个还在挣扎求存的小演员。那份巨大的差距,或许让她将我所有的关心和靠近,都解读为了另一种形式的“同情”或“照顾”。

      我们就这样,怀着同样炽热却小心翼翼的情感,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彼此守望,却迟迟不敢真正靠近。

      转机发生在解散后的第二年。

      我接演了我的第一部音乐剧,压力巨大,排练强度极高。偏偏在首演前一周,因为连续熬夜和压力过大,我免疫力急剧下降,得了重感冒,高烧不退,嗓子也哑得几乎失声。

      公司快急疯了。首演在即,无数双眼睛盯着,票早已售罄,若是搞砸,对我刚刚起步的Solo事业将是沉重打击。

      我把自己关在公寓里,拒绝见任何人,情绪低落到了极点。看着镜子里憔悴不堪、连发声都困难的自己,一种巨大的恐惧和自我怀疑几乎将我吞噬。七年练习生生涯都未曾让我如此崩溃。

      就在我最狼狈、最绝望的时候,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经纪人又送来了新的药和粥,烦躁地不想理会。

      门铃却固执地响个不停。

      我最终无奈地、拖着沉重的身体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却是金瑞妍。

      她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羽绒服,风尘仆仆,鼻尖冻得通红,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保温桶,眼睛里满是焦急和担忧。

      “欧尼!”她一看到我,眉头就紧紧皱起,“怎么病成这样也不告诉我?!”

      我愣在门口,完全没想到她会来。她应该在距离首尔几个小时车程的外地拍戏。

      “你……你怎么来了?”我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锣。

      “我跟剧组请了两天假。”她说着,不由分说地挤进门,把手里的保温桶放在桌上,然后转身,伸出手,用手背贴了贴我的额头,动作自然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好烫!吃药了吗?吃饭了吗?”

      她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我措手不及。我只是呆呆地看着她像个小管家一样,在我的公寓里忙碌起来:找出体温计让我量体温,倒温水让我吃药,然后打开保温桶,里面是她熬了不知道多久的、香气扑鼻的梨汤和清淡的肉粥。

      “快趁热喝点,对嗓子好。”她把勺子塞进我手里,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我看着碗里晶莹剔透的梨汤,眼眶突然就湿了。在最脆弱的时候,看到最想见的人,那种冲击力是难以言喻的。

      我低下头,乖乖地喝汤。温热的、清甜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舒适的慰藉。

      她就在我身边坐下,安静地看着我吃,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在我吃完后,自然地接过空碗,又给我盛了一碗粥。

      “拍戏……没关系吗?”我哑着嗓子问。

      “没关系,我的戏份调整了一下。”她轻描淡写地说,但我知道,对于一个没什么话语权的小演员来说,临时请假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那天晚上,她就留在了我的公寓。没有多余的客套和尴尬,她自然地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夜里,我因为高烧而冷得发抖,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轻轻走进来,替我掖好被角,又将一个温暖的暖水袋塞进我的被窝。那只温暖的手,极其轻柔地、停留在我滚烫的额头上,许久许久。

      第二天,我的烧退了一些,但嗓子依旧糟糕。离首演只剩下五天了。

      焦虑和绝望再次袭来。我坐在床上,抱着膝盖,情绪低落得不想说一句话。

      金瑞妍坐在床边,看着我,忽然轻声说:“欧尼,我给你读剧本吧?”

      我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

      她拿起我放在床头柜上的音乐剧剧本,翻到我正在练习的唱段,用她那种温和的、清澈的嗓音,开始缓缓地朗读台词。不是唱,只是读。但她读得极其认真,投入了情感,仿佛她就是剧中的角色。

      她的声音像一股清泉,缓缓流淌在寂静的房间里,奇异地抚平了我内心的焦躁。

      我闭上眼睛,听着她的声音,脑海里浮现出剧情的画面。

      忽然,她停了下来。

      我睁开眼,看到她正看着我,眼神温柔而坚定。

      “欧尼,”她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公演练习的时候吗?那么难,我们都撑过来了。还有主题曲考核,我差点以为自己要完蛋了……”

      她提起那些艰难的过往,语气里却带着笑意。

      “你曾经告诉我,我可以的。现在,我把这句话还给你。”
      “李绚雅,你可以的。”
      “你一直都是最棒的那一个。”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无比强大的、坚定的力量,一字一句,敲打在我的心上。

