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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02:戈德里克山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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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脸的名字叫莱姆斯.卢平,他看起来相当落魄,破旧的袍子上满是补丁,裸露在长袍外的皮肤也遍布着细碎的伤口。见到他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因为就算是沃尔布加也不会让我在显得这么可怜。我趁詹姆招待莱姆斯的时候偷偷拽住西里斯的袖子问他,莱姆斯在家里是不是遭受了什么虐待,换来西里斯一顿嘲笑。
“他那只是毛茸茸的小秘密而已。”西里斯最后这样回答我。
是什么毛茸茸的小秘密呢,我一直都没能得到答案,但我知道这对他们的友谊来说无足轻重。
莱姆斯还没将詹姆家的沙发坐热,詹姆就迫不及待地催促着所有人赶紧出门。他和西里斯打头阵,丝毫不在乎食死徒正在全国范围内猖狂的事实,模样看起来好像是要去郊游。莱姆斯看上去有点想跟上去,但不知道为什么又走到了我身边。我从十一岁以后就没出过门,跟不上西里斯和詹姆的步伐,很快他们两个就消失在了我们眼前,连两串泥泞的步伐都未曾留下。
于是我问莱姆斯:“你为什么不跟上他们呢?”
莱姆斯显得有些诧异,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人想被一个人留下的。”
但其实我总是被一个人留下,当父母带着西里斯和雷古勒斯去对角巷采购东西、去参加别的纯血家族的宴会、亦或者是我自己都说不上来的许多个瞬间。我早就习惯这种感觉了,但还是不受控制的鼻尖一酸。
“没关系,”我逞强着说,其实心里恨不得哀求莱姆斯别把我一个人丢在后面,“如果你不跟上他们的话,我们就会走散了。”
“不会的。”
他抬起的胳膊指向前方。西里斯保持着双手插兜的动作,看起来有种漫不经心的傲慢。他的身影一半敞开在阳光下,另一半掩在树影中。他微一歪头,仰了仰下巴:“真慢。”
我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但我身边的莱姆斯只是笑着没有回答,于是我回答道:“你们走的太快了。”
西里斯转过身,留给我一个背影,没接我的茬。詹姆口中的魁地奇、鼻涕精和霍格沃茨的密道似乎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但他确确实的把脚步放慢了,再没超出过我的视线。
“我们去哪里?”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当太阳照射在皮肤上微微发烫的时候,我忍不住地问。
莱姆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感到有些诧异,然后伸出手去捅了捅西里斯的后背。他立马停下了和詹姆正进行到一半的对话,微微向后仰了仰身子:“怎么了?”
“我们去哪里?”
“不知道,”西里斯用手肘捅了捅詹姆,“嘿,叉子,我们去哪儿?”
“不知道,”詹姆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露出茫然的神情,“我以为你来我家的时候已经想好了?”
“来你家是什么需要提前规划好路线的旅游吗?”
