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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47章 绝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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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翎在衙役那儿问清了前因后果,镇南侯听了,火气又蹭地上来,眼看又要发作,楚翎赶紧拦下。
“侯爷,我来处理,五少爷还在等您呢,您快回去吧,别让孩子着急。”
楚翎几句话像春风似的,让镇南侯那黑云压城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唉!”镇南侯叹了口气,“青樾六岁前跟着我在军营里野惯了,性子收不住,以前他娘在的时候,还能管着点,自从柳氏走了,是越来越无法无天!青天白日的,就醉成这副德行,还跟人动手打架,像什么样子!成何体统!”
楚翎宽慰道:“四少爷年轻,难免贪杯冲动些,要我说,这叫‘少年意气最当纵’,有点棱角不是坏事,以后真要建功立业,说不定还得靠这份胆气和豪爽呢。”
镇南侯被他逗乐了。
他捏了捏楚翎的鼻子:“你呀,就专拣好听的话来哄我开心,不过话说回来,他这性子,放在军营里倒是能磨一磨,我也放心点。”
“侯爷是打算让四少爷进军营?”
镇南侯点头:“他闹出这么多事,肚子里那点小九九,我这个当老子的还能不清楚?现在看来,他倒是随了我年轻时候,有莽劲,有冲劲,我们萧家世代为将,如今都念书考功名,整天文邹邹的,反倒把祖辈的血性都快磨没了。”
那日在漪兰院,侯夫人将侯府的情况和他大致说了一遍。
老侯爷儿女不少,但成器的没几个,二房靠着祖宗福荫,在礼部混个闲差;三房那位整天抱着书本,考了十几年连个举人都没中;其他几房更是不像话,不是吃喝玩乐,就是庸庸碌碌过日子。
唯独萧翦这一支,不仅承袭了镇南侯爵位,几个儿子更是个个出挑,若说有什么缺憾,便是萧家这些年没人再从军,丢了将门的根本。
听着镇南侯的意思,显然早就想送萧青樾去军营了,只是觉得他性子跳脱,一直压着没放他出去,本意是让他在京城多待几年,磨磨性子。
谁想到这小子倒好,把京城的酒楼妓院混了个遍。
“……这小子,本侯是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可他就是不长记性!翎儿,你笑什么?”
镇南侯正说得来气,忽然瞥见楚翎嘴角上扬,眼神飘忽,明显是走神了。
他气得一拍桌子:“本侯在同你说话,你竟敢走神?”
楚翎如梦初醒,很快恢复了平日里一贯的从容。
“侯爷误会了,我只是在想,四少爷真要继承萧家的将门风骨,光有莽劲恐怕不够,侯爷当年能百战百胜,靠的可不是一时冲动。”
镇南侯眼中精光一闪,瞬间熄了火:“哦?翎儿有何高见?”
楚翎不急不慢:“听闻圣寿节那日,圣上特意安排了围猎,下午还要考校各家子弟的武艺……侯爷何不带四少爷一起去呢?”
“这小子是个半吊子武艺,去就只有被人挨打的份,不成不成。”
楚翎却坚持:“侯爷是怕丢了侯府的面子?”
“……”
见镇南侯沉着脸,他耐心解释道:“如今首辅弄权,圣上对此早就不满,自然更倚重侯爷这样的忠臣良将。围猎考的不仅是骑射功夫,更能试出胆识谋略,圣上这般安排,难道侯爷还看不出其中深意吗?”
镇南侯一怔:“你是说……”
“侯爷高明,圣上这是在选才呢。”
楚翎莞尔:“要是四少爷能在圣上面前露个脸,总比让首辅那边的人独占鳌头要好吧?”
镇南侯若有所思。
楚翎执壶给他续茶,水声潺潺间,语气也愈发柔和:“正好也让四少爷见识见识外面的战场,总比在酒肆里跟人逞强斗狠的要强,您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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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翎第一次踏入枕流馆,一个书童模样的侍从快步迎上来:“姨娘,我们少爷已经歇下了。”
“不碍事,我就看看他。”说罢,他径自绕过侍从,掀开竹帘。
内室里燃着熏香,还混着未散尽的酒气,萧青樾衣衫不整地斜躺在床上,手中攥着酒壶,壶嘴堪堪悬在床沿,眼看就要掉下来。
楚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向盥洗架,将帕子浸在温水里。
“姨娘……”侍从想上前接手。
“你去歇着吧。”他拧干帕子,“这里有我。”
待侍从关上门离开,楚翎才在床边坐下,他托起萧青樾泛红的脸,一点点拭去他额头的汗。
“唔……”萧青樾在梦中含糊地咕哝了几句醉话,翻了个身背对他。
“转过来。”楚翎低声说。
可醉鬼哪会听话,身子一扭就要往床外滚,差点栽下去。楚翎手快,一把揪住他后领往回带,反倒被萧青樾胡乱挥舞的胳膊肘撞到了下巴。
“嘶。”楚翎吃痛。
这声痛呼让醉鬼安静了些,萧青樾歪过头,用朦胧的眼神瞅了他半天,突然伸手揪住了他的发带。
“别闹。”楚翎呵斥。
发带还是松开了,青丝如瀑垂落,有几缕扫在萧青樾脸上,惹得他打了个喷嚏。
“……”楚翎重新挽起头发,谁知萧青樾又伸手,这回牢牢攥住他衣襟猛力一扯——
楚翎被带得往前一扑,险些栽在他身上。
两人近在咫尺,楚翎甚至能看清他睫毛上沾着的水珠。
“小美人儿……”萧青樾喷着酒气凑近,“这么主动来我房里,是想陪本少爷睡觉?”
