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丹青课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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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雨和梨容都算宫里的老人了，领命一早就出去接人，谁想竟然会被半路截胡，左等右等也不见到人，心中便猜到此事出了差错。
这般傻兮兮地回去见太妃，若是那今日进宫来的小公子何处受了委屈，肯定免不了有一番责罚落到他兄弟二人头上。
杏雨便和梨容商量着，要么须在小公子见到太妃前将人找到，要么得将存了异心将小公子先一步带走的人给找到，此二择一，好将功折罪。
于是一个出到宫门口去，找把守宫门的姐姐细问，一个去到各宫通往太妃殿中的道路打听，今日来的小公子很有特征，凡是见过的，必定能留下印象。
“君上真能饶恕我等罪过吗？万一……小公子被谁害了性命……”梨容胆子小，忐忑不已地望向杏雨时，对方只道：国公府家的公子身份贵重，不论是谁，也不敢选在今日这般契机下毒手，你别再乱想，快些动身去查吧。
两人忙里忙外，在大暑天折腾得一身是汗，也顾不得回到宫里是否失仪，总算查出点眉目来，刚刚碰头还来不及细说各自问询到的情况，这就遇上了太妃派来的人。
三人一道回去，刚跨过正殿门槛，里头便传来一阵欢笑声。梨容舒了口气，幸亏如今气氛好。
“君上好没道理，怎么就能在刚见面的小郎君面前，揭阿澜的短处！”褚溪嗔道。
太妃笑得眼纹飞腾，牙不见眼，邬长青也浅浅掩唇接着回说：“还真想不到，澜姐姐从前还做过那样的事儿，后来那兔儿尿岂不是淋了一身？”
“……”褚溪生来惹人喜爱，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越是软萌可爱的小动物，见了她却躲得远远的，年纪再小点儿的时候，她根本忍不住心痒痒，抓过一只雪白的小兔，那兔子仓皇蹬腿，又挣不开褚溪使劲儿抓它的手。
那时正天寒，套了件带毛领的袄子，只是年纪小到处跑跳身上也容易发汗，穿得其实不算特别厚重，兔子在身上蹬了一阵子就窝着不动了，她才兴奋起来，以为兔子终于被她驯服了，不想却察觉到自己一双大腿有暖流滑过。
宫人听她哇哇大叫，小脸狰狞，以为她是被逼急的兔子咬了一口，忙赶过来，谁知这低头一看，鼻尖恰又传来一阵骚臭，才知道五殿下这是被兔子给尿了。
“咿呀，再说，再说往后不给你喝饮料了！”褚溪恶狠狠道。
太妃笑得直不起腰，这边褚溪臭着一张脸，但仍是把带来的冷饮拿了一盏出来，递给太妃解渴。
也不是真生气，褚溪觉得自己怎么算到如今也该是个大人的年纪，不可以如此计较，虽则如此想，面上还是有些臊的。
“都是小时候的事儿，提来做什么……”
太妃看她小嘴儿都撅起来，心下觉得更是可爱了，分明还是个小女娃，非要学个大人说自己“小时”如何如何，着实有意思。
再笑下去可不行了，身旁侍者见此状，待场面稍微缓和后，才上前禀说：杏雨、梨容回到了。
太妃便正了神色，由下人扶着手坐上高高的主位。
褚溪顺手抓了两把坚果，递给邬长青。
底下两个小侍一个腿肚儿打颤，一个额角冒汗，但嘴上还是老老实实将查探到的来龙去脉都禀明了。
大概意思，是后宫的容贵侍动了手脚，早早地叫人去带邬长青进宫，又绕东绕西，不给人领到太妃这边来，折腾一番到头让小郎君受了委屈。
太妃一双苍老的眼睛在看向邬长青时只剩下慈爱，那小小一个孩子，不到十岁，却没有一点儿野性，受了委屈也不吭声，坐在轮椅上只是低眉顺眼地笑，可怜见的。
越想越气不过，太妃一甩袖袍，直接命人去将容贵侍唤来。
“不过是一贵侍的身份，得了几日陛下的宠爱，竟然无法无天了？哀家倒是想瞧瞧，他打的什么算盘！”
褚溪邬长青两个被哄着到了偏殿，免得顾念孩子们在场不好发火。
容贵侍生了张偏圆的脸蛋，一双含水似的明眸很有灵气，而眼尾又微微下拉，叫他笑起来时像条活泼的小犬，伤心时又惹人疼爱。女皇待他不算盛宠，但却对他却算得上后宫男子中最为宽容的。
“君上明察，臣侍绝非是那刻薄之人啊，何况臣侍有什么理由、又如何生了豹子胆去针对越国公府的公子呢？”容贵侍满眼无辜，咬咬唇又解释道：“今晨恰逢族中小弟进宫，亦是相当年纪，想来定是蠢笨不长脑的下人认错了，才将两位小郎君弄混了……”
