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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chapter.19 献祭生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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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棺木成列，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围绕中心的一个黑色的圆坑放射状展开，好似那黑色的坑是什么排水口，棺木能够顺畅的从那里流下去。
何清肃自从出现在这里，就一脸严肃。一直在对地上的棺材们敲敲打打，企图发现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可惜事与愿违，每一个都和他想的一样。
直到最后一个也确认完，他站起身无奈地叹了口气。
“扶桑木，全都是。”
“是传说中长在阴阳交界的神木？”
逢祸适时转向他，得到了何清肃肯定的眼神。
“没错，也就是说，生人不可能拿到这种木头，更别说做成棺材。”
还是数量如此之多的情况。
“他们不是第一次这么干。”
逢祸蹲下身，面无表情的把身边最后一口棺材的盖板轻轻合上，冷漠的盯着其中双眼紧闭的中年男人。
站起身来环顾四周的这些棺材，里面关押的，已经不是那些无辜受难者，而是刚刚在‘大屠杀’的时候，被塞进去的恶徒们。
“没错，也就是说，每一次都会有地府的人给他们提供这些造物。”
何清肃有气无力地看着一地狼藉，血与奇怪的组织混在一起，把这片地染得七零八落。
怨不得他神色恹恹，本来只是想上一次轻松班，偷闲的下场就是被牵扯进一桩大麻烦。
地府和生人勾结？闻所未闻的情况。
这得写多少份报告啊。
“问题是，为什么会被我们撞见？”
站在客观的角度分析，这些生人既然敢这么干，肯定是有百分之百的信心瞒过阴司的工作人员，但是偏偏桶出了这样一个大篓子，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巧合。
正当何清肃仔细思考原因时，逢祸却好像福至心灵。
有一点何清肃之前没有说错，这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工作量。如果他不是被‘偷渡’进来的，要么新人判官被直接判定任务失败剥夺入职资格，要么老判官被判失职，重罚之下可能会直接删除这部分的工作记录，追查更是无从谈起。
那么，蜂和韩文镜为什么要把自己送到这里呢？
除非……这里关乎着他复活的真相。
而他，才是这场‘梦’里的特殊因素。
“要么是生人的管控力度不足，要么是，地府方混乱秩序者，出了问题。”
思忖下，逢祸说出了自己的部分猜测。既然是‘偷渡者’，抱歉他不能轻易向他的老师，透露自己的信息。
“生人在地府面前拥有天然的弱势地位，无论是精神层面还是物理层面。那看来，地府的叛徒那边，遭受到了不可抗力。”
不可抗力·逢祸，赞同地点头，“这边好像已经告一段落，所有人都被物理‘沉睡’。他们会在梦中的那个地方，‘醒来’？”
然后再次被击杀。
“没错，那个地方对他们来说，更像是一个车站，或者说中转站。一般的亡者会在那里等待投胎，普通的入梦人也会在哪里等待梦境审查。”
“所以……”就他们刚出来的那个情况来看，好像没有多少人从祂们手中逃脱，应该说，没有人。
“祂们很聪明，知道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全送进去杀。我们要在祂们彻底报复完之前，把真相拼凑出来。而且，还有额外工作……”
“找出背叛者的蛛丝马迹。”
达成了统一意见，二人顺着成列的棺木向外走去，路过中心那个黑色的圆坑时，何清肃脚步一顿，皱着眉头扇扇鼻子前面的空气，好像很受不了什么味道一样。
挥手召出自己的判官笔，水镜在空中的画痕框里形成，正当逢祸在认真学习判官笔的实际操作，就看见空中闪光灯一亮，那个黑色的坑就被照进了水镜里。
原来是这么记录影像的吗？
“等出去得找外勤监测的韩黑看一看，都阴成这样了，他们竟然都没有发现，都得扣工资。”
何清肃咬牙恨恨地说，要是监测部门早早发现，他今晚就不用加这么长时间的班了，挂科已经是他无法逃避的命运。
“韩黑？”
