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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受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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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愈迟迟未醒。
花杳守在他房间,不肯回去。
并非她多么珍惜沈愈这条命,而是她仿佛回到了当年那种境况。
她从灰山学成归来,教内人人敬她,她却没有一个可以聊天的同伴,只有那条狗愿意常伴她,不会害她。
那条活泼、从来不记仇的狗儿是一剑断头死去的,她自是无能为力。
而伤沈愈脖颈的鹰爪若再下去三分,今日的花杳也难有回天之力。
她厌恶这种不受掌控之感。
“这臭狗。”她小声念叨,盯着沈愈的脸出神。
“.....”
沈愈嘴唇动了下,双眼还紧闭着。
什么?
沈愈似乎在念呓语。
她低下头,耳朵靠近他脸颊,仔细听取。
“......错了,是我错了,请.....赎罪.....还请恕罪.....”
他嗓音极低,听上去无比悲伤,额上冷汗连连,看上去下一秒便要哭出来了般。
花杳不解,她平时就随便欺负他一下子,抽他两下子,也不至于这种时刻他都忙着请她赎罪吧。
“喂,沈愈。”她有点急切地拍了拍他脸颊,“醒醒。”
“对不起.....是我错了......”
沈愈还沉浸在梦魇中。
她唤了两声,实在没办法,一巴掌拍了过去。
啪。
沈愈猛地睁开眼。
那一瞬,他那双玄玉般的眼瞳看上去无比冰冷,又仿佛在神游天外。
这不像沈愈。
花杳看得不太舒服,又扇了他一巴掌,只是这次力度小了不少。
沈愈被打了后,终于反应过来,他侧头看见花杳,露出慌张神色,“圣女。”
花杳不高兴道,“哼,终于醒了。”
“圣女。”
沈愈打算起身,手臂支撑起,又马上疼得面目扭曲,双手脱力,重新倒回床上。
花杳双手抱胸,“你这两天,便好好躺着吧。”
“圣女,那鹰.......”
花杳气闷,自己都成了这样,居然还关心一只鸟。
她没好气地说:“被杀了。头回熬不成功的鹰永远不会熟了,留着就是祸害。”
她亲眼看花柘逼花明清亲自杀死了鹰。
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眼肿的像桃子,尖叫着说以后再也不理他们所有人。
沈愈讪讪,“那还挺可惜,那只鹰挺贵的吧。”
“可惜什么。”
花杳想说你人都快没了,但这么说显得她很重视他一般,便咽回去了。
她替沈愈检查过身体。
后面的伤口只是形状吓人,要不了命。
真正要命的是他强迫自己启用那点早就漏空的真气,注入弓箭之内,这才勉力达到射程,射中鹰目。在这种情形下,每一瞬,他的身体都承受着如千钧之力拉扯身体的痛苦。
这种做法不仅危险到留下余疾,丧失性命,更难的是他痛入骨髓,还能保持心神冷静,全神贯注反攻回去。
只有完全心无旁骛,心思至纯至净之人才能办到。
若他平时的顺从是惧怕她给他喂的毒药,又何苦做到这等地步。
花杳凝视他,她真的,真的可以信任这人吗?
“圣女?”沈愈不解,“我哪里不对吗?”
“无事。你好生歇息,会有人照顾你。”
花杳丢下这句话便匆匆离开了。
被沈愈救了之后,花杳始终感到别扭,几日都未踏进沈愈房门。
她在泡药房里谁也不见,直到磨药的石碾子差点碾到她手,她才反应过来。
她最近心里有了个主意,藏在心里谁也没说。
终于,她定住心神,换了身干净衣裳,跑到了大堂,找到花柘。
花柘合上手中的书,“何事?”
“我找都要嫁的人,不,不是嫁。”她纠正自己的说法,“我要娶沈愈。”
“沈愈。”花柘觉得名字熟悉,下一秒想起,“就是杀鹰那人?”
“对,等他痊愈,我便娶他。”
花柘皱眉:“胡闹!”
“怎就胡闹。先躲过这阵子。”花杳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反正他听命于我,至少我不担心他害我......世上最多的是爱侣成仇,我一个善使毒的女子,哪有男子敢取信于我。”
她在教内虽是一人之下,千人之上,但她很小便知人心复杂,教众不过为了武功名利等身外之物才暂时臣服在她脚下。
“你!你怎能这么说自己!”
