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彼岸（YF）》芥末子

12、第十二章

　　正所谓，情之一物，天意难定。
　　正当幸村怀揣着无限悲凉与伤感转身离去之时，从那洞中却传来不二微弱的呼救声，断断续续却也听得真切。幸村和龙崎同时愣住，屏了气。不二的声音再次传来。幸村几大步跨过去，朝那洞中一看，这不看还好，一看便险些一个跟斗栽下去。那昔日一副清秀容貌带了丝丝笑意总是风清了云淡了人更飘渺了勾得不少男的女的老的小的春心动荡的不二周助，此刻却毫无任何形象可言的挂在洞边上，双手死扣了洞沿，好似八婆家腊肉般吊在那里。而幸村却因受了惊吓差那么一点点就踩在不二手背上。若是他真的踩了，怕不二周助也只有老老实实回去的命了。
　　不二见了幸村，大喜，道：“幸村，快把我拉上去，我坚持不住了。”
　　幸村跪下身，握住不二的手，颇有些得意地笑道：“到底是什么古董，让你宁愿凄惨地挂在这里也不回去？”
　　不二故作忧郁叹气：“诶，是个无价之宝的老古董啊。”
　　幸村继续笑道：“那你抓紧了，我拉你上来。”
　　龙崎凑了个脑袋过来，道：“原来你没回去啊，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我自己拉他上来。”说罢，便用力向后一倒，不二一头载进了他怀里。
　　不二盯着幸村的脸道：“我说，你是故意的吧。”
　　幸村浅笑不语。
　　龙崎盯着不二周助看了又看，道：“你是舍不得老古董还是舍不得人？”
　　不二优雅地拍拍身上的尘土，微微笑道：“有一种古董吧，虽然不怎么值钱，可是扔了也怪可惜的。”
　　幸村笑道：“我可以问一下令你如此不舍的古董是什么吗？”
　　“可以啊，只是我不一定会告诉你。”
　　幸村继续笑道：“那好吧，既然你不想说我也就不勉强你了。只是，从今日开始你的零花钱减半，出门也要向我通报，若是我心情好便可放你出去，若是我心情不好不让你出门，你就得老老实实给我呆在家里。要是你实在无聊得很就练练毛笔字。”
　　不二狠狠瞪着幸村，大叫：“幸村精市你这个混账王八蛋，杀千刀的短命老古董！”
　　于是，和坐着马车来时一样，三人又坐了马车回去。不二依然坐在他那“坐着得意”上面，幸村依然坐在不二对面撩起一点帘子望着外面，仁王依然充当着马车夫一职。只是唯一不同的，是不二周助手板心里多了两道血印，幸村精市脸上多了七分笑意，而仁王雅治却是少了几斤肉。
　　幸村府一如从前般没有什么大风大浪，却也是整日不是鸡飞便是狗跳，小樱头一次感到心力交瘁。
　　不二周助回到幸村府没几日，城中的真田员外便派人送了对鸳鸯给幸村，言下之意便是“鸳鸯双飞，情比金坚”。那一池没了莲的水，本是有些空寂，而如今有了一对儿鸳鸯，倒也有了些生气。幸村命人去了食料站在池边喂食的时候，不二周助却是刚让小樱到怜香楼给他买了一盒桃花糕，提到亭子里来便欣赏风景边喝喝小酒吃着糕点。无聊的人生最有聊的过法，也就是享受清闲。
　　可当不二还未走到池边边上，便见了幸村独自一人站在那里，背影颇有些寂寞。于是不二便悄无声息走了过去，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幸村吓得一颤，回过身来看着不二，抿了抿唇，道：“真田派人送来了一对儿鸳鸯。”
　　“他送你鸳鸯做什么？”
　　“他知道我喜欢这些东西，时常便会送一些。”
　　不二捏着下巴，眯了眼仔细看了看那对离他很近的鸳鸯，喃喃道：“原来幸村你喜欢鸭子啊。”
　　幸村扭头看着不二，挑眉：“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确实是鸳鸯吧。”
　　“其实鸳鸯就是怕寂寞的鸭子。”
　　“……”
　　“你给它们取名儿了吗？”
　　“取了它们却也听不懂。”
　　不二白了幸村一眼，道：“你这个人果然很没情趣，你给它们取名儿不是为了要让他们听懂，而是要让你自己分清谁是谁。不如我来取吧，如此没情趣的你，也取不出什么独特的名字来。”
