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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幻想情人(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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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翎做了一晚上的检查,医生见她情况不稳定,要求留院观察。而裴煦则和医生进行了长达两小时的详谈。
裴煦面色苍白地走出医生办公室,努力卸下脸上凝重的表情,推开了苏翎的病房门。
苏翎半躺在床上,深色疲惫,见裴煦进来,她缓缓坐起身。
裴煦走过去在床边坐下,苏翎像受伤的小鸟扑进裴煦怀里。
“医生问了我好多奇怪的问题。”苏翎将脸埋在裴煦胸前,闷闷地说。
裴煦忽然有些恍惚,觉得苏翎此刻像是变回了小时候胆怯害羞的样子。他轻抚着苏翎的背,温柔地问:“医生是在为你做检查。他都问你什么了?”
苏翎话里充满疑惑:“他问了好多关于陆予光的问题,像是:我什么时候认识他的、他第一次出现是怎样的情形、我有没有在第三人在场的情况下和他见过面……”
裴煦清楚医生提问的用意,越发心疼起苏翎来。
苏翎却完全没有察觉,一心只想着回家:“检查是不是做完了?可以回家了吗?”
裴煦想好措辞才开口:“医生说最好在留院观察一阵子。”
苏翎更加疑惑:“我的感冒不是好了吗?为什么还是不能出院?为什么医生会问我那些问题?我怎么了?”
面对苏翎一连串的问题,裴煦忽然觉得不知该从何说起。
但方才医生告诉他,他对苏翎病情的恢复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而他的第一项任务,就是用尽量缓和的方式让苏翎认识到自己的病情。
这本是医生的工作,但因为现在苏翎的精神状况比较脆弱,从陌生人口中听到颠覆她认知的事实,很有可能会刺激到她,所以最好还是由裴煦来完成。
裴煦沉默片刻开了口:“你知道刚刚问了你许多问题的医生是什么医生吗?”
苏翎虽不知自己究竟怎么了,但也不傻。“是心理医生。”
裴煦:“那你知道为什么你需要看心理医生吗?”
苏翎将受伤的手腕抬了抬。“因为这个。”
裴煦握住苏翎的手,耐心说:“你能明白自己心理状况不太好吗?”
苏翎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无力地点了点头。
裴煦稍稍放心下来,只有苏翎意识到这一点,后面的对话才能继续:“刚刚在回答医生关于陆予光的问题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一些矛盾,或者是想不通的地方?”
苏翎认真想了想,继续点头。
裴煦:“是什么?”
苏翎:“我想不起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了。我一直觉得他是我读研究生之后才认识的,但刚刚和医生谈话的时候想起来,好像我高中的时候也看见过他。
那个时候,我快参加高考了,压力很大,课间的时候他主动来找我搭话,尤其是高考前的那几天,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他……”
苏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缓缓说出自己的疑问。她语气平静,显然是也发现了关于陆予光的种种不寻常,或者说是自己的不寻常。
“裴煦,我这是怎么了?我真的生病了吗?”苏翎口中的“生病”当然指的是心理疾病。她望着裴煦,眼睛里写满不安与恐惧。
裴煦凝望苏翎片刻,温声问:“你真的想知道?”
苏翎:“嗯。告诉我吧,我想知道。”
裴煦:“那你能保证,不管听到什么样的答案,都要冷静吗?”
苏翎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她想了想,郑重地点了点头。
裴煦见苏翎情绪稳定,缓缓开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陆予光只存在于你的内心世界?”
裴煦说得委婉,以致苏翎初听来并没有懂裴煦的意思。她皱眉思索片刻,立刻睁大了眼睛,声音不自觉地发抖:“你是说……”
裴煦一阵心疼,抱住苏翎发抖的身体安抚,可苏翎却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有些语无伦次:“你是说……陆予光这个人……不存在?”
裴煦艰难吐出一个字:“是。”
苏翎显然是受了刺激,她挣开裴煦的怀抱,情绪激动:“这怎么可能呢?他……他不存在?他真的不存在吗?那我……我是疯了吗?”
