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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进入你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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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再次见到陈可的时候,是在中国西北的一个落寞的工业旧城里。陈可在她堂哥那边分公司的研究所工作,那日刚下班,我就接到陈可的来电。左右并没有多讲什么,但我想闲聊几句,便开口在电话里问她有没有科研方面的技术难题,她却邀请我去那边转转。
我很惊喜,距离上次去到西北,已足足有十年有余。那时的我还在上大学,陈可还并未闯入我的生活,我和几位朋友相伴,去到数里之外的西北,一路上我们三五成群消耗着独属于自己的青春热情。二十岁的年纪,看着布满乱石的群山,在羊群牛群之间穿梭,奔波于各处的日出日落。仿佛永远都不会疲倦。
西北对于我来说,是热情的亦是荒凉的,在我前三十多年的人生之中,我一直如此认为,甚至它是陌生的,因为它并没有承载着我太多的情绪与记忆。直到在陈可邀请我去到西北,我再次踏足这片土地之时,我对于它的记忆,有了一个崭新的篇章。
西北终日黄沙漫天,到达陈可工作的小镇时,我已满脸黄沙,她见我这般,我以为会遭嫌弃,谁曾想她叫一个小部员去打了盆水来,拿着她毛巾来给我擦脸。
陈可在研究所的办公室不是很大,放置了一张一看就上了年纪的办公桌意外,就剩下一台饮水机和一张沙发。我想对比起她在芝加哥的公寓,这里的条件显然差了很多,甚至连温布尔登都不如。我不知道在此之前她在这里待了多久,我并没有问,我害怕这是她的心结,我自认为我并是那个可以为她解开的人,所以当我看到这些,我并未多言。
说实话我有些受宠若惊,我们大约有一两年不曾相见,我以为我们重逢的开始会是聊不完的生活,谁又想会是默默无闻的擦脸。我就这么坐在她办公室的凳子上,因为办公桌很宽,坐在另外一头就太远了,陈可索性就靠坐在办公桌上,她本来就比我高,现在我头养着,她就这么拿着毛巾给我擦脸。
我有些尴尬的,但反观陈可的举止形态,她并未有任何的不适,她很细致认真地在帮我擦试着,我眼角的沙子都被照顾到,我很感激的。但现在的氛围着实有些暧昧,我认为我们的关系还并未进行到这一步,所以我提出了自己来。
陈可是有些不解的,我能看出来,她瞳孔在放大,脸上的微表情更是无处躲藏,我以为她会答应我,我顺势去拿毛巾,谁知她一把按住了我去接毛巾的手。
陈可今天又些过于的反常。
她只是这么注视着我,只字未提。我想她是要说些什么的,但我并不知道她到底想要说什么,她的双眼有股难掩的浓重情绪,仿佛复杂异常。
我率先开言:“陈可,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对我说?”
陈可一下又把我的手松开了,眼神进入迷离涣散的状态。
我有些担心,担心她的精神状态,便转头和她聊起工作,她却说自己只是在做一些文学翻译,实则并不困难,言谈间陈可的眼神很真诚,我想她并不会骗我。
之后我们的言谈又进入沉默。
正当我想开口提议出去转转时,陈可突然冷不防问我。
她问我想她不,我就回答是,没有任何犹豫。
那一刻,我在想,我怎么都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窗外的风还在呼呼吹,就这么往外望去,院子里的那棵矮树就那么一直一直啊弯着腰,始终抬不起头来。屋内并没有开空调,虽说是七八月份的天,但也并不闷热,只要把窗户打开就会格外凉爽。
日头正盛,离吃饭还有点时间。周遭都寂静极了,不管是屋外还是室内。陈可就这么抱着我,我面对着她坐在她腿上,她呢喃着,手在我身上游走,说实话我不习惯,但我并没有拒绝,我想是洗了个热水澡,全身上下被氤氲的雾气所环绕,我热极了,我想喊,但又害怕屋外有人。
我
陈可却是陈可,我知道她在沉醉,从她那双迷离的眼可以得出。她会叫我,但我不会应答,我很害怕,这次我不知为何。
混沌至极,摇曳到天明。
裸露的皮肤在外太过冰冷,身处于被褥之间又滚烫地生出潮汗。时而皱眉时而哭泣,睁开眼是繁星是夜空、闭上眼是混沌是虚无。
情绪在空气中盘旋升温,因不堪束缚而横冲直撞,势必要把伪装的那股劲儿冲碎,露出内在表里。我们在这里相拥热吻,是敌人亦是爱人,要冲破枷锁打断束缚,又要彼此破碎痛苦不已。
he‘s done miracle on me,今晚我们二者都是(),要寻求自由,又要献出自由。理智被情欲冲散,不需要外力介入,单纯就因为彼此的存在而沦陷。
终点的光亮从头顶上方降临,我们二人沦陷在意识里,要冲出世俗的桎梏,做彼此心间的孩童,却并未被上帝抛却。
我想起no child left behind,我突然没由来的泪流满面,我情不自禁地唱起:“always count on god.”仿佛福祉就此降临,我要我们的虔诚被一路注视,终换回了所有。
陈可看到我的眼泪,悲伤之意难掩,她用拇指把我的眼泪悉数擦尽,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哄我。此时此刻,我想,她再也不是我数年前在校园里相遇认识的那个陈可了,那个不善言辞,情绪反应极慢的陈可被留在了哪里,我尚且不得而知,听着这些好言好语,疼痛被爱意掩埋,那些哄人的话让我有些面红耳赤,我便轻轻捧起她的脸亲了下去。
:“寒来暑往,这个小镇就像是与世隔绝的寂静岭,是处在地狱与天堂的分水岭,没有外人的到来,也不会有人到来,他们始终秉持着老一辈传下来的生存信仰,他们缄默不言,整个小镇始终静默无声。”陈可的话始终回荡在我耳边,做完之后我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记不得,就这么一句,我却能原封不动的照背出来,很奇妙,我很喜欢听从她嘴里蹦出的那些莫名其妙却带有致命吸引力的句子。
这时的西北,已在我心中发生着潜移默化的改变了。
当晚我俩就宿在办公室里。狭长的沙发也确实柔软,我想我是舟车劳顿太过疲倦,便在陈可的怀抱之中沉沉睡去。
梦里,数年前初到西北的画面重回我的脑内,那时我才二十岁,坐在嘈杂的火车车厢内,当风声响起,制冷却又不冷的火车车厢开始发动。混杂着各路牌子的香烟气息弥漫,我从不喜烟,她却爱抽。窗外日出日暮轮轴交替,绿水青山走向黄土碎石,那些干燥而又泠冽的风在开窗的那一瞬,蜂拥而入,哭声交谈声、脚臭汗臭、昏暗过后又是明亮,就这么不停地激发着我的五感。
这时,陈可的话语不知为何进入我的梦中。
:“这就是我应该的生活。”陈可兀自道,但我无法理解。
:“我应该生活在县城,妥协陈旭做的一切,和他结婚,生一两个普孩。然后过着节省日子。盼着普娃长大,考上大学。又繁衍下一代,然后我会去操心,去外地永远选火车,买不起三位数往上的衣服,自己省吃俭用也要存那些莫名其妙的钱留给莫名其妙的人。然后得一些我罪有应得的病,陈旭放弃给我治疗,我就在那会儿走向死亡。”
:“这就会是我的一生。”陈可并没有看我,她只是自顾自地盯着哄闹的车厢里的人群,她眼神低沉,看不出情绪。
:“赵暮,这是我本该的人生。”
轰得一下,火车发出低沉的鸣笛声,我的梦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