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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龙榻惊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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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军副统领张贲下狱,三皇子郁琏被申饬闭门,七皇子郁璟在朝中的声威极盛。
然而,这股因胜利而涌动的暗流尚未平息,一场真正撼动王朝根基的巨变,已猝不及防地降临。
深夜,万籁俱寂,唯有更夫沙哑的梆子声断断续续。七皇子府书房灯火未熄,郁璟正对着北疆堪舆图,推演着粮草运送路线,试图为郭安再争取多一分保障。胸口那莫名的悸动感依旧不时袭来,很轻微,却像一根刺,扎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忽然,一阵完全不同寻常的、急促到近乎慌乱的马蹄声和车轮声,由远及近,疯狂地撞破了夜的宁静,最终竟在王府正门前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几乎砸门般的急促叩环声!伴随着一个尖利焦急、却让郁璟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声音——是高公公!
“开门!快开门!陛下急召七殿下入宫!快啊!”
郁璟手中的朱笔“啪”地一声掉落在舆图上,染红了一片山河。高公公亲自前来,如此失态惊慌…父皇?!
他猛地起身,甚至来不及披上外袍,疾步冲了出去。
王府大门洞开,门外景象让所有人心头巨震!高公公脸色惨白如纸,满头冷汗,连帽子都歪了,身后跟着一小队同样惊慌失措、甲胄不全的宫廷侍卫,御用的马车就停在一旁,车夫还在喘着粗气。
“高公公?出了何事?!”郁璟强压着心惊,急声问道。
“殿下!快!快随老奴入宫!”高公公看到郁璟,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带着哭腔,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就往车上拽,“陛下…陛下他…傍晚突然呕血昏厥,至今未醒!太医…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怕是…怕是…”
后面的话他不敢再说,但那双绝望惊恐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
父皇病危!
郁璟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头顶灌到脚底!虽然早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却没想到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猛烈!
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登上马车。秦岳带着一队精锐侍卫翻身上马,紧紧护卫在马车周围。
马车如同疯了一般向着皇宫疾驰,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隆隆巨响,在这死寂的夜里惊起一片犬吠。
车厢内,郁璟脸色苍白,手指紧紧攥着衣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以及那隐藏在剧烈心跳下、一丝若有若无的、诡异的悸动。是紧张吗?还是…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皇帝突然病危,宫禁此刻必然是一片混乱,各方势力恐怕都已经闻风而动!三皇子府、其他皇子、后宫嫔妃、还有那些手握实权的朝臣…此刻的紫宸殿,就是风暴的中心!
马车毫无阻碍地直入宫门,守卫的禁军显然早已接到命令,但他们的眼神里也充满了不安和茫然。
紫宸殿外,情形比郁璟想象的更为混乱。太医们跪了一地,瑟瑟发抖。宫人内侍们如同无头苍蝇般跑来跑去,脸上写满了恐惧。几位得到消息赶来的嫔妃和年幼皇子被拦在外殿,哭泣声、低语声交织在一起。
郁琏竟然已经到了!他一身亲王服制,脸色阴沉如水,正带着几名心腹武将和官员,试图强行闯入内殿,与守在外面的另一批侍卫和高公公的心腹太监对峙着。
“滚开!本王要见父皇!你们这些奴才敢拦我?!”郁琏怒吼着,情绪激动。
“三殿下!陛下需要静养!太医正在全力救治,您不能进去啊!”高公公尖声阻拦,却显得势单力薄。
“静养?我看是你们这些阉人想隔绝内外,图谋不轨!给本王让开!”郁琏说着就要硬闯。
眼看冲突就要升级!
“三皇兄!”郁璟的声音及时响起,清冷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郁琏猛地回头,看到郁璟,眼中瞬间迸射出怨毒和嫉恨的光芒:“老七!你来得好快!怎么?你也想来分一杯羹?!”
郁璟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快步上前,目光扫过对峙的双方,最后落在高公公身上,沉声问道:“高公公,父皇情况如何?太医怎么说?”
高公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道:“殿下!陛下仍在昏迷,太医用了针,灌了药,却…却始终不见好转,只说…只说要看天意…”他说着又抹起眼泪。
郁璟的心沉了下去。他转向郁琏,语气平静却带着压力:“三皇兄,父皇病重,你我身为儿臣,此刻更应恪守本分,维持秩序,静候父皇苏醒。在此喧哗争执,惊扰圣驾,岂是为人子之道?若传扬出去,天下人将如何看我等皇子?”