“我很早就这样想了。”花杳以前就从未想过什么嫁娶婚礼,在她看来,这些离她过于遥远,她就想一辈子安安心心制药,再毒死些不喜欢的人。
正好娶了沈愈,她可以一辈子待在教内,避免许多不必要的烦恼,她也不用担心谁来害自己。
花柘皱眉,“那也得挑挑,这就是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废物。”
“不管。就他了。”花杳就是这性子,越不让她做什么,她越要一试,“他平日里听话的很,也惯于照顾我!”
“你这是给自己找夫君还是找了个下人!”
“哥哥是觉得我找了这么个人丢你脸了?”花杳盯着花柘看。
花柘强忍住怒意,耐心解释道,“你还青春年少,未来说不得会喜爱上谁,到时又该如何处置。”
“我才不会!”
提到这个,花杳就露出冷漠脸色。
花柘叹了口气,寻常人家的少女春心萌动时,自家妹子听到情爱就厌烦,仿佛这事是世上最麻烦之事。
于是他再一次无奈妥协,“随你罢。”
自认为解决了一件人生难题,花杳心情不错。
她来到沈愈的小屋,让他做好准备。
沈愈惊得两只眼睛瞪大,本来想表达点什么,花杳的鞭子应景地发出响亮两声,蠢蠢欲动。
多余的话咽了回去,他小心回:“小人配不上圣女。”
什么配不配得上。
他在拒绝她么。
就像她真看上他了一样。
啪的一声。
花杳扇了他一巴掌。现在不能甩鞭子了,她便给他耳光,别说还挺顺手。
她忙不迭说清:“我让你做个挡箭牌罢了!你我才不是真的成亲!”
“小的明白的。”沈愈的脸被扇到一侧,他吐出一口气,“只是惶恐唐突了.....”
“你明白就好。反正……你就如往常一般照顾我起居饮食便好。”
反正她只是为了减少麻烦。
沈愈躲开她霸道的注视,眉眼间隐着无可奈何的神气,“圣女,婚姻乃人生大事。以后你如果遇到心爱之人,因这事产生间隙……”
她伸手将沈愈的脸扳过来,强迫两人对视,目光灼灼,“别想来说教我,你只是我的一条狗。”
她看见沈愈下颌骨连着耳下渐渐泛红,心情又好起来。她靠近他,双目平视,温热的潮气扑在他下巴,语气恶劣,“狗,就要听话。”
沈愈避无可避,只能呆呆说了句是。
花杳大发慈悲放开了他,从自己腰间取下三根银针,“你现在坐得起来,可以治这失眠呓语了。”
“这个也治?”
花杳没好气地说,“照顾你的人都说了,说你晚上梦话吵得他们都睡不着觉。”
“是吗?”沈愈不好意思,“我之前就有这毛病,没想到会影响到那两位小哥。”
其实没这么夸张,只是花杳怕这病症影响他痊愈,才故意说得严重些。
说起来,花杳觉得真是应了人傻命硬四个字。
沈愈的脖子和脑袋各有一道伤口,身上有她留下的鞭印,内里筋脉丹田破损,从内到外,竟无一处完好,还能活到现在,也算厉害。
“你坐好。”
“是。”
银针稳稳扎入沈愈头上的穴位。
她再让沈愈缓缓躺下,她起身去点线香。
花杳随她出身苗疆的娘亲,喜爱繁复银饰。在教内活动时,她细白的藕臂上总套着四五支银制手镯,一活动起来相互碰撞,发出的叮当声响如什么精巧的乐器击打。
在宁神的熏香和偶然传来的声响中,沈愈慢慢闭上眼,眉头舒展开来,精神比起之前放松不少。
花杳靠窗而坐,耐着性子,又等了半个时辰左右,房内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房内变得如此安静,只能听到外面雪落下来,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睡吧,笨狗。”
她嗓音放得极小,就像落雪声那么轻,自己都未察觉到自己嘴角正在上扬。
待她走出房门,花杳才意识过来这到底是谁照顾谁。
她定要全讨回来,让沈愈好好服侍自己。
不过,这可得等沈愈火起来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