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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锦盒里的眼线与碎玉 ...


  •   谢临霜刚踏进院子,就瞅见春桃蹲在石榴树下,手里攥着块半化的麦芽糖,活像只偷藏食儿的小松鼠。
      “小姐!” 丫头吓得一蹦三尺高,糖块 “啪嗒” 掉地上,沾了层土,“您可算回来了!”
      “慌什么。” 谢临霜踢掉绣鞋,赤脚踩在冰凉的青石砖上,后颈的汗立马下去了大半,“苏清鸢那边有动静?”
      春桃赶紧捡起草地上的糖块,用帕子胡乱擦着:“医师说就是吃坏了肚子,慕容公子守在房里没走呢。不过......” 她压低声音,往月亮门那边瞟了瞟,“刚才墨书来送了个锦盒,说是慕容公子给您的生辰礼。”
      谢临霜的脚顿在台阶上。生辰礼?剧本里可没这出。
      她转身往正屋走,刚撩开帘子就看见八仙桌上摆着个描金紫檀盒,盒盖上嵌的红宝石在烛火下闪着贼光,活像慕容珩那双笑里藏刀的眼睛。
      “打开看看?” 谢临霜抄起桌上的苹果,咔哧咬了一大口,甜汁顺着下巴往下淌。
      春桃手都抖了,捏着盒扣半天没掰开:“万一里面是...... 是毒蝎子呢?”
      “他才没那么俗。” 谢临霜嚼着苹果含糊道,“真想弄死我,直接在万蛇窟摆好席了,犯不着送个盒子打草惊蛇。”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往后退了半步,示意春桃离远点。
      盒子 “咔嗒” 一声弹开,里面铺着层黑绒布,放着支羊脂玉簪,簪头雕着朵半开的莲,看着倒比苏清鸢那支顺眼些。
      “这是......” 春桃刚要伸手碰,就被谢临霜一把按住。
      “别动。” 谢临霜眯眼瞅着玉簪底座,那里有道几不可见的细缝,“你家小姐我虽然读书少,也知道正经玉簪不会在这儿留缝 —— 这玩意儿是个监听器吧?”
      她拿起玉簪往烛火上凑,果然见细缝里冒出缕青烟,还带着股烧线头的味儿。春桃吓得差点把手里的帕子吞下去:“慕容公子也太吓人了!送个礼都藏着坏水!”
      “不然怎么当主角呢。” 谢临霜把玉簪扔回盒里,突然觉得后槽牙有点痒 —— 上次这么想咬人,还是三年前在禁地看见《天命剧本》里写她 “被万蛇啃成白骨” 的时候。
      正琢磨着怎么处理这烫手山芋,院墙外突然传来 “咚” 的一声,像是有人踩空了梯子。谢临霜冲春桃使个眼色,抓起玉簪就往窗台下的假山里塞,刚塞进去就听见墨书的声音在院外响起:
      “谢小姐歇着了吗?我家公子问您喜欢那支簪子不。”
      谢临霜拍了拍手上的灰,慢悠悠拉开门:“墨书小哥大半夜的不睡觉,就为问支簪子?” 她故意把领口扯松些,露出点被冷汗浸湿的里衣,“刚伺候完清鸢姐姐回来,累得快散架了。”
      墨书站在廊下,灯笼照得他脸一半明一半暗:“公子说这簪子是他特意找玉雕大师打的,若是小姐不喜欢......”
      “喜欢喜欢。” 谢临霜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眼角那点桃花痣颤巍巍的,“慕容哥哥送的,就算是块石头我也当宝贝揣着。” 她往墨书身后瞟了瞟,“怎么就你一人?你家公子呢?”
      墨书的眼神闪了闪:“公子在苏小姐那边没走呢。”
      “也是,清鸢姐姐身子弱,是该多照看。” 谢临霜打了个哈欠,故意露出半截皓腕,“夜深了,墨书小哥也早点歇着吧,回头我让春桃给你送两碟新做的杏仁酥。”
      墨书又说了两句客套话才走,脚步声刚消失在巷口,谢临霜脸上的笑就垮了。
      “他刚才往窗台下瞟了三次。” 春桃抱着胳膊直哆嗦,“肯定是在看您把簪子藏哪儿了!”
      “何止。” 谢临霜走到假山边,摸出那支还带着余温的玉簪,“你没瞧见他鞋上沾的泥?后院墙根的土是红的,他这鞋底子...... 刚从那边过来。”
      春桃的脸 “唰” 地白了:“那怎么办?他知道咱们发现了......”
      “知道才好。” 谢临霜把玉簪掰成两段,果然从里面掉出个细如发丝的铜管,“让他知道我不是傻子,省得总用些下三滥的招数。” 她把铜管扔进香炉,看着它在香灰里蜷成小团,“对了,谢伯呢?”
      “谢账房?” 春桃想了想,“刚才见他往后厨去了,好像在跟烧火的张妈说什么。”
      谢临霜挑了挑眉。谢忠一个账房先生,大半夜跑去后厨跟烧火丫头聊天?
      她换了身灰布短打,往脸上抹了两把灶灰,拉着春桃就往后厨钻。刚靠近柴房,就听见里面传来压低的说话声。
      “...... 那丫头把巴豆换得干净,若不是你及时打翻酒杯,清鸢小姐今晚就得栽进去。” 是谢忠的声音,比平时哑了三分。
      张妈的声音粗声粗气的:“我也是按老夫人的意思办。当年若不是老夫人救我儿子,我这条命早没了。”
      “老夫人临终前嘱咐过,一定要护好小姐......” 谢忠叹了口气,“可现在这局面,慕容珩那小子盯得紧,咱们......”
      谢临霜的心猛地一跳。老夫人?她娘死的时候她才十四,印象里就是个总穿着素色衣裳、手里总捻着串佛珠的病秧子,怎么会跟烧火丫头有这交情?
