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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48章 管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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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赵坷第二仗大获全胜的消息传回京城时,楚翎正忙着张罗当晚的寿宴。
“公子,胜了!终于胜了!!”
红棠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脸上满是兴奋:“听说这一仗打得海寇打得屁滚尿流,连他们领头的都给活捉了!就是还有小股人跑了,赵将军带人去追呢!”
然而,楚翎脸上不见什么喜色,叫住一个经过的下人:“你去告诉后边,把宴席上准备的新酿桂花酒,都换成去年的陈酿,还有,花厅里那对御赐的烛台,也收起来。”
“是,姨娘。”
红棠一愣,摸不到头脑:“公子,这仗打得这么漂亮,侯爷举荐有功,咱们府上不是该……”
“该怎样?”楚翎打断她,“敲锣打鼓放鞭炮?还是大摆三天流水席,让满京城的人都瞧瞧,镇南侯府是多么风光?”
红棠一惊,赶紧捂住嘴巴。
赵坷此次胜得极漂亮,朝中那些忌惮镇南侯府的人,怕是要坐不住了。
楚翎拢了拢衣袖:“萧家本就树大招风,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谨言慎行。如今仗还没打完,将士们还在海上拼命,若我们在京城里大吃大喝、歌舞升平,传到有心人耳朵里,一句‘居功自傲、不顾将士死活’的折子递上去,侯爷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那公子的意思是?”
“新挂的红绸彩缎,都换成素净的颜色,今晚的宴席规模减半,原先准备的歌舞也都撤了,另外……”
他顿了顿:“去库房支二百两银子,以侯爷的名义送到这次阵亡将士的家里,再备一份厚礼送首辅府上去。”
红棠不解:“首辅?他不是一直和侯爷不对付吗?”
“正因为如此,才更要送。”
楚翎道:“赵将军立下大功,眼红的人会更多,首辅虽说跟侯爷政见不合,但他在朝中门生故旧多,根基深,这礼送过去,不是求他什么,只是表明个态度,让他在军粮、饷银这些事上,别故意卡前线的脖子,一旦放跑了人,便美中不足。”
红棠恍然:“奴婢明白了,这就去办。”
“记住,送礼的时候不必藏着掖着,就从正门进,怎么显眼怎么来,最好让半条街的人都看见。”
“那旁人岂不是要说,侯爷向首辅低头?”
楚翎哼了一声:“低头?他举荐的人打了败仗,侯爷举荐的人打了胜仗,该低头的,是谁?”
上次赵坷首战失利,侯府里整整七天乌云罩顶,下人们个个提心吊胆,走路都踮着脚。
如今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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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南侯从宫里回来时,整个人喜气洋洋的,脚步生风,一进主院看到楚翎,二话不说上前把人打横抱了起来,心肝肉儿地叫个不停。
“侯爷!”楚翎双颊绯红,手指抵在他的胸前,“下人们都在呢……”
镇南侯大笑:“在就在,本侯宠自己的小男妻,天经地义!”说罢,低头就要亲他。
楚翎偏过头,忽然正色道:“那侯爷应该也知道,我给首辅送了礼?”
镇南侯的嘴唇差一点就碰上了,闻言硬生生停住:“嗯,知道了,不过……为什么偏要送那套紫砂茶具?那可是本侯最喜欢的一套。”
说着,他报复性地在楚翎腰间掐了一把。
楚翎轻哼一声,缓了缓才道:“正因为是侯爷您的心爱之物,送出去才显得诚意十足啊,再说了,一套茶具罢了,将来自有更好的等着您。”
他的声音又软又飘,像沾了露水的柳絮,搔在人心尖最敏感的肉上。
“小狐狸,就你多嘴。”镇南侯听着格外受用。
楚翎唇角上扬,没再接话,只是用手描摹着萧翦的眉眼、鼻梁与下颌……
这个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男人,想要的从来都不只是一场战役的输赢,那藏在捷报背后的野心,那被军功掩盖的抱负,楚翎都看得一清二楚。
此次镇南侯的寿宴,楚翎和侯夫人一起在门口迎接。
“楚公子今儿个倒是勤快,可别累着了。”侯夫人瞥了他一眼。
楚翎道:“夫人言重了,为侯爷分忧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哼。”侯夫人心里不痛快。
前几天萧翦提出让楚翎帮着管家,她就极力反对,说让男妾管家不合规矩,传出去侯府要让人笑掉大牙,可萧翦只淡淡说了句“他是本侯的平妻”,便一锤定音。
她站在离楚翎三步远的位置,既不太生分,又清清楚楚划开了界线。
“扈大人到——”
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下了马车,侯夫人回过神,上前虚扶了一下:“扈伯伯您来了,身子骨还好吧?”
扈老大人捋着胡须:“都好都好,丫头你的气色也不错,小翦子呢?”
