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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0(第三章卷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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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第三章卷尾)
狄明的吉他,弹得果真是有些笨拙的,一开始他甚至都有些找不准音。然后哈尔的手也伸不出来给他指,最后还是那大爷稍微教了教,狄明才慢慢想起来吉他这玩意是怎么弹的。
哈尔看他终于是扫出几个像样的和弦了,就笑着说:“你还记得不,以前在咱沙城的山谷大桥,上咱们也是这么玩的。”
狄明默默点头,却看着眼前这魔都里这座不知名的桥,抱着吉他,沉思许久,才仰头说道:“那几年在局里工作的时候我都习惯把这座桥也叫作‘大桥’,楚言还以为真叫大桥,居然还把局里好多人都带偏了。”
“哦,就是刚才那个东北腔的警官小姐姐?”哈尔说。“她帮我看手机定位的时候,还跟我吐槽,说好不容易事情解决了,你却跑了。她还想留你吃个饭呢。”
“小姐姐......你是在卖萌吗。”狄明眯起了眼睛,从帽檐下盯着哈尔,幽幽说道。
哈尔也抿起嘴,笑着学着狄明的样子,眯起眼睛,反问道:“不行么?”
成文磷听了这话,也终于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看小孩子都笑话你。”狄明嘴上这么说着,可那天生就显得有些忧郁的脸上却还是不由得浮现出了笑意。
“你不是说不把他当小孩子吗?”哈尔晃晃膝盖碰了碰狄明。
“不愧是过目不忘的记性,我随口一说你都记得。”狄明低下头,随手去拍了拍吉他,琴弦就也跟着震动,发出一阵隐隐回响着的微小声音。
“本来就确实不是小孩子!”成文磷笑了一声,插话道。
“弹什么呢。”狄明长舒一口气,却还是没忍住在帽子的遮掩下,迷离地看向了成文磷。
“要不今天就先别弹你以前写的那些文言文一样的歌了,试试我从前教你的第一首呗,你还记得吗?”哈尔晃着腿问道。
狄明抬了一下眉,没回话,却终于把那隐匿在帽子下的眼神露了出来。魔都的这座桥上并没有山谷大桥上那通明的灯光,所以,他那眼睛里就只反射出一点微微的光亮,就像是深夜里微微映照出星光的一潭暗湖一样。
狄明把手指慢慢在吉他上挪了挪,先是小声地试了几下音——还没弹对——然后才开始慢慢地弹了起来。
但是弹得也并不太顺利。就连成文磷这个一点都不懂音乐的人都不时就能听出一些好像不是那么协调的音,听了好一阵子,他才依稀地辨认出这歌整体的曲调来。
于是哈尔一歪头,就跟着狄明那调子小声哼唱了起来,这样也能多多少少盖过一些弹错的音。
一阵带着湿气的夏风慢慢掠过桥上,于是这如同蒸笼一样闷热的江南地境里也终于产生了一丝凉意。成文磷听着那有些蹩脚的吉他声,想要望着狄明的脸,看上几眼,但又心虚——就又有些别扭地看起了周围的景色。
来魔都这一趟,他几乎每天都在仰望——物理意义上的仰望,因为这里的建筑物都太高了,动辄就要把头抬到九十度才能看清全貌,搞得他脖子都有点疼。
可是唯独此处,这个狄明曾经工作单位的不远处,这座名字都被人忘了的大桥,却显得格外地简单。
——似乎太简单了,那仿佛在讲述着什么旧日故事的吉他声里,魔都简化为一些很单纯的光影,远处的商业中心里的那些红灯紫灯在这桥上看来都只是一些胡明忽灭的亮点儿。哈尔闭着眼睛微笑着哼着歌,那缠着绷带石膏的手耷拉着一动不动;狄明专心致志地闷着头,盯着吉他的琴弦;远处那借他们吉他的大爷则是扇着扇子,远远地坐在灯光莹莹的小门房门口看着这边。
成文磷慢慢把目光移了回来,以一种不太明显的缓慢动作抬眼瞟向狄明,但他的目光最后还是只停在了狄明的左手上。
那在琴弦端部不断移换着位置的手显得着实有些笨拙,可见狄明说不擅长弹吉他也是真话。只是成文磷光盯着狄明手背上那硬硬地凸出来的骨节,居然就不知不觉地看得入了神。他看到随着手指动作的变化,狄明那手背上突起的血管以及血管上映出的反光也在跟着轻轻地动,关节处的皮肤也显现出若有若无的红润的颜色......
成文磷不受控制地就笑了出来。
但是他又立刻觉得这样傻笑显得有点蠢,所以又同时条件反射地把头低了下去。
然后他就在低下头去的那一瞬间,听到狄明也慢慢跟着哈尔的哼唱声一起,开口低声地唱了起来。
不得不说狄明的声音虽然很低沉粗哑,但是唱起歌来却格外地令人觉得柔和舒服——上次在山谷大桥的时候,成文磷就已经见识到了。哈尔跟着哼了好一阵子成文磷都没怎么注意,可是,狄明一开口,那音乐声仿佛就......立刻变得不一样了似的。
兴许是旁边人多,狄明放不开,唱的声音就也很小。成文磷闭眼仔细听了听,才在这首歌的最后几句里,听明白了这俩人齐声哼唱出的一两句歌词:
”此生多寒凉,此身越重洋。
轻描时光漫长低唱语焉不详。
我想回头望,把故事从头讲。
时光迟暮不返人生已不再来——“
比起狄明在高考前给成文磷唱的那首他自己写的歌,这首歌的调子要缓和得多。可是让哈尔和狄明唱出来,却反而能叫人听出一种沧桑的故事感。
“这歌,听了感觉好安静啊。”成文磷抬起头,小声说道。
哈尔又用腿撞了一下旁边的狄明:”这歌当年刚出的时候,他也挺爱听呢,捏着个MP3,每天都得一个人听上一阵子。”
狄明咳嗽了一下,轻拍着吉他低声道:“嗯,不过我弹这个也是真不太行。”
成文磷脑子里还在回荡着狄明唱出最后那几句歌词的声音,就只是本能地轻声回了一句:”很好了,叔,真的......”
“等你手好了,你有机会给他弹弹吧。“狄明摇着头,对哈尔说。
哈尔听了这话,便又慢慢露出一个微笑。他看了一眼成文磷,目光却又很快向下移到地上。沉默片刻,他才回答道:
“嗯,有机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