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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49章 体面 ...

  •   楚翎打量着两人。

      张鸣熙生得眉目清秀,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族公子的矜贵气度,可他旁边那位叫白三的,就完全是另一个路数了。

      他手里盘着俩核桃,转得咔咔响,一双眼睛把楚翎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是长得挺俊,萧三,怪不得能把你爹迷得五迷三道的。”

      “白三!”萧惟槿低声喝止,有些尴尬地对楚翎解释,“你别介意,他就这德行,嘴欠。”

      楚翎已经习惯了:“没事,白三公子心直口快,也挺有可爱的。”

      白三一听,眉毛挑得老高:“哟嗬,小爷我还是头一回听人用‘可爱’夸我,你这样还没二十吧?多大啊?”

      “二十三,怎么了。”

      “呃……”白三蔫了。

      他今年才十六,方才那股子张扬劲儿一下子泄了大半,核桃也不转了,悻悻地塞回了袖袋里。

      张鸣熙觉得有趣:“白三弟,这是终于遇到能治你的人了?”

      “谁是你弟!”白三立刻炸毛。

      楚翎看他跳脚的模样,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他也是这样一点就着,一生气就瞪圆眼睛,梗着脖子,像只明明输了却不肯服软的小狼狗。

      已经十天了。

      要是放在以前,萧青樾早憋不住了,不是偷偷翻墙回来塞点吃的,就是在院子那棵老梧桐树上挂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给他……

      “哎呀好了。”萧惟槿打圆场,“你这炮仗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有什么好改的,我要是那种闷屁不放一个的,早就被我那嫡母给……”

      话说到一半他猛地刹住了车,楚翎瞧着他们,发现连张鸣熙的脸色都凝重了几分。

      他主动说:“前面花园的菊花开得正好,三少爷带两位公子去逛逛吧。”

      萧惟槿邀请他:“你跟我们一起吧。”

      楚翎摇头:“我是内院的人,按理说该跟你们避嫌。”

      “可咱们都是男的啊。”

      “身份不一样,三少爷得时刻记着这点,万一传到侯爷耳朵里……”

      楚翎抚着右肩说:“我又该受罚了。”

      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他碰的地方,他们并非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一个男妾说的“受罚”意味着什么,心里都清楚。

      半晌,萧惟槿开口问:“我听说了,伤好些了吗?”

      楚翎动了动肩:“结痂了,只是偶尔会很痒,总想抓,夜里也睡不踏实,实在难受了,就出来走走,吹吹风……”

      萧惟槿这才注意到楚翎眼下浓重的青影,没想到一阵子不见,他竟然憔悴了这么多。

      “你……”他磕磕巴巴,半天只吐出一个字,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来宽慰。

      楚翎勾起唇角:“过阵子就好了,三少爷不用替我挂心。我该回去了,宴席那边事儿多,离不了人。”

      说罢,他对张鸣熙和白三行了礼。

      张鸣熙规规矩矩地还了礼,白三也难得正经起来,抱拳回礼时,目光忍不住在楚翎瘦削的肩头停了一瞬。

      秋风拂过,楚翎拢了拢衣裳,衣摆晃动,衬得那道远去的背影更加伶仃。

      “他……经常这样吗?”白三问。

      萧惟槿无奈点头:“我爹就喜欢折腾人,前阵子他还想灌醉楚翎用强……”

      “呵,和你二哥一个德性。”白三脱口而出,说完意识到失言,讪讪地闭了嘴。

      “走吧。”张鸣熙收回视线。

      三人默默朝花园走去,谁都没有再提楚翎。

      回到书房,萧宗檀已经到了。

      “……父亲,本来今日府中设宴,孩儿是不必出去的,但下边人来报,说造船厂出了点事故,一根主桅木料突然滚落,压断了一个工匠的腿。”

      “孩儿给了那家五十两银子作抚恤,又敲打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谅他们不敢乱说。”

      楚翎蹙眉,五十两银子看着不少,可对于一个断了腿、后半生都难再谋生的工匠来说,连药钱都未必够。

      镇南侯却点点头:“你做得对。非常之时,无论用什么方式,一定要将这事压下去,绝不能传到那些御史的耳朵里,徒生事端。”

      “是,父亲放心,孩儿明白轻重。”

      “对了,青樾呢?这几天既不回家也不去工部点卯,他人跑哪儿去了?”

      萧宗檀神色不变:“四弟出城了。”

      “出城?”

      楚翎正在倒茶,手腕一颤,茶水在杯边溅出几滴,他立即用衣袖不动声色地擦干净。

      “是,一个时辰前孩儿的手下来报,说在新兵操练场上见到了四弟。据那里的教习说,四弟隐姓埋名,跟着新招募的水师士卒同吃同住,已经训练了多日。”

      “胡闹!他是工部的人,跑去新兵营里搅和什么!”

      镇南侯转头对楚翎道:“你让严风立刻带人去营里,把那个混账东西给我捆回来!”

      “是。”

      楚翎奉上茶,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不用给棺材铺掌柜送银子了。

      ·

      入席时,镇南侯拍了拍自己右手边空着的位置,让楚翎过来坐。侯夫人脸色骤变,她瞪着楚翎,几乎要喷出火来。

      楚翎没动:“侯爷,这不符合礼数。”

      镇南侯直接去拉他手腕:“本侯特许你可以坐。”

      “侯爷,不行。”楚翎避开,很认真的拒绝。

      侯夫人手里的帕子被绞得变了形。

      她很清楚,楚翎越是推拒,就越显得懂事,越是谦卑,侯爷就越心疼怜惜。

      果然,镇南侯当即就拍板道:“什么礼不礼的,本侯让你留下就留下!”