      看着她无比认真的眼神,听着她笃定的话语,那一刻,所有的不安和恐惧,仿佛真的被驱散了。

      我看着她,忽然就下定了决心。

      不能再等了。

      我伸出手,抓住了她拿着剧本的手。

      她微微一怔,看向我。

      “瑞妍,”我看着她,用我沙哑难听的声音,无比清晰、无比认真地说,“不是因为现在需要你才说这句话。”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心脏跳得飞快,却异常坚定。

      “我喜欢你。”
      “不是队友之间的喜欢,不是前辈对后辈的照顾,是那种……想要和你在一起,想要每天看到你,想要分享所有快乐和痛苦的喜欢。”
      “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了。”

      我终于说出来了。

      在那个我最为狼狈不堪、毫无魅力可言的时刻,将我最深藏、最真挚的情感,毫无保留地摊开在了她的面前。

      金瑞妍彻底愣住了。眼睛缓缓睁大,拿着剧本的手微微颤抖,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连呼吸都仿佛停滞了。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以及震惊过后,迅速涌上来的、如同潮水般的复杂情绪——有欣喜,有难以置信,有泪意,还有一丝……深藏的、终于等到的释然。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然后,我看到她的眼眶迅速泛红,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她却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带着泪的、无比灿烂的笑容。

      她反手握紧了我的手,用力得指节都发白。

      “傻瓜欧尼……”她带着浓重的哭腔,声音却带着无法言喻的喜悦和如释重负,“这句话……我等得太久了……”

      她低下头,额头抵着我的手背,肩膀因为哭泣而微微抖动。

      “我也喜欢你……好久好久了……”

      巨大的、失而复得般的狂喜瞬间席卷了我!原来,她一直都在等!原来,我的犹豫和怯懦,让她独自不安了那么久!

      我伸出另一只手臂,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我们像两个终于找到彼此的傻瓜,在充斥着药味和病气的房间里,一个烧得头晕眼花,一个哭得稀里哗啦,却抱着对方,笑得像个孩子。

      那一刻,什么偶像身份,什么演员前途,什么公司规则,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我们只是李绚雅和金瑞妍,两个终于敢于直面彼此心意的、普通人。

      我的首演,最终有惊无险地顺利完成。虽然嗓子状态并非百分百,但充沛的情感和扎实的功底弥补了一切,获得了满堂彩。

      而站在台下观众席里,那个戴着口罩帽子、眼睛却亮得出奇、用力为我鼓掌的她,是我最好的良药和最大的动力。

      从那一天起,我们终于真正地在一起了。

      没有盛大的仪式,没有公开的宣告,甚至比成团时期更加隐秘。但我们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不同了。

      我们会在我没有行程的夜晚,偷偷溜到她租住的小公寓里,挤在小小的沙发上,看她演的那些只有几句台词的作品片段,然后我会毫不客气地“批评”她的演技,她则会笑着扑上来捂我的嘴。
      我会在她试镜失败沮丧时,把她搂在怀里,告诉她“是那个导演没眼光”,然后偷偷让我的经纪人去打听有没有适合她的机会。
      我们会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为了谁做饭谁洗碗而斗嘴,会在深夜分享彼此工作的烦恼和喜悦,会在寒冷的冬天互相依偎着取暖。

      关系确定后,我曾问过她,后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如果当时选择不回演员部,或许现在的发展会不一样。

      她靠在我怀里,把玩着我脖子上那枚从未摘下的星星项链,摇了摇头。

      “不后悔。”她说,眼神清澈而坚定,“如果没有那三年,我怎么有机会真正了解你,又怎么敢确信……你是真的喜欢我这个人,而不是其他任何东西呢?”

      她笑了笑,接着说:“而且,演员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虽然慢一点,难一点,但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实。欧尼,我会追上来的,总有一天,我会站在足够高的地方,和你并肩。”

      我看着她的眼睛,里面闪烁着独立而自信的光芒。我知道,那个曾经需要我保护、会因为排名而哭泣的小女孩,真的长大了。

      而我,爱极了她现在这副模样。

      星光或许会暂时黯淡,舞台终有落幕之时。

      但爱不是。

      它是深埋于心的种子,历经风雨,悄然生长,最终破土而出,成为支撑彼此穿越漫长黑夜、走向更广阔天地的永恒力量。

      我们的星途,以另一种方式,交缠延续,直至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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