他这话占尽了情理和大义,周围不少官员和内侍都暗暗点头。
郁琏被噎得脸色铁青,却找不到话反驳,只能狠狠瞪着郁璟,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好…好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本王倒要看看,你能装到几时!”
就在这时,内殿帘幔掀开,一名老太医颤巍巍地走出来,摇了摇头,满脸绝望。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高公公扑过去急问:“如何?”
老太医跪倒在地,泣不成声:“陛下…陛下脉象愈微,痰涌于胸,恐…恐…”
后面的话不用说,所有人都明白了——皇帝恐怕熬不过今晚了!
现场顿时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恐慌和骚动!
郁琏眼中猛地闪过一抹疯狂和决绝,他猛地看向自己带来的那名禁军将领,使了个眼色。
那将领手悄悄按向了刀柄!
郁璟一直用眼角余光盯着郁琏,见状心中警铃大作!郁琏真要狗急跳墙,武力夺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圣旨到——!”
一声极其尖利、却异常沉稳的宣唱声,如同冷水泼入滚油,骤然炸响!
只见一名从未见过的、面容冷峻的中年太监,手持一卷明黄圣旨,在一队气息明显不同于普通侍卫、眼神锐利如鹰的黑衣护卫的簇拥下,从内殿屏风后转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那卷圣旨!在这种时候出现?!
高公公都愣住了,他似乎也不认识这名宣旨太监和那些黑衣护卫。
中年太监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郁璟和郁琏身上,缓缓展开圣旨,用毫无感情的声音高声宣读:
“朕承天命,抚有四方,夙夜兢兢…皇七子璟,孝友聪慧,仁厚明理,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圣旨不长,字字清晰,如同惊雷般劈在每一个人头上!
传位于七皇子郁璟?!
郁琏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由青变紫,猛地后退一步,不敢置信地瞪着那卷圣旨,嘶声吼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父皇从未流露过此意!定是你们伪造圣旨!乱臣贼子!拿下他们!”
他带来的那名禁军将领闻言,立刻拔刀出鞘!
然而,他刀刚出鞘一半,那中年太监身后的黑衣护卫中,一人如同鬼魅般上前,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将领手中的刀便已“当啷”落地,他本人则闷哼一声,捂着手腕踉跄后退,脸上满是惊骇!
好快的身手!这些黑衣护卫究竟是什么人?!
中年太监对身后的冲突恍若未见,依旧冰冷地宣读:“…钦此。”
他合上圣旨,目光落在郁璟身上:“七殿下,请接旨吧。”
整个紫宸殿外殿,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遗诏和这些神秘出现的黑衣护卫震慑住了。
郁璟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出来。他看着那卷明黄的圣旨,又看向那面容冷峻的太监和那些深不可测的黑衣护卫,最后看向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郁琏…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诡异!这圣旨是真是假?这些护卫从何而来?父皇真的…传位于他?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上前一步,缓缓跪倒在地,声音因巨大的冲击而略显沙哑,却清晰无比:
“儿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他的跪拜,高公公首先反应过来,立刻跪倒在地,尖声道:“奴才叩见新君!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同连锁反应,周围的太医、宫人、内侍、乃至大部分官员,纷纷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只剩下郁琏和他那几个心腹,如同被遗弃的礁石,僵立在跪倒的人群中,脸色灰败,眼神中充满了绝望、愤怒和难以置信。
郁璟跪在地上,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仿佛带着父皇最后体温的圣旨。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却让他感到一阵灼烫。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跪倒的人群,望向内殿那紧闭的帘幔。
父皇…真的就这么去了?
而这皇位…就这样,以一种近乎诡异的方式,落在了他的手中?
风暴并未结束,而是刚刚开始。真正的考验,现在才来临。
无人注意到,在宫殿最深重的阴影里,一道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黑影,正静静注视着这一切。浯虞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郁璟手中那卷明黄圣旨上,那双空洞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极深的不安。
那卷圣旨出现的时间,太巧了。那些护卫的气息,太冷了。
像极了…缚龙卫。
但似乎,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