      他勒令楚翎在自己身边伺候布菜,并低声威胁他:“再敢推辞一句,今晚本侯就不去你那儿了。”

      楚翎似乎还想说什么,薄唇轻颤了几下,最终道:“多谢侯爷。”

      镇南侯府今日处处透着雅致,楚翎特意撤去了奢华的装饰,菜肴也摒弃了山珍海味,只以时令鲜果为主,配了几样精致的小菜。

      “今年侯府倒是节省,竟连套像样的金器都拿不出来了?”坐在张鸣熙旁边的一个人捏着酒杯,讥讽道。

      镇南侯眉头一皱,还未开口,侯夫人先一步道:“王大人说笑了,如今前线战事吃紧,国库也不宽裕,我们侯府自当为表率,怎能铺张浪费呢?”

      “侯夫人深明大义,说得极是!”有人立即说。

      另一位文官高声附和道:“府这般清雅布置,返璞归真,家风清正啊!”

      一时间,席间响起一片附和赞扬之声,那人讪讪地住了口。

      楚翎恍若未闻,继续为镇南侯斟满酒杯,像个没有情绪的精致人偶。

      镇南侯很受用这番响应,举杯示意:“今日是本侯的寿辰,来,诸位,共饮此杯。”

      侯夫人也跟着抿了口酒,余光瞥见楚翎正娴熟地布菜。

      她不得不承认,楚翎办事确实滴水不漏,临时修改宴会规模,既全了侯府体面,又不会落人口实,她都跟着敬佩几分。

      只是,这份七窍玲珑心用在抢夺管家权和固宠之上,就格外让人膈应了。

      萧家三兄弟坐在一桌,给镇南侯敬完酒、送上寿礼后,便交谈起来。

      萧惟槿往旁边凑了凑:“二哥,母亲的脸色不是很好啊,瞧着没什么精神,是不是病了?”

      “没有。”

      “哦,那可能是我看花眼了。”

      萧惟槿撇撇嘴,话锋一转,眼神瞟向主桌:“二哥你快看那小妖精,把咱爹哄得五迷三道的,现在连管家权都攥手里了,再这么下去,怕不是真要跟母亲平起平坐了。”

      萧宗檀扫了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他休想。”

      萧泊槐敲了下桌面,提醒道:“注意场合,别说这些惹父亲不快。”

      “还是大哥沉得住气。”萧惟槿玩着酒杯,“不过我咋听说,爹打算把城外那个带温泉的庄子也交给他管了?哎,二哥,我记得每年冬至,母亲都会带着李家舅舅他们去那儿泡汤子吧?”

      萧宗檀眯起眼睛,似乎在忍着什么。

      萧惟槿意味深长道:“其实这也不是头一回了,罗裳坊不也说给就给了?听说自打爹带着楚姨娘去了一趟之后,二哥你就再没踏进过那铺子半步,难道是怕……被撞见不该见的?”

      “兵部公务繁忙,我哪有闲工夫去那些地方?”

      “是是是。”萧惟槿笑了,“二哥日理万机,连战船上用的每根木头都得亲自过眼,大哥,这点咱俩可真比不上二哥细心呐。”

      萧泊槐放下筷子:“二弟办事向来稳妥,父亲常夸他这点……对了二弟。”

      他想起了什么:“我听说这次给赵将军的战船里,有两艘刚下水,船板就裂了缝?你们建造的时候,可得再仔细些。”

      萧宗檀冷冷道:“兵部自有章程,不劳大哥费心。”

      “那就好。最近有几个御史议论,说自东南战事起,战船的非战斗损耗得特别快,他们怀疑是造船的木料以次充好,正准备联名上书,请皇上派人来彻查正在建造的所有战船呢。”

      “若是圣上准了,查起来,打的可是父亲的脸面啊。”

      萧宗檀默默攥紧拳头。

      那日父亲拿笔洗砸他时的怒吼犹在耳边——“若你再让为父失望,这世子之位便另择他人!”

      他看向旁边端坐着的萧泊槐。

      这个只比他早出生一刻钟的兄长,从小到大就像压在他头顶的一座山。幼时他背书到三更,萧泊槐却能过目不忘;习武时他练到满手血泡,萧泊槐却已能挽出漂亮的剑花。

      最让他耿耿于怀的还是科举,萧泊槐高中榜眼,而他只是二甲第十一名。若不是李家死死将萧泊槐按在翰林院,恐怕他这个兄长早已入阁。

      “是哪些御史在搅风搅雨?大哥可知道背后是谁指使?”

      萧泊槐不理会,先和对面的京兆尹隔空对举一杯,这才不急不慢地反问:“你说呢?”

      “首辅?”

      “那我也就不知了,但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二弟向来尽忠职守,自然不必担心那些无稽之谈。”

      萧泊槐与他捧杯,萧宗檀只得灌了一大口酒,压下心头的翻涌,艰难开口。

      “大哥说的对,兵部光明磊落,不怕他们查。”烈酒入喉,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烧得萧宗檀一整晚都心不在焉。

      乐舞表演到第三曲时,严风匆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楚翎望去,那不是别人,正是他让人找了十天的萧青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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