一种微妙的猜测涌上逢祸的心头，不会是……
“哦，等你入职后正式分配部门的时候就知道了，外勤监测部门的黑无常主管韩文镜，死了不知道几百年的老鬼，到现在还在给阴司打工，不知道当年到底报了多大的仇。”
猜对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不是他不认真工作的理由！要是他们部门早点发现这里的阴甬，我们还至于苦哈哈的在这里查真相？”
逢祸只能微笑回应，心想那确实错怪他了，如果没猜错的话，韩文镜的解决措施就是把他送了进来，虽然他自己一无所知。
“阴甬？就是这个黑色的坑吗？”
那个看起来像是被随意刨出来的土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色，坑底好像一眼望不到头，宛如有一团浓黑的流体，在坑底蠕动。
“嗯，是非法链接地府和现世的甬道，未经报备。和我们平时用的土地庙直通车运作原理是一样的，但是无神监护，久而久之如果被地府的流魂发现，就会借机偷渡到现世。”
后果是什么，他大概能猜到。
“阴甬出现后，没有监管和镇压，使用它的流魂越来越多，阴气就会越来越重，甚至后期会导致地府的阴气会直接倒灌进现世，后果不堪设想。”
“那我们要怎么关闭它？”
听起来关闭它，应该是他们这些地府公务员的工作。
“你忘记了吗？这里只是梦境。就算要关闭，也得到现世中去解决。”
也就是他们和这个阴甬不在同一个图层的意思。
“没事，我已经记录了，结束就发给外勤监管部门，顺便让韩黑被扣工资。”
这就是工作不积极认真的下场！
逢祸继续微笑，对不起韩先生，我作为工作资料，暂时无法为你对工作人员发出抗议。
“是不是该继续往里走了？”
两人顺着爬出棺材阵列的那条很长、很长，由浓重变得被石料摩擦到若有若无的，几乎消失在视线尽头的血痕，向着中心区那幢最豪华的建筑物走去。
路上遇见的，几乎每一个西装革履的人，都躺在地上陷入沉重的安眠，抱着自己的肢体，悄无声息。
“她倒是相当有原则。”
冷不丁的，何清肃盯着这些七零八落的肢体，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用什么部位作恶，就抱着自己的哪一个部位吗？那确实是相当有原则的惩罚。
似乎是怕逢祸理解不了自己的意思，何清肃还贴心的又画了一次水镜，残忍的画面就那么直勾勾的撞进他的眼睛。挥出的，逼迫的拳头；踢出的，直中女孩小腹的脚；带着恶意抚弄他人躯体的手……现在都相当安分的躺在各自的怀里。
“我想……这还不够。”
逢祸冷漠的表情就他们的降罪书，就连客观的记录者都容忍不了的恶行，更何况，这是他以前作为使命，发誓要铲除的罪恶。
这样的惩罚，就能够抵消他们的恶行吗？
还不够。
“没关系，祂们不会手下留情。”
记录着一路上的所见，奇怪的是只有视觉冲击，听觉上……整个区域安静得可怕。
“这里……只有肖小姐和宋小姐，其他人……去哪了？”
受害者化身为复仇女神，可是她们能够拯救的对象却不见了。
“还记得那些扶桑木的棺材吗？”
之前何清肃像是故意避开了这个话题，没想到还是被自己提起。他看见何清肃无奈地叹了口气，脚步也快了几分。
“其他人，都被棺材吃了。”
逢祸的脚步一下子顿住，嗓音有些干涩，“也就是说，她们一个也没有……救下？”
“那些棺材，是用扶桑木做成的阴器，会融化生人的骨血……还有魂魄，化为养料，配合那个圆形的大阵，一起被那个阴甬吸进去。”
“生人……”
“嗯……他们被放进去的时候，应该还活着。”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到难以呼吸，难以言喻的悲伤疯狂上涌。
初到这里，经历这一切时，逢祸总是带着一种冷漠的旁观者视角，何清肃甚至还因此赞赏过他，夸他天生适合做判官。因为考虑太多，想太多，就会被‘磨损’。可何清肃不知道，这种淡然的态度，并不是他真的天生冷漠，而是抱着一种戏谑的，对自己人生的无奈。
他连自己的人生都没有记录好，却让他去判定他人的人生与选择，着实有些荒诞。
不是高高在上的冷漠，而是难以掌控的无力。
他学到的职责就是记录，改变不了什么。
甚至这一切，早就已经发生，他们只是在这个时间点进来，无力地看着这一切。
“我们能做什么？”
“找到真相。”
他曾经最擅长的事。
肩膀忽然被人重重拍了几下，抬头和何清肃清亮的目光对上，青年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笑容，不过看起来挤得相当勉强，像是不太习惯这么干。
