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胡思乱想 ...
-
原先领着邬长青的几位宫人都让他觉得怪怪的，似乎待他一点也不尊重。虽然他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可就算他年幼也是知道宫中规矩颇多，对人不满也不该表露在面上。
何况国公府如今还算是有些荣光地位，他又是应太妃之诏而来，怎么也不应如此待他。事情透露着蹊跷，可他也只能忍着委屈往下咽，兴许忍忍也就没事了。
邬长青还想逗留多一会儿，同五殿下说说话，有时逃避是很能缓解人心中不安的。
但褚溪显然心思不在此处，看了看远处并没有人来的迹象，连草叶都静静的不摇不晃，直言说：“你家小侍是第一次进宫吧？”
见邬长青点了点头，她又说：“也许迷了路，又或者，年纪还小，不小心被什么花样吸引住了。嗳，你原先要去哪个宫，要不我送你过去吧？”
“嗯……”邬长青有些犹豫，“这太麻烦殿下了。”
“没事儿！给你带路，我乐意的。”褚溪说着就去推他的轮椅，“说起来，我也有段时间没见到太妃君上，还有些想他。”
又回头在贺衣手里拿了剩下几盏花露，连着小箱笼一起放在邬长青腿上。“我推着你不好拿，你能抱着吗？”
窝在轮椅里的小郎君一怔，乖顺地点了点头。褚溪见了忍不住笑，真好说话呢。
“贺衣，方才于筱她们几个连着茶盏一起端过去了，喏，在场子边儿上呢，你等她们踢过了这局再收回来，对啦，裴小郎累了的话可以先带他回殿里，我先走啦！”
趁着贺衣还没反应过来，褚溪语速飞快一通吩咐，赶紧推着邬长青走了，后头贺衣还说着什么，她只摆摆手头也不回地道：“我做好事呢，别担心呀！去去就回的！”
路上褚溪又多问了邬长青几句，问他进了宫内五重门之后是谁带的，宫人腰带上挂的配饰是什么颜色的，小侍又到哪里取东西去了云云。
邬长青一一作答，话音沉静温和，像根本察觉不到此间蹊跷似的。
“是两位宫侍哥哥，腰间垂挂黄蓝相间的宫绦，侍子竹枝则是听了两位哥哥的提点，才发觉漏了熏香，唯恐我入殿见太妃君上失礼，这才折身回去取的。”
此时日头还很大，但顶上并非万里无云，一大片云彩飘飘然落到少女和身前少年的头上，正好有了天然的遮阴处。
“你家小侍走了，那两名宫侍呢？”
“两位哥哥说，太妃不喜欢男子天热时汗淋淋的模样，恐竹枝取香费时，便亲自想法子为我从宫中拿些香囊，佩上也好遮掩一二，免得长青殿前失仪。”
她低头能看见少年蓬松的发顶，心里想着哪有这样傻的小郎君呢。
配黄蓝相间腰饰的宫人都是低等的，太妃诚心邀人进宫又怎么会无理由亏待？况且，她可没听说过太妃有太过挑剔男子的习惯，反倒记得有一回太妃罚了一个身上熏香过浓害他犯了鼻炎症的郎君。
然而褚溪再看邬长青一眼，对方微微笑着，眼里都是干干净净的神采。
算了，这些东西，先不与这小小年纪的男孩说吧。
“即便如此，哪有放你在日头底下暴晒的道理？晒了一身汗回去，别说太妃了，就是路上经过的宫人也觉得你狼狈呢。”
褚溪口气轻松，尽量不让他觉得尴尬，“好在你遇着我了，嘿，你热不热？好像脸红了。”
话一出口，邬长青更觉得面皮烧的厉害。
他想的没有殿下那样多，只是忍不住疑惑，明明自己与她也才第二次见，怎么对自己这么好呢？
但是，殿下一直都很好呀，上回在学堂，不也替裴家哥哥解围了么？
裴家哥哥真好运气，和女郎们一起踢球……方才五殿下踢得热了，暑气蒸得她脸颊红红的，她好似还在自己面前脱了外衫？女郎们的衣服可真好看，那束胸的马甲……
哎……不是，他在想什么呢！
邬长青年岁还小，其实什么也不懂，但勋贵府邸总有些腌臜事，尽管抚养他长大的阿薄叔已经尽全力遮掩，不让他有接触的机会，可偶尔也有听见下人议论。
又有些言论入耳，说男子便应该从小多注意些女人，也好将来找个依附。
想着想着，脸好似就烧起来了。邬长青听了褚溪的问话，抬起头来看她一眼就飞快低下头。
只是，要帮他的话，殿下叫身边的侍女姐姐也可以，为什么亲自来呢？
……
邬长青胡思乱想着，褚溪看他不回，反而见他脸色越来越红润，有些摸不着头脑。
虽然看着年龄与男孩相仿，但她带着前世记忆而来，总是不自觉就将邬长青看成比自己小一辈的孩子，她心里忽然一惊，担心他中暑，就腾了一只手去摸他额头。