詹姆看起来无言以对了,但他一瞬间就变得非常开心。他揽上西里斯的肩膀,狠狠地拍了拍:“果然是我詹姆斯.波特的兄弟,人生要的就是这种说走就走的旅途。”
像是一下子有了方向,詹姆斯揽着西里斯——他揽的有些费劲,因为西里斯比他还要高出一点儿来,为此不得不弯了些腰——立马就加快了脚步。我这一回几乎是小跑了起来,但之前那种因为长时间行走的疲惫好像一下子消失殆尽了一样。木屋、教堂和纪念碑很快的从身边向后走去了,紧接着是穿过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树林。气温骤降了下来。
那是一条河,阳光透过树影印在河面上,像是漂浮在水面的鳞波,碎石和流水相交发出潺潺的声音。它从山的转弯处淌出,又消失在另一头。
“让你尝尝烤鱼,小贝尔维娜,”詹姆撸起袖子,“大脚板,搭把手。”
西里斯站在河边,慢腾腾的把裤脚别上去,模样怎么看也不像要下河抓鱼的模样。詹姆扯住他的胳膊把他往下一拽,但西里斯早有防备似的没跌到水里,这令詹姆大失所望。他那双昂贵的皮鞋一下子就被水包拢了起来,我记得母亲说过它不能沾水。
但谁在乎呢,在这样的场景之下,哪怕是要西里斯煮一颗龙蛋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架起火来,我也一样。于是我把鞋子一甩,把裤脚别的高高的。詹姆斯冲我眨了眨眼睛,我踩着水,了然的朝西里斯的背扑过去。但下一秒,他迅速的转过身去。没有小说里那些温馨的情节,我没倒在他温暖的臂弯里,而是整个失去重力跪倒在水里,然后听到他们两个人指着我大笑不止。
“干得漂亮,大脚板。”
狡猾的詹姆,不管怎么样他都能如愿以偿,浑身上下哪里还有一点点格兰芬多的影子。
我恼怒的捧起一把水从下而上的泼到了詹姆的脸上,让他淋了个落汤鸡,这回轮到我和西里斯指着他大笑了。下一秒,西里斯把站在岸边远远观摩的莱姆斯也扯进了水里,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最后我们谁也没能吃上烤鱼,在这样大幅度的活动下很难有生物靠近,连飞虫都不例外,更不用说是游鱼了。临近午餐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像是马形水怪一样从水里走到岸边,饿的肚子一个挨着一个响。校外不能用魔法,于是我们每个人都只好湿漉漉的往回走,留下一串泥泞的脚印。西里斯那双昂贵的皮鞋被水泡烂了鞋底,每走一步都发出滋滋的水声,像是耷拉着一块被水泡坏的朽木。
戈德里克山谷的住民们似乎早就习惯了这一幕,当詹姆挥动着手臂朝他们打招呼的时候,他们都见怪不怪的调侃他。但我们三个就遭了殃,从詹姆袖子上甩下来的水扑了我们一脸。
“别甩了,叉子,”第四次被詹姆甩了一脸水的西里斯猛地甩了甩脑袋,像一条被淋湿的小狗那样,又甩了我和莱姆斯一脸,“全是水。”
我忍不住嘟哝着抱怨:“还说他呢……”
莱姆斯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西里斯当即掐住了我的后脖颈:“什么呢?”
“我错啦,”我举着双手求饶,“饶了我吧,好哥哥。”
西里斯一下子就松开了我的脖子:“你叫我什么?”
“她叫你哥哥啊,”趁我回答之前,詹姆挑了挑眉,“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们两个是都姓布莱克吧?”
“上一边去,詹姆。”
西里斯没再纠结我第一次叫他哥哥的事情,转过身去和詹姆打的热火朝天,我问莱姆斯:“你总是这样看着他们打吗?”
莱姆斯笑着回答我:“我很早之前就放弃阻止他们了。”
詹姆没开心多久。我们一走进花园的大门,波特夫人就吃惊的从屋子里面跑了出来。她把手里拿的唯一一条毛巾扣在了我的脑袋上,然后带着四只水怪走进了房间里,嘴里不停嘟哝着詹姆调皮,但脸上分明带着笑意。她煮了四碗热腾腾的姜茶,然后又用了不知道多少个烘干咒才肯放过我们四个。
我从来没这么羡慕过一个人。我看着波特夫人反复走进厨房的背影,猛然想起小的时候母亲也曾这样待我。和身为顺位继承人的西里斯还有从小对自己要求极高的雷古勒斯不一样,我小的时候和母亲是很亲热的。我无数次窝在她的怀里听她讲死亡三圣器的故事,幻想自己也会成为一个被写进故事书的伟大巫师,那个时候她不是西里斯眼里的纯血疯子,我也不是她眼里布莱克家族的耻辱。
但后来一切都破灭了。十一岁那年直到霍格沃茨特快列车驶出站台我都没能收到录取通知书,她给邓布利多写的信也没有任何回音,母亲再也没办法欺骗自己。我再也没能参加宴会、没能窝进她的怀里听故事、没能触碰客厅里那架本来应该属于我的钢琴。
一只手抚着我的头发,我抬起眼来,对上西里斯那双像是蒙着雾的灰色眼睛。
我一下子明白了这些年来我对西里斯单方面的仇视全都来源于嫉妒一词,尽管他无意窥探我难以捉摸的心思,但我仍相信他对此略有感知。于是他伸出手,把我带进他的世界,带进我期盼的世界。
“开心一点,”他用唇形告诉我,“笑一下。”
好像是在教婴儿如何控制自己的五官那样,西里斯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和他真正开心时截然不同的笑容。
我真的笑出了声,然后詹姆、莱姆斯和波特夫人都朝我看了过来。
“不好意思!”我下意识的道歉,“都怪西里斯,他冲我做鬼脸。”
“嘿,”西里斯不服气的反驳道,“我哪儿有?”