　　“好吧，我倒要看看你取的名儿有多独特。”
　　不二想了想，道：“这样吧，公的就叫卤翅膀，母的就叫泡凤爪。”
　　幸村挑眉：“你确定？”
　　“我确定，十分确定。看看，这两个名儿多么有寓意。”
　　“如果你想吃卤翅膀和泡凤爪了我可以命人给你买回来。”
　　“我比较想喝老鸭汤。”
　　三日后，不二便又抱了一对儿鸳鸯回来仍在池子里，而真田送的那对儿被他命厨房熬了一锅死去活来双生老鸭汤。幸村端着汤碗挑眉，却是笑着问了不二道：“我可否将这当做是你在吃醋？”
　　不二冷笑：“你想太多了。”
　　至此，小樱也只能看着这貌似针锋相对实际上诠释了打是亲骂是爱这句话最深层含义的二人总结出一句话来，这幸村精市和不二周助就好似那根长在一起的两棵变异仙人掌，时时刻刻都是你刺完我我又开始刺你，可是要是分开吧，那便是疼得死去活来，谁都逃不了。
　　可是那假比方此刻正在练毛笔字而实际上垂了额前看上去颇有些营养不良而导致发黄的头发，说得好听点是在冥想，说得不好听点是早已徘徊在梦与现实边边上的不二周助却是觉得，他不二周助和幸村精市就是那玉帝老儿喝醉了酒跑到月老牵红线的地方摔了一跤，而这样的结果就是造成了这段孽缘。然而，不管是孽缘夙缘还是什么破缘，幸村精市就是他不二周助的人。
　　正在研磨的小樱停下来，伸了手捻了衣袖在不二眼前晃了晃：“少爷，少爷？”
　　不二睁开一只眼瞥了小樱，换个姿势继续寐觉，缓缓开口道：“什么事啊？”
　　“少爷，您这字到底还练么？”
　　不二掩面打了个哈欠：“幸村去哪里了？”
　　“姑爷还在账房。”
　　不二将笔往架子上一放，起身理理衣袖：“那我就不用练了，都收拾一下吧。”
　　“可是少爷。”小樱紧紧抓住不二，堆了满脸的担忧啊担忧，道：“要是姑爷回来要看看你练得如何了怎么办？”
　　不二望天：“你就说被雪山送人了。”
　　“……雪山的确是只狗吧，狗能送东西？而且那种东西能送给谁啊。”
　　“好了，我要出去走走，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那我就和姑爷说实话行么？”
　　不二转过身看着小樱，微笑，再微笑；“你说呢？”
　　“……”
　　“……”
　　正当不二舒了心惬了意左脚刚跨出门槛，那看门的看马的顺带看人的整日晃来晃去无所事事的副管家桑原就出现在了不二面前，若是小樱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她一定会让不二早些出去散步。
　　据桑原副管家说，今日当他从马圈晃回来便听得有人敲门，于是跑去开门一看，这一看，却是让他寸毛不生的头顶反了光再反光。门外站着的是一女子，身材颇有些娇小，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就眨得桑原头晕目眩。可惜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女子来自蜜水坊，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幸村精市。
　　这蜜水坊是什么东西？久不问世事的不二周助却是不知道了。这蜜水坊便是新开的男人们寻欢的楼，也是幸村姑爷前些日子才同生意伙伴去了的地方，小樱如是这般说。
　　不二踱到堂前，在久美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曲了食指轻点桌面，道：“听桑原说，你是来找幸村的？”
　　久美站起身微微颔首且羞道：“正是，若是幸村少爷当真不在，奴家就改日再来好了。”
　　不二一把按住久美的手，眯眼笑道：“不急，小樱，让厨房做些糕点，再煮壶酒来，到我房里去拿，要煮沸。”
　　小樱越发抖了抖：“……是，少爷。”
　　不二收回手忖在脸颊，继续笑道：“姑娘的手好冷，喝些热酒暖暖身子也好。坐下吧。”
　　“谢谢少爷。”说罢久美便真的坐了下来：“您是幸村少爷的弟弟？”
　　“呃，怎么说呢，你就叫我不二吧。”