“你还好吗？晕不晕？”
邬长青神情呆愣，她的手心手背给他额头试了又试，半天才吐出几个字。
“好像……好像有点儿？”
“啊？”
眼见快到太妃宫殿，褚溪忙招手叫了殿门口的小侍来。
“呃，殿下诶殿下！”邬长青反应过来，赶紧拉了她的手臂，顾不上害羞赶忙澄清道：“殿下别急，长青没事，没有中暑……”
“真的？”
见殿下担忧地询问他状况，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慌忙松了手，解释说自己真的没事。
真奇怪，怎么刚刚殿下一问，他真觉得有几分眩晕呢？
小小的郎君还不知道，有时心中悸动，或是太过激动，也会造成微微头晕。
几个小侍却已经听唤到跟前来了，褚溪眼珠一转，却仍表现出一副焦急的模样，“这是奉召今日入宫来的越国公府小郎君，你快去吩咐，弄碗暑汤来，莲子汤有也行，快去呀！”
小侍们都认得她，见轮椅上的郎君确实两颊通红，听了便赶快去了，另有一名小侍领他们入殿。
褚溪微微低头，怕被他听见，凑到邬长青右侧低声跟他咬耳朵。
“你先别问，待会听我说什么，你都不反驳就行。”
倒是全然没照顾到邬长青因为她的举动，越发局促不自在了。
小郎君点点头，乖巧得不得了。
他低垂着眼睫，心跳得飞快。
殿下……太近了呀……
……
两个小侍伸手拨开珠翠帘，太妃从内殿出来时，还未来得及问为何今日邬小郎君为何迟来，就被褚溪没头没脑的叫唤给问懵了一瞬。
“给君上请安，太妃君上呀！阿澜知道你喜爱乖巧可爱的郎君们，但这也太急了些，怎么能让人家孤身一人连路也难找呢？阿澜今日见到邬小郎的时候，他都热得要晕过去啦！”
褚溪撅着小嘴，三两下蹦到太妃脚下，扯着他漂亮的衣摆，却嗔怪地小声说他，“君上，人家府上没让长辈陪着，就是信得过您，您不能做不厚道的事，对不对？”
太妃愣了一下，看着五皇女人小鬼大的模样，从她话里大致知道事情的经过，霎时脸色有些阴沉。
转头给了身边侍者一个眼神，“怎么，杏雨他两个没去接人？”
声音沉沉，含有不悦，侍者听了赶紧回道，“奴这便去问。”
太妃年事已高，但生起气来威严不见，他缓和了脸色才摸了摸褚溪的小脑袋，“阿澜这回可是错怪我喽，我早早派了杏雨、梨容去接人，刚还疑惑怎么人还没来呢。”
褚溪皱皱鼻子，“好吧！阿澜信君上了。快，快来看看长青弟弟！”
邬长青安安静静坐在轮椅中，对上太妃的眼睛，乖巧地请安问好，太妃一见他的模样便上前心疼地拍拍小手，又是一阵嘘寒问暖。
“小脸儿这红的，难受了吧？待会儿我非得好好惩处那些个不知好歹的下人！”
“……”
褚溪在一旁瞧着，不时搭两句话，看着太妃确实是喜欢邬长青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有太妃罩着的话，在宫里的日子会好过些。
太妃两鬓斑白，眼珠里的颜色都已然变得浑浊，或许人越老越喜欢看着后辈在身边陪伴，邬长青此行虽然受些委屈，但如果得了太妃宠爱，在众多世家男子眼里，还是幸运的。
太妃在褚溪对于前世历史的记忆中，是先帝的后妃，在男子为尊的世界里，妃子都是清丽貌美的女人，但在这儿，自然是转换了性别。
她忽然想到自己再小些时候曾问太傅，为什么明明是男子，“妃”这个字会是“女”字偏旁？
太傅解释说，意为尊贵女子的己身人。
大辰开国之时，女皇后宫、亲王后宅中的男子都一律称妃，但后来几任帝王都认为如此称谓不妥，慢慢地便改称“君”了。
至如今，只有极少部分还未商讨出更合适的位份称谓。这么一说，“太妃”竟然是个遗留问题。
褚溪忍不住笑了笑，被太妃捕捉到，还从和邬长青聊天的间隙中分出神来，“瞧瞧，阿澜都笑话了，你呀，别太怕羞了，到宫里来，尽可当做在自己府上。”
邬长青看过去，对上褚溪的眼睛，想到今日一路上和五殿下的相处，也笑了出来，对着太妃点点头应下。
不多时，莲子汤送到，太妃哦唷一声，感叹道：“阿澜不得了，很会照顾弟弟啊，长青呢，这几日要是觉得我这儿无聊，尽管叫阿澜带你去玩耍，她这泼皮，其余的不会，嬉闹最有一套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胡思乱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