“冲我也做一个,”詹姆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咧起嘴角,“我还没见过你做鬼脸呢。”
西里斯发出了短促的音节,颇有一种阴阳怪气的意味:“上一边去。”
吃过午餐后,我们四个四仰八叉的在沙发前的地毯上躺成一片。詹姆的腿搭在莱姆斯的腿上,莱姆斯的胳膊环着西里斯的脑袋,我躺在西里斯的肚子上,身后就是沙发。那台大风扇呼呼的吹着凉风,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也不知道它的运作原理。
于是我开口问:“那是麻瓜玩意儿吗?”
“是,”詹姆斯懒洋洋地回答道,看起来无聊的快要睡着,“也不全是。麻瓜的风扇要用电,但它是用咒语运作的。”
“电是什么东西?”
没人回答我,看起来没人知道这个答案。我瘪了瘪嘴,把脑袋在西里斯肚子上挪了挪,他一巴掌摁住我的脑袋,力度大到我确信那一块肯定红了起来。我发出一声哀嚎,然后詹姆腾的从地上坐了起来,腿还踢了莱姆斯一脚。
莱姆斯吃痛的倒吸了口冷气,相当大度的关心道:“怎么了,詹姆?”
“我们去找伊万斯吧!”
“她已经把你关在门外多少次了?”西里斯不情愿的反驳说,“五次?六次?”
“就去送一封信,就一封。”我确定这个伊万斯是詹姆的梦中情人。
“我绝不吃第二次闭门羹。”
詹姆的目光放到了莱姆斯的身上,莱姆斯干脆闭上眼睛开始装死了。
“不还有你妹妹呢吗!”
闻言西里斯也坐了起来,我的脑袋从他的肚子上砰的一下砸在他的大腿上。他相当好心的拉了我一把,于是我坐起来惊恐地看向詹姆:“你要我去给你送信?可我根本不认识伊万斯。”
“在这之前我也不认识你,”詹姆看起来丝毫不在乎这件事,“你跟着西里斯敲开我家门的时候就是我詹姆斯.波特的朋友了,所以你敲开伊万斯家的门的时候也会成为她的朋友——朋友之间送一封信怎么了?”
我坚信和他成为朋友与给伊万斯送信之间没有任何共通处。
一个小时后,我独自站在伊万斯家门口,身后的草地因为炙热的太阳变得枯黄。我坚信这是夏季以来最炎热的一天,额头上流下的汗绝不是因为紧张。我回过头去,詹姆、西里斯和莱姆斯三个人像做贼一样躲在一大丛绣球花后面。詹姆对着我做出敲门的姿势,示意我速战速决。
说真的,我宁愿回我的小阁楼里一躺一整天了。
我视死如归的抬起手去敲响了伊万斯家的门,门后面很快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从里打开了。一个瘦削的金发姑娘从里打开了门,她的瞳色很浅,脖子也很细长。詹姆和我说莉莉有一头漂亮的红色长发,所以我确信她不是我要找的人。当她问我是谁、来做什么的时候,我回答她——“我找莉莉.伊万斯。”
金发姑娘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神情带着一种令人讨厌的鄙夷。她的眼睛从头到尾的打量了我好几次,然后问我:“你是她那个学校里的人?”
我猜她说的学校是霍格沃茨,然后我很诚实的回答道:“不是。”
“那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学校?”
“我知道莉莉.伊万斯是霍格沃茨的学生,但我的确不是她的同学,”我烦不胜烦的和她解释说,“我找莉莉.伊万斯有事,你能帮我叫她出来吗?”