      正想再听两句,柴房的门 “吱呀” 一声开了。谢临霜拽着春桃赶紧蹲在柴火堆后面,透过缝隙看见谢忠从里面出来,手里攥着个油布包,脚步匆匆地往后院走。
      “跟上去!” 谢临霜拉着春桃猫着腰跟在后头,两人跟做贼似的,踩着墙根的阴影往前挪。
      谢忠没去别处,径直进了老夫人生前住的佛堂。这佛堂自打老夫人去世就锁了,钥匙只有谢临霜和族长才有,他怎么进去的?
      谢临霜扒着窗缝往里看,只见谢忠跪在蒲团上,从油布包里掏出个黑木匣子,对着佛像喃喃自语:“老夫人,小姐长大了,比您想的还要机灵...... 可这世道凶险,您留下的那东西,真要给她吗?”
      佛像前的长明灯忽明忽暗,照着谢忠鬓角的白发,看着倒比白天在宴席上苍老了十岁。
      突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向窗户。谢临霜吓得赶紧缩回头,拉着春桃就往回跑,心脏 “咚咚” 擂得像打鼓。
      “吓死我了!” 春桃跑到院子里才敢喘气,手心里全是汗,“谢账房怎么怪怪的?”
      谢临霜没说话,脑子里全是谢忠那句话 ——“您留下的那东西”。她娘到底留了什么?跟今天的巴豆、跟慕容珩的阴谋有关系吗?
      回到正屋,她刚把脸上的灶灰洗干净,就听见院墙外又有动静。这次不是脚步声,是石子打窗户的轻响。
      “谁?” 谢临霜抄起桌上的银刺,走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
      月光下,墙头上蹲坐着个灰衣人,嘴里叼着根草,正是白天在丹房看见的那个药童。此刻他没剥莲子,手里拿着片荷叶,里面包着些东西。
      “谢小姐。” 药童冲她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借样东西。”
      谢临霜皱眉:“我认识你吗?”
      “现在不就认识了?” 药童从墙上跳下来,动作轻得像片叶子,“我叫禾野,青岚宗的药童。” 他把荷叶递过来,“刚在柴房外听了半段,猜你可能需要这个。”
      荷叶里包着的是几块碎玉,看着眼熟得很 —— 跟她娘那半块玉佩材质一模一样。
      “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谢临霜的手顿在半空。
      “捡的。” 禾野挠挠头,眼神却挺亮,“在后山葬灵谷,跟一堆药草混在一起。看这玉上的莲花纹,倒像是你们谢家的东西。”
      谢临霜拿起碎玉,指尖刚碰到冰凉的玉面,脑子里突然 “嗡” 的一声 —— 血镜又出现了。
      这次的镜像是片火海,她娘穿着嫁衣般鲜红的衣裳,手里举着块完整的玉佩,对着慕容珩的娘喊:“这破界石能撕裂剧本,你不能把它给噬界者!” 火舌舔上她娘的裙摆,她却死死攥着玉佩不肯松手。
      “这玉......” 谢临霜的声音发颤,“你知道它是什么?”
      禾野吹了声口哨:“听说过破界石吗?能在剧本缝里钻空子的好东西。” 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很低,“谢小姐,你娘当年不是病逝的吧?”
      谢临霜猛地抬头,撞进他墨色的眼底。那里面没有嘲讽,没有算计,只有点了然,像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墙根的虫鸣突然停了,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敲得人心头发紧。
      “你到底是谁?” 谢临霜握紧了手里的银刺,指尖因为用力泛白。
      禾野却没回答,只是指了指她手里的碎玉:“把这东西拼起来,或许能想起些有意思的事。” 他后退两步,又要往墙上爬,“对了,慕容珩的人在你房梁上藏了只信鸽,记得明天天亮前处理掉。”
      话音刚落,人已经翻上墙头,只留下片晃动的衣角,很快就融进了夜色里。
      谢临霜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几块碎玉,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一直传到心口。
      房梁上的信鸽,葬灵谷的碎玉,娘留下的秘密,禾野的出现...... 这一切像团乱麻,缠得她脑子发涨。
      “小姐,他说的是真的吗?” 春桃仰着头看房梁,脖子都快拧断了,“房梁上真有鸽子?”
      谢临霜深吸一口气,突然笑了。笑得挺响,把春桃吓了一跳。
      “有又怎么样?” 她把碎玉揣进怀里,拍了拍心口,“来一只我炖一只,来两只我烤一对。” 她转身往屋里走,脚步轻快了不少,“春桃,明儿个早膳加个鸽子汤,补补。”
      春桃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捂着嘴偷笑:“哎!我这就去准备笼子!”
      烛火在窗纸上投下晃动的影子,谢临霜坐在镜前,把碎玉一块块拼起来。还差最后一块,就能凑成完整的莲花形了。
      她摸着玉上的纹路,突然想起禾野刚才的眼神。那不像药童的眼神,倒像常年握剑的人才有的,冷静,锐利,还藏着点说不清的故事。
      这青岚宗的药童,怕是也不简单。
      窗外的月光移到镜面上,照出她眼底的光。谢临霜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挑了挑眉 ——
      慕容珩,禾野,破界石,还有那本阴魂不散的剧本......
      有意思。这戏,越来越好看了。
      她抬手摸了摸左眼尾的桃花痣,指尖沾了点没洗干净的灶灰,倒像是颗刚哭过的泪痣。
      “娘,” 她对着镜子轻声说,“您放心,您女儿不是软柿子,谁想捏,得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那副好牙口。”
      镜中的影子似乎笑了笑,眼角的痣颤了颤,像朵要在夜里绽开的花。
      夜还长,好戏,才刚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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