“滚。”
楚翎骂他一句,正要抽身,萧青樾不如他所愿,双腿一绞,竟用膝盖夹住了他的腰,醉鬼不知哪来的蛮力,猛地翻身,带着楚翎一起滚进床里。
“砰”的一声,楚翎被压在下面。
萧青樾整个重量压上来,散落的头发缠作一团,分不清是谁的。
“真香……”萧青樾把脸埋进他颈窝乱蹭,“别乱动,让爷好好疼疼你……”
他摸上楚翎的臀,五指一张,便框住半边柔软:“好紧,小美人儿身材真带劲……”
话没说完,楚翎屈膝一顶,正中他的腹部,趁萧青樾吃痛松劲的刹那,他翻身反制,将人狠狠按进枕头里。
“四少爷。”
楚翎跨坐在他腰间,扬手就是一记清脆的耳光。
萧青樾偏过头,半边脸颊迅速浮起红印,醉意朦胧的眸子渐渐聚焦,似乎被这一巴掌打醒了几分。
他缓缓抬手,碰了碰自己火辣辣的脸颊,难以置信的久久没反应过来。
“清醒了吗?”楚翎冷冷道,“要不要我再帮你醒醒酒?”
萧青樾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不用。”
“……”
楚翎深吸一口气:“萧青樾,你听好了,我们之间永远不可能,你趁早收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离我远点。”
萧青樾望着身上的人,发丝凌乱,眸光含怒,像只被惹毛了要挠人的猫。
他扯出个苦笑:“为什么啊……怎么就突然要跟我划这么清的界线……”
楚翎从他身上下来。
其实在前厅那会儿他就看出来了,萧青樾根本就是装醉,他那点小把戏骗骗他那个粗枝大叶的爹还行,想瞒过自己?
这辈子都不会有。
“你姓萧,你是萧翦的儿子。”楚翎顿了顿,“我们不是同类人。”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下,把萧青樾眼里那点光浇得一点一点熄灭了。
他急着辩解:“可我喜欢你,我长这么大,从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楚翎厉声打断:“但你的喜欢对我来说是负担,是能要命的毒药!你自己想死我不拦着,但我还没活够,别拖着我一起下水!”
萧青樾的嘴唇颤抖得厉害。
他想去碰楚翎肩上的伤,想问问他最近还疼不疼,被楚翎狠狠甩开了。
“以后我会很忙,凤梧苑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你……不要再来了,我很累,没精力多费口舌跟你爹解释。”
楚翎转身要走,没几步,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压抑的质问。
“那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可以学,我可以变成那样。”
楚翎脚步停了一下,没回头,声音飘过来:“至少,得是个对感情一心一意的人。”
“一心一意?”萧青樾舔着后槽牙,恶狠狠道:“那我爹呢,他就是了吗?他有那么多女人,你真以为自己能独占宠爱,能长久不衰?”
“你知道童姨娘吗?她是我娘!当年我爹最宠的就是她!可后来呢?我娘死的时候,他连最后一面都不愿见!一杯毒酒……一杯毒酒!我娘就没了……”
“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人,你还要跟着他?他到底哪里好?到底哪点符合你说的一心一意了?!”
楚翎站在窗边,一半身子在光里,一半在阴影,沙哑着开口:“他是例外。”
楚翎走了。
萧青樾呆呆地看向桌上的一束花,那是他估摸着楚翎快来了,急匆匆跑去院里折来插瓶的,因为太急,手指还被花刺扎了一下。
当时他还想,楚翎若知道肯定会骂他“下次再不长眼就把手剁了”,但骂完,还是会抓过他的手,给他包扎……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花还安安静静地立在案头,楚翎从进来到离开,都没有看它一眼。
萧青樾盯着花看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起身时,两条腿都麻得没了知觉,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
他缓了缓,一步一步挪过去,挥手,“哗啦”一声,整只花瓶被扫落在地。
窗外阳光强烈,刺得人眼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