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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验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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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着做什么?还不自罚两巴掌让二姐消消气?她这人向来貌美心善,最是心软,肯定不会因为你一时再同你计较。”江苑慢悠悠的说了这么一句。
雪兰立刻会意,“噗通”跪在地上,狠狠的扇了自己两巴掌。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还请二姑娘原谅奴婢。”
主仆配合默契,将江露架在那,周围人那么多,若是她再发难,倒成了她的不是了。
江露定了定心神,看那个气定神闲站在那的人。她脑袋被包的严实,但一天未换药,血渍黏在上头,染红了布条,模样令人心惊。
“还真毁容了。”江露呢喃了一声,眉眼间染上欣喜,扬起了下巴,“少用你那不值二两钱的脑子下这种没脑子的套,今日我心情好不同你们计较,若她再敢当着我的面这么说话,我可保不齐她的脑袋还能不能好好的长在她的脖子上。”
她自怀中掏出了一块青铜令牌,上头刻着的正是江家主事才有的江川纹路。
“说正事,我今日前来,是奉了娘的命,来查你还是不是处子之身。”言语之间,恶意鄙夷竟毫不掩饰,像是认定了江苑一定失了身子。
雪兰只知姑娘亲缘薄,主母冷淡,却没想到她对自己的骨血都能做出如此恶毒的怀疑,实在为江苑心疼。
可视线触及到江苑面容,却是静如死水,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江苑嘴上嗜笑,淡然道:“主母之命我自然要遵守,还请二姐屏退了侍卫,只留婆子随我去屏风后吧。”
雪兰不禁喊道:“姑娘……”
“二姐不让你起身,你便跪着吧。”江苑说了声,去看窗子透进来的光,斑驳温暖,已是巳时半刻。
待屋内侍卫尽数出门,她褪去了衣衫露出了会发光似的白玉羊脂的肌肤,肩边青丝滑落至锁骨。
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分明缠上了布条,骇人的很,可她不怒自威的气势和婀娜的身段,却让人不由自主的惊叹。
江苑将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婆婆们可得仔仔细细的,好好的查看,切莫有半点纰漏,可好?”
婆子们面面相觑。以往去贵门家里验身,哪个不是哭天喊地嚷嚷着要寻短见,三姑娘这样的,倒是头一遭。
她们连声应下,在她光洁的肌肤上摩挲。里里外外,细致入微,连一丝异样都不肯放过。
饶是如此,江苑还温柔的嘱咐她们再检查的仔细细致些,惹得她们这些婆子都觉着不好意思。
直至天光大亮,阳光更盛时,江苑小院外传来了怒气又克制的呵斥。
“她已是我办了礼,拟了婚书的妻子,我信任她、尊重她,从未怀疑过她!你们凭什么去左右我的决定,私自查探她的私事!”
“你们,还配为她的娘家人吗!”
这声音清朗明亮,语气节奏又抑扬顿挫,书卷气尽显,再听内容,是李家公子,李知聿无疑。
心心念念的情郎突然出现,江露惊喜的很,可听见他话中的内容,慌乱质问:“让你们手脚干净些,谁走漏了风声传到李知聿耳朵里的!”
她身边的丫鬟“哗啦啦”跪倒了一片,都叫着冤枉。
只有雪兰满眼错愕的看向屏风,脑袋嗡鸣。
她突然就明白,姑娘昨日话中的意思了。
江露向来喜爱李知聿,总在他面前保持着端庄优雅、配的上他的模样。
听见他脚步仓促的往屋里闯,急忙让丫鬟侍卫的都站起来,自己理了理衣衫,匆忙朝着门口迎了上去。
“呀!”她刚好同闯进来的李知聿撞了个满怀,羞答答瞥了一身青衫似竹般高洁的身影,心脏噗通乱跳,言语做出惊慌状,“这儿是女子闺阁,李公子贸然闯入总归不好,还是先随我去后院待客处,禀示主母,公子想问的自会得到答案。”
李知聿素来恪守礼数,绝不会有任何逾距,江露说这话是有信心将他从这带走,可她没想到李知聿非但没理会,反而往后退了一步,一张玉面俊脸上满是怒意。
“是诬告我未过门的妻子名节的答案?还是准备强行将她与我退婚的答案?”
他虽在家读书,却不是只知道读书的迂腐之人。
家中嫡母与姨娘间耍的手段他自小就看着,对后院这些腌臜事他心里清楚的很。
小打小闹,他一个读书人自然不能插手,免得失了气节;可现今他的妻子差点被害死,他怎能坐视不理?
江露没想到李知聿会气愤成这样,那装的慌乱也成了真慌,心绪转念下,她咬着唇道:“她是我户部尚书府的嫡女,我们一家人怎会害她呢?这事就是主母听见了也是不依的,李公子可要谨言慎行,切不要让这话传到其他人耳朵里。”
李知聿冷着脸:“苑儿得了刑部尚书的夸赞,我李家更是敬佩她的胆识!世人眼明心静,难不成还会心生龌龊心思,去怀疑此等有勇有谋的姑娘失了身子?”
