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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1 失心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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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是最在乎体面的。
无论何事,总要一手好稀泥糊得光鲜,做出凛然不可犯的高贵模样,不如此便不足以为天下楷模。
我一声“娘”把朝廷、蜀王连带师父家的体面都扯来给大圣做了尿布,一场混乱自是免不了,从天使到贵妇,所有人都像得了方家真传,顶着青砖似的脸草草结束家宴。
我眼巴巴看着被端走的蜜饯,我和它倾盖如故,不料才一相识就遭分离,心中极为不舍。
师父摸着我的脑门说:“再吃,你肚子就要涨裂啦,要一盒带回家慢慢吃。”她脸没青,显得格外美貌,鹤立鸡群。
天使一口气终于喘上来,不阴不阳道:“乡君真是慈母心肠。”
“过奖,”我冲他一抱拳,“不如阁下慈父心肠多矣!”
这下天使真的厥过去了。
蜀王妃一叠声叫人请大夫,张夫人趁乱告辞,一手拉师父一手扯着我几乎飞奔回马车。
我非常疑惑:“这个天使怎么回事,经不得夸吗?”
“那是个宦官。”师父说。
我微微有些后悔,原想恭维天使两句来着,不想戳着了别人痛处,真是罪过罪过。
张夫人捧着我的脸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我竟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道:“我是很好看,夫人您再也找不出一点儿瑕疵的。”
她长长叹口气:“这孩子莫不是像了她爹?”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得她爹。”师父随口答,忙着把我那盒蜜饯安置妥当。
“你怎么不知道!”张夫人拍案而起——起到一半脑袋撞上车顶,没完全起来——她看起来也快厥过去了,“你在外游逛大龄不婚都好说,如何连私孩子都生了出来?便有了孩子也不算顶要紧,这孩子挺可爱的,可你连她爹是谁都不晓得,你这是想要你爹娘的老命啊!”
师父卡了一下,待要解释,张夫人已不肯听她狡辩,只抱着我叫:“好孩子,叫外婆,你娘这个狠心糊涂的东西,不是你说破,她还想瞒我到几时!——你还记得你爹吗,他是谁,长什么样?”
我想了想,我娘确实挺糊涂的,我爹他老人家已然含笑九泉了,遂诚实以告。
张夫人愈加痛心疾首,骂师父道:“怪道你不肯嫁人,原来是做了没名分的寡妇,没名姓无廉耻的男人,怎么配你给他守节……”
她一行骂,一行哭,师父叫她好几次试图打断,都被张夫人一嗓子嗷回去,只得悻悻坐定,额上青筋乱跳。
眼看快到家门口,张夫人哭累了,师父才拎起我晃一晃:“解释一下,我是不是你娘?”
“不是。”
“我们是什么关系?”
“师徒。”
“你爹娘呢?”
“都死了。”
师父转向张夫人:“娘,你都听到了吧。”
张夫人夺过我,怒道:“你都给孩子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师父:“……”
师父咬牙:“小漾,为师一世英名若是毁于你手,有你好看!”
我提醒她:“是毁于我口。”
师父:“……”
师父花了三天时间费尽口舌才解释清楚我真不是她生的,她也从来没给不认识的野男人生过孩子,期间差点把我拉去滴血验亲。
张夫人痛失外孙,正眼也不看我师父了,整天斜眼瞟她:“你一年就回来一次,怀胎生孩子只需要十个月,想瞒过我还不简单?”
又说,“我还想着能白赚个四岁的外孙女呢,不曾想你竟然这般没出息,连一个孩子也没生出来。”
“……先前痛斥我生私孩子的又是谁?”师父无奈道,“左右一日为师终身为母,你就当她是我生的也无妨。小漾,叫外婆。”
我张嘴就来:“外婆!”
“乖孩子,”张夫人一面要对师父生气,一面又忍不住应声,甜丝丝暖呼呼的慈爱从她脸上洋溢到我身上,“再叫两声听听。”
“外婆,我爱吃鸡翅。”
“做人不要太得寸进尺,小漾。”师父提起我就走,“让为师看看你轻功练得怎么样了。”
我极力回头看向张夫人:“外婆,要两个翅尖!”
正月初五,一大早师父就打包行李要送我回浮戏山。
我算算脚程,没准儿一回去就能见着师姐,顿时心花怒放,外婆家的翅尖也留不住我。
刚出城,师父便叫停马车,盯着我的眼睛认真道:“小漾,告诉清娱,浮戏山掌门的位置传给她了,叫她别堕了本派声名。”
“那我岂不成了掌门的师妹,本门师叔?”想到即将在浮戏山权势滔天,我不禁狂喜。
“傻子!”师父说,“迟早有一天你会成为本门师叔祖,徒子徒孙满堂,急什么?”
对哦,我欣喜中生出些许迷茫:“师父,传位这么大的事,您不亲自告诉师姐吗?”
“为师不回浮戏山了。”师父伸伸懒腰,抱起她的剑跳下车。
我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就连庄园被烧那天的阴云都没有这么浓重过。
“若是见到温先生,转告他……”她想说点什么,又咽了回去,“算了,若他问起我,你就说不知道罢。”
糟糕!连心上人都不上心了,师父这是失心疯了啊!
我从车窗探出身子,惶然尖叫:“师父?”
师父对我挥手,身影像急欲乘风归去的仙人,她的声音远远传来:“乖徒儿,听你师姐的话,等为师从漠北牵羊回来给你们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