“净是胡言！”太妃忍不住指着他的鼻子，“你当哀家年老智昏了不成？若你诚心派人去接你容家公子，定是将样貌神态都交代清楚，以免接错人又丢了你颜面。哼，还是说你容家小郎君，也是双腿有疾？”
容贵侍下意识否认，“怎会？我容家郎君个个形若章台杨柳，没听说哪辈出了有不良于行的。”
要真是那样，反倒连累容府男子的名声。
容贵侍是出了名的反应慢半拍，近身侍奉的人早已习惯了禀报要时时重复的状态，但太妃可并不如此，听了他的话反而瞪着他，像受了冒犯。
他这才反应过来，太妃说了个“也”字。
顿时额角冒汗。难不成，越国公府来的那个小郎君……竟是？
要真是这般，将来哪个女子会娶他？即便因着越国公府的势力娶过去，又哪里有光鲜日子过呢？容贵侍俯下身去认罪，一边还能腾出心思来想这弯弯绕绕。
那么他家蔷儿，可就比那邬家小郎有资质多了……
……
“你们国公府我常路过的，在西巷，是也不是？”褚溪翘着小脚，坐在椅子上说，顿了顿又发觉自己这样对比邬长青显得太高了，于是腿一伸就落了地，转而蹲到他面前。
邬长青小脸红了红，说是。
“你们府门前拐个弯儿，往右边直下那儿有家很好吃的糕点，卖糕的老板娘很漂亮的，见过没？”尊贵的五殿下像朋友似的问他话。
他记得进宫前，母亲跟自己说了许多，严词厉色的，印象最深的还是说宫中贵人最爱讲规矩，行差踏错，吃亏的只会是他自己，更严重的会累及家中，叫他万事小心，有什么不懂的便去找太妃，除此之外的其他人，都要小心应对。
邬长青年纪还小，脑子里记了一大堆礼仪规矩，觉得比府中繁琐得多，可也一条条熬夜背下来了，如今看着眼前的五殿下，脑中却一阵阵地发昏。
五殿下……好像并不那么板正，那么也像母亲说的那样，需要小心应对吗？
他听见褚溪又问了一句，就摇了摇头。
“没有……”
“这样啊，也没事儿，下次带你吃就是了！”褚溪不死心，再多问了一句：“你有听说前两天西巷出了什么事儿吗？”
“长青不知道……”他小声答着，忽然很想自己能知道的多一些。
褚溪多看了邬长青一眼，大概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小郎君吧，她在期待什么……也许这个时代的男孩儿都是这样，街巷市井的俗事，怎么能传到贵公子的耳朵里？
但是，她还不知道丹姐姐怎么样了呢，会因为她的事情被抓吗？
算算日子，还得再过一天才去学堂呢，到时下了学，得找个什么由头出去呢？
褚溪思维发散得快，丝毫没留意到，眼前的小郎君因为谈话中止的诡异沉默而陷入了自我怀疑。
他好似真的很不会说话，殿下刚问了两句，他净会说不知道，也太无趣了……
性格这般，殿下一定不爱跟他玩耍吧。
褚溪自顾自想着，正好看见偏殿里搁了简单几样画具，这就来了兴致。
“说起来，学堂里布置了丹青课业，长青做了吗？”
邬长青被这样跳跃的话题一问，险些没回过神来，“嗯？嗯，长青昨日入宫前便写好了。”
“啊，这样快，真是好学呀。”褚溪赞了一句，她都是记得快，文章也写得还行，但要是布置了丹青这样的课业，就习惯性地拖延。
兰君每次问起，用她的话说就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急不得。”
如今，褚溪忽然觉得天时地利都齐了。
“长青介不介意做一回我的画中人呢？”褚溪笑眯眯地道。
邬长青羞红了脸，从没听过这种句式的话，也分不清她是说真话还是逗他玩儿。
等他缓过来的时候，褚溪已经兴奋地准备去正殿跟太妃打声招呼，好使用她殿里的画具。
嗯？邬长青绞了绞手指，他方才是应下了么？
褚溪想的简单，往日自己绘图总是败在人物肖像上——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一般画风物好景她都能赢得先生夸奖，但画起人来先生就连连摇头叹息。
她脑中忽然闪过今日见到邬小郎时的场景，一边是女郎们活泼嬉闹，另一边却是绿荫之旁、小道近处，郎君娴静而美好。将人与景糅杂在一处，既能发挥她的长处，又不算画偏题，这总不该让先生责骂了罢？
褚溪只留下一句：“你真好！长青稍坐，我去去就回！”
却是邬长青一人留在原地风中凌乱。
正殿外头，她却险些撞上一个人。
“抱歉！”
抬头一瞧，却是个眉目如画的小郎君，惊讶之余飞快掩下神色，朱唇轻启，同时对着她服了服身。
“姐姐好~”郎君娇声道。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丹青课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