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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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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慢慢地挪动着步子走到中医馆大门外,想等候杨小姐回来问个明白。他这几天心事重重,没曾注意过中医馆周遭的情形。这会儿闲等无聊,驻着拐杖缓慢地四周转了转,这才发现中医馆是座落在一大片写满拆字的老房子深处。
  那一片老房子原本的居民已经搬离得差不多了,朽旧的木结构小楼一栋接一栋灰头土脸的默默胡乱杵着,偶见一两处窗外挂有晾晒的衣物,宣告这片空荡荡的老居民区里还有几家住户。
  一条古老的石板路蜿蜒的连接着这里与外部的世界,是从老中医馆去到县城正街唯一可以通行车辆的道路。街道两旁稀稀拉拉的开着十几家店铺,除了昨天他去买过插销的那家小五金店和两家小杂货铺外,其余的店铺都是出售丧葬祭奠物品的。
  老中医馆的另一边是河岸,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茅草。岸边没有一处像样的栏杆,就只用巨大的红色石块镶嵌了一段两米来高的堤坝。
  虽说这里离人来人往的县城正街不过三、四里路的距离,可周遭怪异的寂静却将这里包装成了与世隔绝的孤城。
  今日雨过天晴,略显热情的太阳洒遍大地,一派生机勃勃。
  江海涛懒洋洋地坐在了岸边,那些什么阴冷、鬼怪之类的东西似乎渐渐离他远了,眼前这明媚世界,给了他无穷的安慰与希望。
  杨小姐不知跑到哪里去逛了,直到快吃晚饭了还没回来。
  江海涛早已耐不住右腿的胀痛,只得回到房间里垫高了枕头躺着。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有电话进来。他拿出一看,是吴小丽来电。
  “江总,你在中医馆里吗?”吴小丽的语速很快。
  “我在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我马上就到中医馆门口,你走出来一点,别惊动别人。”
  “什么?什么?你怎么来了?”
  “见面再说,你赶紧出来。”
  江海涛来不及多问,对方就挂掉了电话。他虽满腹疑虑,也只能暂时按奈住,忍痛驻起拐杖缓慢地下楼走到中医馆外面。
  一出大门就看见吴小丽的红色轿跑车早已停在街对面,见他出来,跑车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一兜圈调头到了他的面前,车门迅即打开了。
  江海涛坐了进去,双拐在车里放不下,只得丢在路旁。吴小丽一言不发,驱动车子箭一般窜了出去,很快来到县政府招待所,开了一间豪华套房。
  吴小丽拉开冰箱,拿出两支小瓶装的洋酒,咕嘟咕嘟几口就全喝了下去,这才往沙发上狠狠地靠上去,拿手捏着自己的肩脖连叫“好累,好累。”
  江海涛知道开车来这里至少得花十来个小时,吴小丽不辞辛苦千里迢迢赶了过来,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他不愿让自己在对方面前显得沉不住气,于是不主动提问,也去拿了一小瓶酒慢慢品着。
  吴小丽休息了两分钟,拿出一叠厚重的卷宗,说:“这是你要我拿的关婷婷自杀的档案。”
  江海涛迟疑着,没有伸手接过来,问她:“你就为了给我送档案,累死累活跑这么远?”
  吴小丽说:“你先看看。”
  江海涛接过档案,先一口把瓶中的酒抽干,这才趁着酒劲的辛辣翻开卷宗,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张硕大的血肉模糊的彩印照片。
  照片是关婷婷的死亡现场,若非那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地上,仅凭那变了形的脑袋和沾满了脑浆血污的面孔,很难一眼就判断出死亡的人是男是女。
  江海涛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在了一起。他闭了闭眼,才又接着看。
  死亡的关婷婷身体扭曲着,虽是身体朝下趴在地上,脖子却诡异地扭着,面部稍稍有些斜的朝上放着。她肯定死不瞑目,即便是这照片通过复制降低了解析度,却依然可以令人强烈地感受到她临死前那充满了愤怒和不甘的怨气。
  江海涛不忍也不敢再看下去,匆忙地把照片反转过去。接下来是一系列现场照片,好在不再是第一张那样的死者特写,不仔细看的话,就可以人为的忽略掉照片中死者的面部表情。
  再后面是关婷婷当时租住的单身公寓内部,她跳楼的阳台上是一地的花盆碎片和泥浆,可以清楚看到两个属于不同女人的鞋印杂乱地交错着。
  吴小丽突然插话,问他:“姚董当时在场?”
  江海涛点点头。他清楚地记得当天自己怯懦地躲在关婷婷家大门外,捂着耳朵不敢去听关婷婷那伤心绝望的哭泣声。他听出了姚敏动手打了关婷婷。当时的关婷婷已经病了很久,情绪又极度低落,根本不可能是姚敏的对手。
  他抬起头,说:“姚敏当时和关婷婷在屋子里吵架,关婷婷一时想不通就跳了楼。姚敏曾试图抓住她阻止她跳楼,但没有成功。”
  吴小丽不说话了,拿起床头的电话让酒店送两瓶酒来,冰箱里的酒已经喝完了。
  江海涛继续翻阅卷宗。
  两个目击证人的笔录,无一例外说的都是看见关婷婷爬上了阳台,姚敏从她身后努力想要把她抓住,但关婷婷死意坚决,还是成功跳了下去。
  后面几个证人都是与关婷婷关系较近的朋友,笔录内容大同小异,证明了关婷婷单恋江海涛不成,抑郁成病,时常会做出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疯狂举动。
  江海涛当然知道关婷婷的这几个朋友作了伪证。关婷婷就像是一只绵软的小猫,就算受了气,也只会躲在角落里轻轻地喵喵叫上两声,决不会在人前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他知道,姚敏花了大价钱让这些人做这样的伪证,无非是为了尽快结案,减小这件事对她以及公司的影响。就像姚敏当时走出关婷婷家说的话:“她跳楼了。你去联络她关系最好的那几个朋友,和我见个面。这件事必须尽快处理掉,否则会对我们今后结婚产生不良的影响。”
  再后面的三份笔录都是同一个人在不同时间作的供,被讯问人一栏清楚地写着“江海涛”三个字。
  江海涛一下子感到迟疑了。他记得自己只作过一次笔录,而且因为未按照姚敏安排的说辞去伪证已经死去的关婷婷精神有异常,被陪同他去做笔录的姚敏当场给撕毁掉了。
  他虽渴望得到权利和富贵,可也实在狠不下心在自己真正所爱的人惨死之后还去诋毁她。这是他唯一在姚敏面前坚持下来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