污言秽语令人恼怒,可读书人口中的“龌龊”,却在恼怒之余,否定了她的人格,更加伤人。
见到情郎满心的欢喜此时都已消失殆尽,“在李公子心里,我江家人就那么不堪?”
江露攥紧了手帕,“女子名节本就重中之重,难不成非得到了洞房花烛夜,看着那空无一物的帕子,丢尽了李家的脸,李公子才明白主母今日的一片苦心吗!”
“我李知聿明媒正娶的娘子,谁敢乱说一句!”李知聿无比坚定。
“二姑娘,往日我总因为你是她的嫡姐,对你颇为敬重,可二姑娘的所作所为,实在让李某人心绪难平,恨不得现在就将你赶出这门外!”
气急之处,李知聿狠狠甩了衣袖,眉眼渗出的厉色让江露都心惊。
她呆在了原地咬着牙这么盯着他,又不舍得说一句重话,生怕毁了多年来在他面前维持的形象。
直到李知聿沉着声:“二姑娘还要在这待多久?还不带着这满院子的人离开?”
江露这才恨恨跺脚,“李公子,莫要后悔今日之举。”?
“我李知聿,从不后悔自己做的决定。”声音铿锵有力。
这一帮人,来时如何气势汹汹,走时就有多狼狈,甚至可称得上一句“落荒而逃”。
房间清净下来,雪兰被李知聿搀扶起身,受宠若惊的向他行礼。
“幸亏李公子来的及时,否则我们家小姐……”雪兰泪眼朦胧,满心感激,显然已经认定了这个未来姑爷。
可屏风后面正在穿衣的人却意味不明的抿着唇,而后道:“退婚书可带了?”
雪兰一惊,“李公子才刚刚保全了姑娘的名节,也说了那样的话,姑娘您怎还能如此想不开。”她求助的望向李知聿,“李公子,奴婢自知人微言轻,怎么说都不听,您劝劝她吧!”
李知聿本就因江苑的态度满心疑虑,雪兰如此他自是满口答应。
他神色复杂的望向屏风,声音柔了柔,“我知道你心有委屈,我们已下了婚书,你受了委屈大可来找我。”
江苑叹了一声,“昨晚我让雪兰去找的你。”
李知聿:“是,所以我来了。”
江苑:“在午时。”
李家素来家规严苛,家中族人,卯时晨工;辰时用食;巳时洗漱,整理衣冠仪表;一套下来,早上出去都颇多流程,至少得巳时半刻才能出的了门。
她理好了自己的一身素衣,脚步轻巧的从屏风后出来,那仅剩的一只眼睛古井无波。
“我让婆子在我身上仔仔细细的瞧着,摸着半刻钟,你人方将至;今日我只是被查了名节,若来日,她想要我的命呢?”
李知聿是个聪明人,脑袋转的更是灵活,“你让丫鬟深夜传信要与我退婚,是想用我帮你脱困?”?
他不肯正面回答,她便抿着唇看他。
他青衫而立,似松竹般气节好看,如墨瞳孔黑发精神灵气,下颚线条圆润柔和,一如江苑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温润少年。
那时她满眼倾慕爱意流转,如今却枯槁死水,再惊不起半点波澜。
不过李知聿并没有在意这些,他后知后觉对江苑说话太生硬,便放柔了声音道:“苑儿,你是我的妻子,也是我青梅竹马许诺要护你一生的人,没有人敢要你的命。”
江苑看他,“倘若圣上想要我的命呢?”
“你如此知书达理,怎会惹怒圣上?”他回答的理所当然,轻而易举。
江苑道:“那若是我要了旁人的命呢?”
他答:“朝有律令,杀人偿命。”
江苑:“若我要他的命是因为他毁了我的名节呢?”
他继续道:“大夏朝律令,毁女子名节者收刑部关押十年,但你若因此杀了他,便也只能按照律令偿命……苑儿,我知道你是因为山上的事受了惊吓,但你大可不用担心,就算你没了名节,没了容貌,你依旧是我李知聿的妻子,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不要你。”
他情真意切,那双墨色瞳孔温柔的望向她,饱含深情。
江苑闭了闭眼,“李公子是不是非要当江家的姑爷?”
“是。”
“好,那我便去找李太夫人,让你改娶二姑娘罢。”
李太夫人年轻时凭着一身知识一张好嘴,劝降边陲攻兵,且保了一城平安,是以圣上赐号“才安”,还受了一品诰命,自此与旭阳长公主成了手帕交,当今圣上都会敬她几分,这也是为何李家两代无官,却还能屹立京城不倒的原因。
她若开口说换人,便再也没有回旋的可能。
“你竟如此……你我相处这么久,难道就没有半分情意?”李知聿被她的决绝惊的口舌发麻,心中万分不解,左思右想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江苑摇了摇头,“情意,比不上你心里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