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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   燕安乐更忙了。
      西北下了雨,亲信的信件一封封传回来,今日西北王没给使臣好脸色,明日便克扣了应有的待遇与伙食。
      雨下了多久,西北王就作了多久,明里暗里——根本没有暗里——都表现着对当今陛下的不满。

      燕安乐没有更好的办法,西北王的祖辈是昔日陪太.祖打江山的,被派往西北本就有镇压边境的意思,后来的西北王各个都很凶悍,只是现在这个所求更大,也愈发不满呆在荒芜的西北,更别说君主是位女子,在女子手下干活,更是百般不愿。

      “西北的雨下了足足七日才停。”燕安乐将来往的信件靠近跳跃的灯芯,见着纸张燃成一抹灰烬,内力一震,最后半点痕迹也不在了。

      “七日,西北没被淹吗?”叶长卿刚泡完药澡用清水过了一遍,满身中药微苦的淡香。

      “哼。淹不了。”燕安乐亲自拿着薄毯将对方的手擦干,又从一旁抽出一张图递给她,“早年不论是前朝还是祖父都对西北有过规划,但由于种种缘由总是动工了一半又歇了,虽是半成品,但多少也有点储水的作用。现在想来早在多年前,不论前朝当朝,西北王都不好相与。”

      叶长卿不太自在,又拗不过对方强势的手。燕安乐不顾自己会不会沾湿,抬手将人从桶里捞了出来,又拽过一旁挂着的薄毯将人包住,地都没让下就到了龙床上。

      叶长卿搓了下脸,这般待遇不论几回,她都有些适应不来。于是转移注意力在手中的这张草稿图上,墨笔标了好几处假设,蓝笔又在一旁进行了批注和想法。

      草图画的不算多标准,旁边标注了序号,标致小巧的馆阁体,字字分明清晰,阐述了多方观点,内容怎样暂且不知,起码外行人看这份草稿书里写着大写的两字“厉害”。

      “呆呆。”

      叶长卿抬眼,“嗯?”

      燕安乐近期迷上了事事亲力亲为,把国师当孩子照看。每次看着人配合自己穿衣,乖巧坐在床上任她动手动脚,最后收获一只穿着体面的国师心情不要太好。

      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勾唇笑了声,这才去一旁换了半湿的外衫,留国师一人在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几步开外的人,不明白自己是哪里不得体吗。

      燕安乐换好了衣裳,从她手中抽出那张纸,“所以孤就让呆在那边的亲信去实地调查一番,究竟是什么问题才导致这些工程搁置的。”

      西北本就频繁缺水,降雨全看老天赏脸,但再怎么旱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冻土化了还一滴雨不下。人可七日不食,但不可七日无水,西北王好吃好喝地呆着,百姓不知在此次天灾中遭受了多少折磨。

      朝中自打祭天后对国师叫嚣的话就少了几分,大多大臣都得到了西北降雨的消息,心中狐疑,但仍对神明保持着敬畏之心。
      可纵然如此,西北王的事却鲜少人谈论,大臣仍旧揪着宫内的事不放。

      叶长卿迷惑不已,听着春泥探来的消息,总觉得这群大臣属实闲的。

      “大人,这养心殿历年来都不让旁人涉足居住,如今您住在这儿,难免会有些碎语。”春泥给奉上一盏茶。

      叶长卿揭盖时清淡的茉莉香扑面而来,顿时心旷神怡。
      她陷在软垫里喝了一口温茶,唇齿间都透着清香。

      “随他们去。”叶长卿满不在乎道,“燕安乐不让我走,我就走不了,那做甚要听这些。”

      “如今我吃好喝好,待遇比在国师塔时更上一层,不也挺好。”叶长卿接过春泥递来的书,这是燕安乐给她搜罗来的话本,估计她自己都没看是什么。
      这堆话本里除了书生小姐的故事,竟还参杂了不少贵女与婢女的爱情故事以及写满了“娇软呢喃”、“意乱情迷”不堪入目的禁书!看得她面红耳赤。

      忽然,叶长卿狐疑地划过一个诡异的念头:这书莫不是燕安乐故意给她看得吧?

      春泥给她捏着腰背,守在一角的秋毫被勒令照顾国师,也奉上了御厨刚做好的糕点。
      舒适的氛围令她昏昏欲睡,手脚却因为练剑酸软地仿佛要断了一样。

      叶长卿涨红了脸,做贼心虚般把书收进一叠话本的最下面。

      “燕安乐还未回来?”

      “陛下今日被拖住了,带话说晚些回。”秋毫恭恭敬敬道。

      “哦。”叶长卿倒也不在乎,往年呆在国师塔,她向来是吃了睡,如今时间被安排满,还处处都有那人擅自闯入的身影,乍一下少了些什么,总觉得有点不自在。

      叶长卿捻起一块枣泥糕放入口中,总觉得味道甜腻了点。她放下咬了半块的小糕点,混着一口茶滤掉满口的腻,“今日的枣泥糕不太好吃。”

      “可是哪里不妥?”秋毫微微俯身,疑惑道。

      “太甜。”她半阖的眼稍稍撩起,看了一眼这个貌似十分靠谱的贴身侍女,想起当日这人跪在地上捧着药碗,一副赴死的夸张模样就想笑。思及此处,叶长卿笑道,“你紧张什么?”

