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彼岸（YF）》芥末子

11、第十一章

　　回房之前，龙崎拍着幸村的肩膀道：“如果能和不二周助圆了房，你们的缘分便算是足了，他就走不了了。”

　　幸村身子一颤，在原地杵了许久。

　　这是他和不二周助同寝的最后一晚。

　　如果圆房不二会留下来。

　　最后的，机会。

　　不二走到幸村身旁，探着脑袋盯着幸村的侧脸看，略带了忧郁的眼漫过迷离而朦胧的月晕，高挺的鼻梁下面，是红润且柔软的唇，柔软。不二就猛地想起幸村那个吻，关于那个吻唯一的记忆，便是柔软。柔软啊柔软，此时在不二看来是一种罪过。幸村回过头来却惊见不二那张涨红的脸，也是稍稍吓了一跳。

　　不二正了身子，干咳两声以掩饰自己内心的动荡：“你一个人在这里发什么呆。”

　　幸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你今晚……”

　　“什么？”

　　“没什么。进屋吧，夜里风大。”

　　“唔。”

　　如果说，这世界上能有什么事能让他不二周助紧张得一塌糊涂，那便只有一声不吭地坐在同样一声不吭的幸村精市身旁。眼下当前此刻的状况，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不二觉得自己现在和刚入洞房的新娘惊人的相似。

　　不二干咳两声清了清嗓，道：“呃，那个，我说幸村呐，你打算这样坐到什么时候？睡了吧。”

　　“你先睡吧。”

　　“你觉得床前坐了这么大一个人我能睡得着吗？就算睡着了也得被你吓醒。”

　　幸村转过头来看着不二：“我今日吻了你之后，你可有什么想法？”

　　这个吻字现阶段对于不二来说是禁言，他一听，便又红得好似那被煮熟的螃蟹，只是在这只点了油灯的房间就算他脸再怎么螃蟹幸村也看不见。这也算是没有电的唯一一点好处。

　　不二瞟一眼幸村便再不敢看他：“我能有什么想法，最多是觉得被蚊子咬了。”

　　幸村眼神越发涣散地看着不可见地面，扯起嘴角算是笑了：“是吗。”

　　“唔。”

　　“你回去之后打算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每天吃饭睡觉无聊就看书有事就做事。”

　　“就没其他的了？”

　　“嗯，去深山老林照照相然后送给编辑部赚点生活费，顺便旅游吧。”

　　“照相？”

　　“呃，和画画差不多。”

　　“也许这样的日子比较适合你吧。”

　　“唔，我想也是。”不二翻身上床，面朝了墙和衣躺下：“我先睡了，你要继续发呆的话就另外找个地方，不要坐在这里。”

　　“把衣服脱了再睡吧，不然会感冒。”

　　“要你管。”

　　幸村侧过身来看着不二，替他盖上了被子，也是和着衣衫便躺下了。窗外似乎刮起了风，映在床上的树影颇有些摇曳，却不厉害。房里的油灯依然亮着，灯胚剩下不多的油，最多也只能再燃半柱香时间。幸村看着祥静的火苗，无眠。身旁的不二也是刚躺下的姿势，闭了眼，并未睡去，偶尔屏了气听听幸村可有什么动静。

　　不二睁开眼，道：“呐，幸村，睡了吗？”

　　幸村一愣，侧过头看着不二后脑勺：“你还没睡？”

　　“嗯，睡不着。”不二翻了个身，正好对着幸村的脸：“说说话吧。”

　　“说什么？”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我明天就要回去了。”

　　幸村面无表情地看着不二，却是抿唇未语。

　　不二的眉动了动，止不住的落寞便漏了出来：“你真的，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幸村手抖了抖：“你想我说什么？”

　　不二扬起他那张充满期待的脸看着幸村，微蹙的眉让此时的他看起来越发让幸村不由自主想要将他拥入怀中。不二道：“随便什么都行，至少，至少，让我在回去之后想起你说的这些话的时候，还能感受到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是如此的幸福。”

　　“不二……”

　　“精市……”

　　“你……”

　　“嗯，我。”

　　“这次又准备玩什么？”

　　不二白了幸村一眼平躺了身子：“你真是没情趣。难道你不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一般都会说一些很煽情的话吗？”

　　“比如？”

　　“比如，你深情款款地看着我，说‘不二，不要走，留下来’或者‘不二，我不能没有你’再或者‘不二，你走了我该怎么办’之类的。”

　　“若是我说了，如何？”

　　“那我便会回答你‘抱歉，精市，忘了我吧’。”

　　“……”

　　“一直都想说一次这样的对话呐。”

　　幸村看了不二很久，继而翻个身朝着窗户，用带了三分疲惫的嗓音道：“睡吧，时候不早了。”

　　不二对着房梁长叹：“可是我睡不着啊睡不着。”

　　幸村却是睁着一双忧郁的眼看着床边，缓缓闭上眼。

　　这第二日的天气甚好，清清晨曦透过竹窗渗进来，黄橙橙一缕，淡淡而如绸。幸村起身，转头看着不二颇有些幸福的睡脸，抬了手抚上去。与不二相处了这么久，如此仔细看他，却还是第一次。俯身一吻，抬起身子的时候，正巧不二睁开眼来，一层雾气转来转去就转进了幸村精市那颗从未动摇过的坚定小心脏，一切都动摇了。