　　“不二……少爷？”
　　“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叫久美，有一胞妹叫成美，去年遇上发大水，逃命逃到黄土北，半路遭逢贼土匪……”
　　“好了行了不用说了。”不二干咳两声道：“你专程跑来找幸村，想必是有什么事吧？”
　　久美拽着手绢乱搅，红了一张脸：“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幸村少爷那日落了东西在奴家房里。”
　　“你房里？”不二摊开手：“我帮你转交给他。”
　　“不劳烦不二少爷了。”
　　不二眯眼。
　　此时端了酒端了糕点的小樱刚跨进门，一见不二的神情就知道要出事，便干笑了走上去放了糕点在不二面前：“少爷，您要的东西。”
　　不二捻了袖子抓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蹙了眉道：“我怎么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
　　小樱给久美倒酒的手一抖，洒了一些在久美手背上，立刻就起了红斑。
　　不二依然悠悠吃着他的糕点，语重心长道：“小樱呐，我说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连酒壶也拿不稳啊。久美姑娘，没烫伤你吧？”
　　久美摸着手背道：“没事，就是有点痛。”
　　“……对不起。”
　　“小樱，你到我房里把左边的上面的那个匣子给我拿来。”
　　“是，少爷。”
　　不二继续为久美倒酒：“我让她去拿药膏了，希望没有影响久美小姐畅饮的兴致。”
　　久美苦笑点头，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咳了几声：“这酒怎么是苦的？”
　　不二放在鼻下闻了闻，若有所思笑道：“也许是温度的原因。”
　　“是……吧。”久美撅起嘴吹了吹，以手掩面一饮而尽。
　　“好酒量。”于是不二又给久美倒了一杯。
　　当小樱快将整个房间翻过来也没找到不二口中那只匣子的时候，久美已然因喝了整整一壶酒而醉倒。不二拍拍手看着久美的睡脸觉得颇有些开心。
　　“难怪幸村会选她啊。”
　　小樱满头大汗走进来：“少爷，我没找到您说的匣子啊。”
　　不二一脸大为疑惑不解地看着小樱：“什么匣子？”
　　“……少爷，敢情您这是在耍我？”
　　“你找人把她送回蜜水坊，哦对了，顺便告诉那里的人，这些日子就让她呆在茅厕会比较好。”
　　“难道您给她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二一脸天真无邪笑道：“只是几杯酒而已啊。”
　　“我能问一句是什么酒吗？”
　　“嗯，是莲二专门研制的清肠酒，听他说里面似乎加了黄莲巴豆之类的，清热排毒。”
　　“您确定这样的东西能喝？”
　　“不知道，等些日子见到久美就知道了。”
　　小樱寒意四起不停盗汗：“少爷，要是出了人命您准备怎么办？”
　　不二微笑：“拿这壶酒的可是小樱你呀，就算要负责也是你负责。”
　　“您是故意的吧。”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久美被人送回蜜水坊，直到夜里都没再醒来。小樱坐立不安寝食不能，心心念念心心念念念过腹中的纠结愁肠，她终于明白，就像那受尽不二辣手摧花般折磨的雪山的小主人切原所说，不二周助的存在绝是毁天灭地的。
　　关于不二周助的消息总是传的特别快，那天生具有与相狗媲美的灵敏度的仁王在久美刚被送到蜜水坊就跑去向幸村报告了方才发生的事，包括不二周助与小樱最后那几句对话。
　　身为账房总管的莲二一摸额前的汗：“少爷，那酒确实是我酿的，只是不二少爷说雪山最近有些便秘，于是我便试着酿了一壶。”
　　幸村轻笑：“看来，他不二周助最近是又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