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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怪事 ...

  •   5.

      师父和师兄们从门外鱼贯而入,没有闲聊,也没有吵闹。

      师父和师兄们跪坐到了佛像前的蒲团前,没有推搡,也没有抱怨。

      师父和师兄们开始合十诵经,没有交头接耳,也没有滥竽充数。

      我站在门外,看看地上的人,又看看案台上慈眉善目的佛像,心中满是惊涛骇浪。

      怪。

      我心底源源不断地蹦出这个字眼。

      这场景实在太怪了,比太阳从西边升起来还怪。

      听着庙内传来的真切的诵经声,我甚至怀疑是自己没睡醒生了癔症,很想出去采买点东西冷静一下。但最近街上看管得很严,据说是一户高门显贵的人家被查出私收贿赂,还牵扯进了几个了不得的命案。官家震怒,下令彻查此事,整座京城都被吓得瑟瑟发抖,连带着来云浮寺上香的人也少了九成有余。

      和我一样震惊的还有月善。他很明显是在半梦半醒之间跟着师兄弟们过来的,忽然看见这一幕,整个人直接清醒了,眼下正站在门外,眼神困惑而不解。

      “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月善迷惑地问。

      “不是啊。”我比月善更迷惑,“师父和师兄们昨夜受了什么刺激吗?”

      “也没有啊。”月善挠着脑袋想,“不过昨晚师父好像梦到师祖和师叔他们了?我半夜醒来听见师父念‘法提’,还有‘普赐’来着。”

      “法提”和“普赐”分别是我师祖和师叔的法号,我思考须臾,顿悟了:“莫不是师祖师叔托梦来催师父的课业了?”

      “有可能。”月善表示认同,随后松了一口气,“我没收到梦,看来我课业完成得不错,嘿嘿。”

      “……”

      6.

      师父沉迷诵经,并没有给我指派事务,我转了几圈找不到事做,就回屋看书去了。

      云浮寺不比其他寺庙,藏书阁内收着的不止有佛书,还有一些有意思的志怪野闻,以及官家和法提祖师探讨佛经时的语录以及往来信件,我平日里就爱把这些东西借来消遣。

      至于为什么有这些东西……

      本朝皇帝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就爱佛经以及微服私访。几十年前,官家微服私访,路过当时尚还清冷孤寂的云浮小寺,便进去向住持也就是我师祖他老人家讨水喝。

      当时寺内只有我师祖和师叔两人,官家总不能干喝水,见我师叔还是个豆丁大的孩子,就和我师祖聊了起来,结果没想到两人相谈甚欢,聊完一抬头发现太阳都要落山了。

      结局很明了了,官家龙心大悦,不但把身上所有钱财投进了功德箱,还亲自为云浮寺题了牌匾。而云浮寺,也从一个位处偏僻无人问津的山野小庙,变成了门庭若市香火不断的著名寺庙。

      但渐渐地,师祖却没那么高兴了。

      是嫌这里变得太吵了吗?我托着下巴想。

      “是嫌吵,也不是嫌吵。”

      窗外传来少年飞扬的声音,我意识到是自己不知不觉把心中所思念了出来,扭头朝外看去。一片瓦响过后,紫棠衣衫的少年从窗棂上沿倒悬了下来,未了向我挑了挑眉,有点像是在打招呼。

      我迟疑:“兰……花怪?”

      “……”少年回以白眼,“是兰若。”

      “好的,兰若。”我环顾周围,确定这是我的居所以后开口,“请给我一个你出现在这儿的理由。”

      “瞎逛呗,云浮寺上下我都熟得很。”

      兰若说着,从屋顶翻跳下来,落地后又倚边上的白墙上。我将身体微微前探,看见木樨香燃着的烟丝如细云般从窗棂的方棱条纹间绕出去,最后在他眉眼前归于虚无,想了一想,问:“你是我师祖从前养的文殊兰吧?”

      见兰若侧过眼来,我率先抢答道:“不要问我是怎么猜到的,云浮寺上下只有我师祖爱好兰花,你又是熟悉云浮寺的兰花怪,我要猜也只能往这个方向猜了。”

      然而我这一段话说完,兰若眼中的嫌弃之意却是更重了:“谁说要问你这个了?”