“侯爷在书房处理点军务,伯伯您先进去喝口热茶。”
扈老大人应了一声,目光转向楚翎:“这位是……”
“在下楚翎,见过扈大人。”
楚翎从容行礼:“久闻大人当年在西北立下赫赫战功,今日得见,果然风采不凡。”
“哼!”扈老爷子把手里的拐杖使劲往地上一杵,“侯府居然让个男妾出来迎客了?像什么样子!”
旁边有人小声议论起来,可楚翎面不改色,一动没动,挺直的脊梁骨愈发清隽了。
“世伯这话就不对了。”镇南侯洪亮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
他大步走来,站在楚翎的身侧:“此次寿宴是楚翎一手操办的,他当然该在这儿迎客。”
扈老大人脸都青了:“胡闹!区区一个男妾……”
“世伯慎言。”镇南侯脸一沉,眉宇间那股在战场上磨砺出的杀气一下就露出来了。
几位刚到的宾客见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楚翎朝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扈大人年纪大了,一路过来想必辛苦,府上备好了热茶和点心,还请大人先到花厅歇歇脚。”
他让开道路,语气恭敬却不低声下气,扈老爷子就算再有火,也不好当场发作,只好拄着拐棍气哼哼地进去了。
侯夫人站在大红正门旁。
她看着楚翎三言两语就把场面圆了过去,看着萧翦与楚翎并肩站一块儿,有说有笑地迎接客人,而她这个明媒正娶的侯夫人,反倒像个外人。
“这侯府,快成他楚翎的了。”她喃喃说着。
康妈妈赶紧道:夫人,您才是正室,这深宅大院的日子长着呢,他一个男妾能得意到几时。”
侯夫人长叹一口气,是啊,她可是堂堂正正的侯夫人,是圣上亲封的一品诰命,何必跟一个以色侍人的男妾较劲?
她理理头发,重新端起端庄的笑容。
今晚府上宾客云集,大多是镇南侯在朝中的同僚和部下,也有几个中立的文官,令人意外的是,首辅一派竟也来了几位,其中以首辅次子最为显眼——正与几个兵部官员聊得热乎。
侯夫人迈入花厅,在场的夫人们立刻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奉承着。
镇南侯正在书房议事,楚翎侍立在他身侧。
忽然,他抬手摸了摸楚翎的鬓发,接着顺势滑落,捏了一下那白玉般的耳垂。
这亲昵的动作让在场众人都怔了怔。
“侯爷……”中军都督忍不住提醒。
镇南侯恍若未闻:“继续说。”
“……”众人一时沉默。
楚翎低着头,唯有被碰到的耳尖悄悄泛起薄红。
等镇南侯把东南沿海的防守策略交代清楚,叮嘱要尽快把命令送给赵坷后,众人才各自散去。
“泊槐和宗檀呢?”他问。
他刚在外找了一圈,没见着人影,只瞧见萧惟槿正跟首辅家的二儿子有说有笑,镇南侯皱了皱眉。
楚翎回道:“大少爷派人传了话,说是有紧急公务,要晚些才能回来。二少爷午饭后就不见人影了,要不……我去夫人那儿问问?”
“算了,他定是有正事,你派人去找找,晚宴在即,他必须得在。”
楚翎应了一声:“那四少爷可要一并寻来?下人说他已经好几天没回府了。”
“又去熙春楼了?”
“好像也不在那边,燕晴阁那儿也说好些日子没见着四少爷了。”
“京城各家都问过了?”
“都差人问过了,都说没见过。”
镇南侯喝了一口茶,半晌,冷声道:“加派人手,天黑之前,务必把人给我找回来。”
“是。”楚翎正要退下,又想起什么,“若是寻到四少爷……”
“直接带来见我,我倒要问问,他这几天到底在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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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翎吩咐完下人后,心里乱糟糟的,独自坐在附近一棵大榕树下出神。
自从那日与萧青樾不欢而散,已经过去整整十天了。
他给秋先生传过信,也派人把萧青樾常去的酒楼茶肆翻了个遍,连那些藏在胡同深处的暗门子都没放过,可就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担心萧青樾会钻牛角尖想不开,偷偷派人去衙门打听有没有发现无人认领的男尸,结果也是什么都没有。
这位四少爷,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早秋的风拂过,带下几片半黄半绿的落叶,打着转落在他脚边。
“楚公子?”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楚翎抬头,只见萧惟槿正笑吟吟地站在不远处,身后还跟着两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
“你怎么来了?”他问。
“我带两位朋友在府里随便逛逛,老远就瞧见你一个人在这儿发呆。”萧惟槿侧过身,让出后面的两人,“正好,给你引见一下。”
楚翎起身,整了整衣袖。
萧惟槿先指向左边穿蓝袍的人:“这位是首辅张大人家二公子,张鸣煦。”
楚翎微微颔首。
张鸣煦客气地拱手道:“久仰。”
萧惟槿又转向右边的青年:“这位是中军都督白大人家公子,跟我一样,在家行三,我们都叫他白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