裴煦心中一阵抽痛,按住苏翎肩膀安抚道:“不,翎翎,你没疯,你只是生病了。只要听医生的话,好好治疗就都会好的。”
苏翎渐渐冷静下来却还是不信:“可是……可是你一开始不还以为我劈腿了吗?你难道不是查到我和他往来的迹象,才会那么生气,要和我分手的吗?”
裴煦见苏翎渐渐平复下来,心中稍安,解释道:“是。我偶然间看到了你的微信聊天记录。发现你几乎每天都在和一个你备注为“学长”的人发消息,打电话,最长的一通电话有三个小时。”
苏翎仍是不解:“你既然都查到了,为什么还说他是我的幻觉?”
裴煦闻言,从兜里掏出什么放在桌上,说:“认识这个吗?这是你的另一部手机。”
苏翎表情惊讶,像是第一次见,语气笃定:“这不是我的手机。”
裴煦:“这就是你的手机,我在你的衣帽间底层找到的。”他缓了口气继续道:“手机的解锁密码是我的生日。但这部手机里所有的信息记录,却全都是陆予光给你发的消息,电话播出记录也只有你的号码。
也就是说,单看内容,这应该是陆予光的手机。但为什么,他会用我的生日作为手机解锁密码呢?据我所知,用我的生日做密码,是你才会有的习惯。而且手机卡也是登记在你名下。”
苏翎一脸不可置信,说不出一个字。
裴煦继续说:“所以你明白了吗?这个手机,才不是陆予光的。这是你的手机,你以为你在和他打电话,但其实你一直是在跟自己聊天。”
“是这样吗?”苏翎有气无力。
裴煦见她开始接受,便拿出她在西餐厅的那段监控录像。“中午的时候,你其实也没有和任何人见面,是自己一个人用餐的。”
苏翎看着画面中孤零零的自己,只觉得一阵发冷。“我明明是和陆予光一起吃的饭,他还帮我切牛排……原来这些都是我的幻觉?”苏翎恍惚地想着
裴煦看着一言不发的苏翎,不禁担心,试探着唤她:“翎翎。”
“可是……”苏翎基本上已经接受了陆予光不存在的事实,却还是有想不通的地方:“我确实收到了他要求见面的信息,”说着她打开微信聊天框给裴煦看,并补充道:“你说我是拿着两部手机,自己和自己聊天,可当时我在医院,另一部手机不是你从家里找到的吗?我又是怎么用另一部手机给自己发的短信?”
裴煦拿出孙浩然从物业调取的监控录像给她看,说:“看来你是不记得了。那天晚上,你让我躺下休息一会,我很快就睡着了。因为好几天都没休息好,我睡得很实,根本不知道你趁我睡着的时候溜出医院回过家。”
监控录像的时间显示的是今天凌晨一点四十八分,苏翎从出租车上下来——进入小区——乘电梯到所居住的楼层——指纹解锁——开门回家的全过程。
“你回家之后不久,就以陆予光的身份发信息给你常用的手机,聊了几个来回,就提出见面,最后一条信息发送时间是两点五十七分。之后,你应该是在家里睡了一觉。早上六点二十四,小区监控再次拍到你离开小区的画面。
我醒来时,看到你正好进门。你说你手里的洗漱用品和早餐是护士买的,但我想那应该是你返回医院的路上买的。”
虽然事实摆在苏翎面前,由不得她不信,但她还是难以接受:“可是……”
裴煦看着苏翎挣扎的样子,想了想说:“如果你还不相信,就再打个电话给陆予光看看。”
其实,苏翎理智上已经接受了,可就是感情上难以相信,她不是为陆予光的不存在感到可惜,而是没那么容易接受自己“不正常”的事实。
苏翎拿起自己的手机,调出通讯录里陆予光的号码,手指颤抖着按下了拨话键。
不过一两秒的时间,另一部手机的铃声便响了起来。苏翎不禁一抖,猛地挂断,铃声也戛然而止。
苏翎沉默许久,才艰难地问:“我……生了什么病?”
裴煦声音低沉下去:“经医生诊断,是……精神分裂症。幻觉、自我伤害,都是最典型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