      说罢,他又朝我所在的地方靠近了点,一脸神秘莫测:“我是想问,你既然从你师父那听了这诸般许多,想不想知道你师父普海在旁人眼里是个什么人?”

      我本来是打算直接把窗户甩上的,听到这话一顿,严肃看向他:“不想。”

      兰若脸色一沉。

      我紧接着补充道:“我太清楚我师父的为人了,我今日和你谈论了他老人家,明日就得以忤逆不孝中伤尊长的名号被拉去打板子。”

      兰若听及此,表情一转,又哈哈大笑起来。我也算略习惯了些这少年的古怪脾性,闻声也向他报以微笑,随后便听他说了起来。

      “那普海原是个街头流落的乞儿,中秋佳节去扒别人的钱袋,结果被抓到现行打了个半死。老和尚心善,觉得他是饿得太久才不得已而为之,加之普赐也可怜他,老和尚就让普赐把他带回了云浮寺,收做徒弟养在身边。

      “老和尚原是想好好教他的,奈何普赐自己是个胆小的怪和尚,分明老和尚从未对他说过重话发过火,他每每见到老和尚,却总像是老鼠见了猫儿,连眼睛都不敢抬一下。

      “若是单单怕老和尚也就算了,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却渐渐连他的师兄普赐都一起怕了,每每和普赐对上双眼,都要下意识地将眼睛挪开。普赐去问,他却支支吾吾地不说话,直叫普赐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我听故事正听得入神,忽然遭此一问,尝试把角色代入了一下,答:“许是功课没好好完成?或是背地里开了荤违反了戒律?觉得于心有愧?”

      听到我的回答,兰若忽地不说话了,只是笑盈盈地看着我。

      似乎每次我问到关键地方,他都会选择缄口不言。

      不过我对师父的过往还是很感兴趣的,故事不听白不听嘛,正当我打算哄着兰若再说点,院内忽起了一道卷地风。我被吹眯了眼,只好先抬手去揉眼睛。

      视野再清晰时,兰若已经离开了。

      7.

      经过一番思索,我打算去塔林看看师祖。

      师祖哇你在天有灵,能不能管管这个在云浮寺内上蹿下跳的兰花怪!

      我在心里大声控诉。

      弟子一生积德行善,为什么会遇到讲故事只讲了一半就跑的人……啊不,怪!

      德高望重的得道高僧死后会被葬入塔林,我师祖就是其中一员。当年师祖圆寂师叔病逝,我师父及众师兄悲痛欲绝,不但将他们葬入了塔林,还将他二人生前所有物品一并全部葬入,说是希望这些旧物什能继续陪着他。

      念及此,我化愤怒为动力,哼哧哼哧爬上陡峭的石阶,准备动用我毕生的念力和文采去和师祖告状,临近时却看到一片烟雾缭绕,一抬头,竟发现我师父和一众师兄弟也在。

      我:“……”

      师父和一众师兄:“……”

      最终还是我打破了这个尴尬的沉默:“这么巧,师父和师兄们也来看望师祖啊。”

      月善在旁边向我挤眉弄眼:“毕竟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了嘛。”

      瞬间明白了月善的言外之意,我想起早上师父被师祖师叔敲打功课的事情,心下觉得师父他们大抵最近太过懈怠不好交代,良心过不去,就只好过来卖一卖旧情,当即觉得自己不太好在自处看笑话,朝师父和众师兄行了个礼就要离开,却听到师父开口叫我。

      “月轮。”师父开口向我提问,“我记得我是在中秋傍晚将你带回的云浮寺?”

      我恭敬地答:“您一直是同我这么说的。”

      余光处,师父的身影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直到我弯身弯得脖子都酸了,才听到他老人家轻飘飘一句:“好了,没事了,你去吧,晚上莫忘了做清扫。”

      心说我要是忘了清扫云浮寺就没人做清扫了,但我摸着我是触了师父的霉头,眼下只想溜之大吉,简单行了个礼,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月善还在角落幸灾乐祸,忽然发现普海向他看过来,咳了一声,转过头做肃穆状,却见普海走过来向他道:“月善,跟我过来一下。”

      “……”

      月善心中叫苦不迭。

      奈何师命难违,月善只好抱着必死一般的魄力和勇气随着普海七拐八拐地往前走。

      可越是走,月善越觉得不对。

      他师父这好像是要……带他去西边最隐蔽的那处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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