“难道没人教过你礼貌吗?”
我瞪大了眼睛,想不到这个世界上我见过最没礼貌的人说我没有礼貌。当我绞尽脑汁的想该怎么反驳她的时候,一个红发的漂亮姑娘从她身后的房子里走了出来。那是我见过世界上最漂亮的姑娘之一。和贝拉有攻击型的美不同,她温柔又娴静,一双绿色眸子盈着水,像是柔和的月光和一首无人能懂的诗。
“佩妮,发生什么事了?”她的声音也像银铃一样清脆。
被称为佩妮的金发姑娘翻了个白眼,抬起手来飞快的指了我一下,然后没好气地开口:“你那怪胎学校里的朋友。”
莉莉.伊万斯——我确信她一定是——有些不满的开口:“能不能别再这么说?”
佩妮冷哼了一声,撞着她的肩膀朝屋子里走去。
然后她看向了我:“你是?”
“我是…我…我来给你送信。”
我把詹姆给我的那封厚厚的信捧到了莉莉的面前。莉莉没有收,盯着信看了一会儿,语调不自然的问我:“你是波特的朋友?”
我沉思了一下,想起詹姆说的话,然后补充道:“我是西里斯的妹妹。”
“我只知道他有个弟弟。”莉莉对我说,看起来像是在拖延时间,丝毫没有接过信的意思。
“我是个哑炮,母亲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存在,我也没法去霍格沃茨上学,所以很少有人知道我。”
莉莉露出了惊诧的神情,而后是浓浓的歉意。此后许多年我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那天令她惊诧的坦诚其实是深藏在心底的怨恨的情绪。我坦诚的告诉别人我是哑炮、是布莱克家族的异类、是她眼中的耻辱,以此来发泄我对母亲的不满。而我越大度、越坦诚,就越自卑。
莉莉没有道歉,从我手中接过了詹姆的那封信:“进来坐一会儿吧,我妈妈刚刚做了浆果派。”
她看起来好像没因为我那赌气般的话语有任何不满,反而十分贴心的关切我的情况。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詹姆对她痴迷的原因,但我仍然拒绝了她:“谢谢……我,我还有事……”
我突然后悔告诉她有关我的事情,我想给她留下更好的印象,于是我把装在口袋里的一条墨绿色的发带塞进了莉莉的手心里。那是雷古勒斯从霍格莫德带回给我的礼物,我一次也没舍得带。
她显得有些犹豫,看起来收下信完全是因为我的原因:“礼物就不用了,请你帮我还给波特。”
“不是詹姆送给你的,”我连忙说,才刚刚想起来她是个格兰芬多,“是我想送给你……但这个颜色……”
“我很喜欢,”似乎是担心我变得更沮丧,莉莉将那条发带握在了手中,露出了一个笑容,像是萦绕的光般映照在在我贫瘠的土地上,“谢谢你,布莱克。”
“我叫贝尔维娜。”两天来我第不知道多少次介绍自己。
“贝尔维娜,”莉莉重复了一次我的名字,“谢谢你。”
我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和莉莉告别的。只记得当我走进詹姆藏身的那丛绣球花后时,他一把揽住了我的肩膀,然后被西里斯打了下去。
“你真了不起,贝尔维娜,”被西里斯打掉胳膊的詹姆也不气恼,露出他这一整天来最灿烂的笑容,牙白的刺眼,“她和你说什么了?”
我起了坏心思:“她以为发带是你送给她的,让我还给你,我只好承认那是我想送给她的,她才收下。”
“仍旧出师不利,叉子,”西里斯毫不客气地嘲笑道,“听起来你好像是沾了贝尔维娜的光。”
“她收了我的信,这可是迈进了一大步!”
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詹姆兴奋地一挥手,装着飞路粉的瓶子从他口袋里掉了出来,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粉末倒在地上被风吹的直呛鼻子。我们所有人都愣在原地,直到西里斯低声咒骂了一句,才急慌慌地一起蹲在地上徒手去抓混着灰尘的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