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幻象》轻歌浅吟

15、太吵

　　我很紧张，只想拿着相机东拍拍西拍拍转移注意力。叶禾非常怡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场地内零散地放着几把椅子，以一种很自由的方式。来的学生不多，有几个人坐着，大部分人站着，甚至参与到表演互动中去。

　　令人没有预料到的是，除了我之外，竟然还有两个女生手牵手也站在叶禾身，和他说着话。我克制着自己不去拍叶禾，好像我手上拿着的不是相机，是盾牌，抵挡住所有不经意间落到我身上的目光。或者它又是一个吸收器，是个法宝，哪些目光落不到我身上，全被镜头给吸收了，吸收之后，落在感光器上，最终成像。我躲在镜头后面，像个没有感情的猎手，去捕捉场内人的情感和灵魂。

　　池恩之表现得很大方，明明来的路上攥着我的手腕发疼，此刻她拿着话筒说话的声音很稳很流畅。她和那位＂搭档＂非常合拍又默契，＂搭档＂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对了，叫尹天，我借由专心听他们主持，终于记住了他的名字。他长得很高很瘦，比于扬和叶禾都要高，不带眼睛，几乎和池恩之一样白，面庞很清秀。这是一场简陋又偏随性的晚会，尹天低着头和池恩之对话的时候显得很温柔。恩之的广播台台长，姜萝没有到场地中央去，她把舞台暂时地让出来了，只是一个人站在侧边远远地看着他们。于扬有个节目是敲架子鼓，非常精彩，这乐器我在此之前都不曾见过实体，此刻却在晚会上看认识的人演奏。他敲打得很带劲，仿佛整个人所有力气全用在砸面前着一片不同的鼓面了。这对我而言是很新奇的场景，我开了视频录制，顺便又明目张胆地掉头去录叶禾的反应，看看他在观看好兄弟演奏时的反应是什么。

　　叶禾被我的镜头怼得很不好意思，想对我笑又大概觉得害羞，捂着半张脸想躲。我难得有这种胆子很大的时候，躲在镜头背后拍得很开心。忽然间相机某个指示灯闪烁起来，在我反应过来之前，相机自动关机了——晚会才到中场，我却把于扬用来拍活动照片的相机的电用完了，其中还有大段的没有什么特别大意义的表演视频。

　　我感到一阵惶恐。尤其是，相机灯灭在我对着叶禾的脸的那一刻。于扬会不会怪罪我没有认真拍纪念的照片？他想送别的几位高三学姐学长们有几张照片是入镜了的呢？最后的视频拍下来了吗？于扬会不会发现我这昭然若揭的心思？

　　人都是自恋的，我猜于扬也不会特别责怪我用大部分的篇幅去记录他的演奏。我安慰自己。他的架子鼓表演结束了，正是晚会中场休息的时候。他却没有走到叶禾身边来，只是站在池恩之和尹天不远的地方。我随不太想离开叶禾身边，尤其是还有别的女生围在他身边的时候，但也只能略带些羞愧地找过去，把相机还给于扬，并向他表达歉意。他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只原地收了相机挥挥手说没事，随即他便被姜萝叫走了。这大概也能算一种赦免，我略安下心来，赶紧回到叶禾身边，叶禾还在对我拍视频拍到没电感到松了一口气。

　　大家都很放松，享受这个春夏交接的夜晚，而我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失去了名叫相机的盾牌，逐渐觉得承受不住无事可做的无聊和有意无意的别人的目光。是不是应该离叶禾远一点？这样我会自在一些。于扬和姜萝几个晚会发起人拉着恩之和尹天凑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商量着什么，还有一名看起来温和又沉稳的年轻老师。

　　发生什么事情了？那老师表情柔和，像是在说服大家，神情间又是坚定的不可质疑的样子，几个年轻人看起来都有些丧气。恩之偏头往场地里看，像是搜寻着什么，直到她看到我——她鼓着嘴耷拉着眼朝我摇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那种失望感染了我。身边的女生还缠着叶禾，叽叽喳喳的，尤其让我觉得讨厌。这样的场景算什么呢？我费进心思要来见他，却拉不下脸去和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密地说话。我争得过别的女生吗？还有机会和叶禾一起跳舞吗？停电什么时候来？我要像个桩子一般站在墙角看着叶禾被其他女生缠到晚会结束吗？

　　池恩之和尹天又拿起了话筒，非常敬业地一扫之前的丧气，插科打诨般告诉大家晚会继续进行。叶禾身边的两个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他获得难得的自由，也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我们两临窗靠墙站着，看着场中的表演。音乐很激烈，一阵一阵的节奏从音响里冲出来砸在厅内，砸得地面都震动，震感传到脚边。那是一场舞蹈表演，几个女孩子把衬衫绑在腰间显出腰身，在音乐令人头晕的当儿律动着身姿也令人目眩。方才围着叶禾的两个女生也在其中。忽然，我认出来了，其中一个我是见过的，那个向叶禾告白被拒绝的、身子卓越、美貌的舞王！

　　＂浅歌。＂叶禾叫我。

　　我转头看他，他把手背在身后靠着墙，偏了点身子靠近我看着我。我要微仰头，对上他的视线。

　　＂这里太吵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电花火石间，我想着那待会的停电环节岂不是要错过？和叶禾跳舞的机会岂不是要错过？还会有这个环节吗？那个年轻老师是不是已经在刚才的讨论中临时砍掉了这个环节？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好。＂我立刻顺从他的提议，跟在他身后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