      秋毫盯着国师的粉色的唇愣神,听到问话后这才小心翼翼道,“大人训练辛苦,是否要休息会儿?”

      “唔,也行。”叶长卿起身。
      习武耽搁了燕安乐之前要将她推往人前的计划,国师出了国师塔,就意味着免不了事,趁着现在还未到时候,她得多休息,把未来的份给先预支了。毕竟未来也不能一直真当大臣们口中的红颜祸水吧?到时候万一灭国了,黑锅都在她这个国师身上就亏大了。

      站直的身体扶着椅背晃了晃,双腿微微打颤,酸疼的肌肉在疯狂叫嚣。
      叶长卿只觉得一阵头晕,胃里好像在翻搅,眼前的场景一晃,最终堕入黑暗。

      “太医!传太医!国师大人晕过去了!”她听见春泥无措地吼道。

      ……

      “砰——”
      盛放着糕点的碗碟磕碰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令室内的众人提心吊胆。

      “怎么回事。”燕安乐沉着脸,价值连城的水晶手串在她手中被碾碎成末,“这宫里是否也太不安全了些?上次太妃们齐齐毒发,幕后主使还未查到,如今国师呆在孤的养心殿都能出事!你们让孤怎么想!”

      “哼。”燕安乐冷哼,从高处俯视伏趴跪了一地的人,“徐太医,你说。”

      “是同太妃们一样的毒……”徐太医擦了擦冷汗,拱手行礼道,“在枣泥糕中查了出来,此毒无色却带些甜,名叫‘时辰’,意思是一个时辰必死……”

      “可有解法?”燕安乐的脸色黑如锅底,她牵起国师冰凉的手,语气却放轻了像是怕打扰到她,转过头来时,目露阴鸷,“若是救不了,你们都陪国师殉葬。”

      徐太医这会儿是真要被吓死了,他看着陛下长大,却从未见过陛下这种神态。
      常人都道陛下难以琢磨,喜怒不形于色,抑或是是喜是怒演得人分辨不清。可如今对方却一副怒极的模样,哪还有半分以往的冷静。

      徐太医琢磨不透,不知对方是演戏还是真怒,但他只需说实话,“此毒非常人能解,此次发现得及时,太医院有九转还魂丹,可压住毒素一月,若一月后还未……恐连还魂丹都无法了。”

      “此毒制作时有顺序之分,不同的顺序让毒药的效果不一,制毒时向来会制作同批的解药,陛下。”徐太医说,“太医院可以尝试搭配,只是没法试效果,解药若是用不对,也难逃性命之忧。”

      跪在地上的人大气不敢喘,几个太医诊出了毒,又被差遣取还魂丹。

      燕安乐闭了闭眼,她将叶长卿冰凉的手放进被子里,又轻柔地帮她掖好。

      李福泉端着那盘枣泥糕,最上面的那半块正是有毒的。
      燕安乐不敢想,若是这一整块下肚,恐怕要像太妃们一般,藏了毒的食物在哪儿都不知道,更别说判断是何种毒了。

      若是如此……
      长袖下的手捏成拳。

      怪她。
      是她想要钓鱼,没想到会将叶长卿置于这般危险之地。

      她明知身边有细作,却仍旧把怀疑人选放在了叶长卿身边伺候,就想着不打草惊蛇。
      她明知对方手法高明,幕后之人藏得严实,就连左相一脉恐怕都是丢出来的烟雾弹,可她仍旧这么做了。

      不斩草除根,留着这一件件一桩桩未收拾的烂摊子,心大地忘记了国师虽看着玄乎,却仍是个普通人的事实。
      比常人更脆弱的经脉,不止是下毒,若是直接行凶,恐怕也躲不过去。

      是给犯错的人纠错机会?还是故意将国师暴露于人前?

      擅自将人从国师塔扯下,又强势地自顾自地将自己摆在可以掌控对方一举一动的位置。燕安乐不敢想了,叶长卿平日里在想什么呢?
      会不会想她莫名其妙,而后委曲求全任凭摆布?

      啊,是了。
      从不喜在沐浴时有人伺候的叶长卿,僵着身子顺从,任凭她将她抱上龙床换衣,红透了脸却不挣扎,是因为知道挣扎是无用的还会惹怒她。
      在她耳里,那些告白是不是又是些戏文里的词?是她演戏里的一部分?

      燕安乐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不是对等的。
      她以为自己先喜欢是输了,却不知一直吃亏憋屈的是叶长卿。
      她从未换位思考。

      她到底在做什么啊。

      燕安乐展开掐出了月牙血迹的手心,自嘲道:这就是她所谓的喜爱吗,燕安乐,你的喜欢太廉价了。

      她捻起被咬了一口的枣泥糕,声音在这一瞬就低哑了,“秋毫,你说,你陪孤多久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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