　　不二动了动唇，良久，真的是良久，在此良久里，幸村越发有些焦躁。不二将手伸出被子，缓慢得好似那刚入冬便吃多了的菜花蛇。这条菜花蛇就爬上不二的脸，在幸村亲吻的地方挠了几下，又爬回被窝。不二翻身继续睡。

　　幸村皱了眉头穿鞋起身，解了腰带重新理了理内衫外衣，跨着半大不大的步子走出了房间。

　　而此刻，在那不太遥远的坡坡上面，仁王正扎了衣袖在腰带里重复着一个动作，那便是使了全劲举起锄头然后落下来。

　　龙崎回头看一眼幸村，继续弄她的龙胆：“怎不多睡会儿，昨晚很累吧。”

　　幸村干咳两声：“昨晚什么也没发生，和着衣衫睡的。”

　　龙崎半转过身来，定住：“为何？”

　　“有些事情，是天定的。”

　　“幸村，你……”

　　仁王提着一大篮子红苕走进院子，一脸的怒气：“为什么只有我一大早就要起来挖这些东西？！”

　　龙崎摊开手摇摇头颇为无奈道：“小仁你真是不懂风情呐，快去做饭吧，我饿了。”

　　“又是我？！”

　　“嗯，就是你。”

　　这一顿饭吃得颇有些憋闷，谁都不语。仁王看准了龙崎的筷子，快准狠，净做些横筷夺菜的勾当。幸村挑了一小口白饭送进嘴里，嚼了几口实在吞不下。倒是坐在他旁边的不二吃得甚香，一碗白米饭很快就没了。

　　幸村放下筷子，转头看着不二，道：“还要一碗么？”

　　不二毫不客气将碗递给幸村，嘴里衔着筷子：“唔，谢谢。”

　　幸村接过碗起身，顺手就取下了不二嘴里的筷子：“这样很危险。”

　　龙崎看一眼幸村的背影，对不二道：“不二，待会儿我就会送你回去。你可真的要想清楚了，也许回去之后你便再也不能过来，毕竟这和游山玩水是不一样的。”

　　“唔。”

　　“还是要回去吗？”

　　“唔。”

　　“就算从此以往你再也见不到幸村？”

　　“呐，我说你们难道不觉得很烦吗？这个问题从昨天开始就一直问到今天。我要回去，我，不二周助，要回去。”不二站起来，垂着头：“抱歉，我想我该出去透透气比较好，你们慢慢吃。”

　　仁王茫然了：“他在生什么气？”

　　龙崎叹口气：“看来我真的是话太多了。幸村，你去看看他吧。”

　　“嗯。”幸村放下碗默然走到院子里，见了不二站在水缸榜上，便走过去，道：“你在看什么？”

　　水缸里又映出了幸村的脸，离不二的脸稍稍有些远了。不二道：“这些日子，我都变来好像不是我了。”

　　幸村皱眉：“刚才的事你别太在意。”

　　不二抬起头无辜地看着幸村：“我是说我看起来比以前更有男人味了。”

　　幸村叹气：“你准备就这么没心没肺到何时。”

　　“麻烦你给解释一下什么是没心没肺。”

　　“没心没肺不是你故乡的语言吗，怎么，还要我给你解释？”

　　“为什么你这个古人会知道如此现代的词语？”

　　幸村低头看了水里的不二：“你立刻便可以回去了。”

　　不二也低头看着水面：“嗯，我知道。”

　　“开心吗？”

　　“废话。”

　　“也对啊。”

　　“不过说实话，我怎么觉得心里怪怪的。”

　　幸村一愣，继而却又笑了：“应该是要回去了，有些激动吧。”

　　“……我想也是。”

　　“喂，走吧，我送你回去。”龙崎倚着门栏看了不二和幸村很久。

　　不二哦了一声，跟在龙崎身后走出了院子。幸村深吸一口气，便也跟了上去。山顶出人意外的空阔，光秃秃的不长一根毛草。两块狮身人面像般大的石头杵在那儿，要多鹤立鸡群就有多鹤立鸡群。龙崎走上前解下绑在两块石头上的碗口粗的大麻绳子，又叽里呱啦念了一些谁都听不懂的语言，方才转身对不二道：“进去。”

　　不二指着完全没有任何变化的石头道：“这样的完了？不发光不爆炸不爬东西出来？”

　　龙崎满脸无奈：“你到底在想什么？”

　　不二哦了一声，低了头顺了眼，轻声道：“呐，幸村，你希望我回去吗？”

　　幸村颤了颤，看着不二，道：“你想回去吗？”

　　“想。”

　　“那你就回去吧。”

　　“嗯，我走了。”

　　“再见。”

　　“……再见。”不二走到石头旁边，前脚已然跨了进去，却又突然转身，擒了眼泪望着幸村：“等一下！幸村，幸村，我不要回去，我还不能回去，如果现在回去了我一定会后悔的，幸村！”

　　幸村不禁往前走了一步，颇有些惊讶道：“不二……为何？”

　　“因为，因为，幸村，我，我，我的那些古董都还没拿！”

　　“什么？！”本来还以为不二回心转意了，终于察觉到幸村的心意对他来说是如此重要，龙崎刚刚觉得欣慰了却突然听得不二后面那句话，却是油然而生了一股火，直冲冲奔向脚掌。抬起脚踹在不二屁股上：“你快点给我滚回去！”

　　不二只觉得腰间一闪，便掉进了俩石块中间那不见底的黑洞中。

　　“啊，我把他踹回去了。”龙崎转过头颇有些歉意的看着幸村。

　　幸村喃喃道：“你拿走的，却比那些古董还要珍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