“你果然很适合当判官。”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那幢恢弘的建筑的大门口。雕梁画栋，曲水流觞，尽显奢靡。
要是在现世的图层，这时应该有管家上来问他们要邀请函了，可惜这次，门口什么人也没有，只有那条，很长、很长的血痕，在金碧辉煌的门厅一拐，向建筑内爬去。
走进大厅，一片狼藉，但是却没有很多尸体。隐约还有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柜台后和角落里传来，逢祸敏锐地捕捉到，顺着玻璃的反射，他看见几个侍者模样的人聚团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普通员工。”何清肃撇了一眼，“被蒙蔽的人……等他们醒来，就会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噩梦。”
“但是这里的‘死亡’清晰可见。”
遍地的尸体和莫名其妙消失的客人，这些人总不会什么也看不见。
“会有人去处理的。”
言下之意，这是他转正后可能会入职的另一个部门。不过何清肃看起来对这个部门，有些讳莫如深。
“找一个典型，记录一下他的记忆，一会儿可以少入一个梦，减少一下我们的工作量。”
“他们的梦都是互通的？”
“没错，看判官的处理手法。有些喜欢按规则行事，一个梦一个梦详细记录。还有的嘛，比较简单直接，把所有人的梦揉在一起，一次性解决。”
“你是规则型？”
逢祸看见何清肃听见这话直接翻了个小白眼，果然下一秒就听他说道：
“要不是因为给你当‘引人’，展示正常的‘规则流程’，我现在已经交表了。”
“哪怕是这样的情况？”
何清肃被梗了一下，也没生气，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这是特殊情况。”
说完也没管逢祸反应，直接走到那个前台桌子旁边，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动作，下边的人颤抖的声音更大了，几乎都能听到牙花子撞击的声音。
“他们能看见我们？”
“不需要他们看见，非惩罚梦境给他们留下印象很难搞的，容易留下一些隐患。”
水彩笔在空中晕染出一片蓝白色的痕迹，痕迹上映照出桌子底下，看起来穿着相对昂贵的领班的男人的脸，随着何清肃笔尖在空中逆时针转动，那晕染的痕迹也在逆流着，直到痕迹自己停住，开始溅起小波纹，像是在欢呼抓住了重要信息。
水镜中，领班正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交谈，男人颐指气使的样子让躬身的领班偷偷皱眉，像是在努力隐忍。
“先生，您的意思是有一位女士失踪了是吗？我们会帮您调取监控查找她的下落，您能告诉我们那位女士的具体特征吗？”
听到这话，男人才停下了对这里工作人员态度的指指点点，不耐烦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没错，她穿着一条红色的鱼尾裙。你们最好赶紧找到她，不然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语气，听着怎么都不像在担心这位女士的样子，反倒像是丢了什么货物。
不过这地方也是够奇怪了，自己经历重重面试和考核，才因为成绩突出拿到了这份工作，签的保密协议比新华字典都厚，要不是高薪，自己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想到这里，领班偷偷呼了一口气，“好的先生，我们中心区的警卫会积极寻找这位女士的下落。外边的山区很危险，我们每一扇通往山区的门都有相应的警卫人员，女士应该只是在中心区迷路了，请您放心，我们很快就能找到她。”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那西装革履的男人嗤笑一声，“是啊，她肯定逃不出这里。”
然后头也不回的朝内层居住区去了，只留了一串号码和一个房间号。
领班拿着那张卡，疑惑地挠挠头，给警卫组打电话去了。
记忆画面到此为止，晕染的水镜啪的一声破碎，带着颜料的水彩痕迹像是在柜台前淅淅沥沥下了一场小雨。
逢祸也迅速回神，仔细检索自己刚才看到的消息。
红裙子？
“她差点就能活下来了。”
何清肃坐实了他的猜想——那个倒在雪里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