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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口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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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日上三竿,萧子亦才顶着花一样的脑袋懵圈的从床上坐起。
一想到昨晚他在秦临面前怕的抖成个筛子,他就只想给自己一拳打到长睡不醒。
卿临台一切井然有序,玉竹捧着衣裳进来,萧子亦望着这个十来岁的孩子,心下又是无比怅然。
玉清遗孤。
而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不愿再细想,穿戴整齐,他出口问道:“你的师兄……哪里去了?”
言玉竹挠挠头道:“宗主派他出去办差了。”
想来是秦子若为了让练心避开他才支出去的了。
萧子亦再问:“那释明意哪里去了?”
言玉竹道:“宗主给关起来了……”
卿临台上下的侍卫都被打点过,一路怒气冲冲的朝水月仙馆去,当下并无人阻拦,萧子亦也事先想好了多种应对方法。
上门拿人,最重要的就是一个气势,气势不输,事便成了大半。
他心底里虽怕秦临怕的要死,入卿临台也是慌的一匹,但释明意的老命要紧,切记切记!
水月仙馆大门紧闭,萧子亦蓄力许久,一脚踹开了水月仙馆的大门,同时中气十足的大吼一声:“秦子若你这王八犊……?”
声音却陡然急转直下,最后一个字念了一半,被他硬生生的咽回了肚子里。
水月仙馆里有人。
不仅是有人
是有许多人。
两长串白衣修士动作整齐划一的望向这个还保持着踢门姿势的怪男人,脸上表情各异。
又是一片令人尴尬的死寂。
秦临一身玄衣端坐在主位,慢悠悠的饮了一口茶。
萧子亦干笑两声道:“不好意思打扰诸位了。”然后将一只脚小心翼翼缩回门外,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
却就在门合上的那一瞬间,秦子若的声音从房中不紧不慢的响起,“无妨,进来吧。”
萧子亦扶额片刻,还是推开了门。
秦临还是端坐在主位上,连姿势都没变,只是嘴角噙笑,冲那两长串的白衣修士随意的摆了摆手,他们便整齐划一的退出了水月仙馆,最后一位还非常有眼力见儿的带上了门。
萧子亦:“……”
“何事?”
预想中的气势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萧子亦只能强自挺直了腰板道:“我师兄,你关哪儿了?”
“放心吧,死不了。”秦临若无其事的给自己续了个杯,顺道又拿了个小盏,提着个茶壶转头看向萧子亦,“喝?”
萧子亦咽了咽口水,中气十足答了一声“不喝!”,仍旧抱着胳膊怒目圆睁。
秦临笑了笑,作惋惜状,“真的不喝?新供的雨前龙井。”
萧子亦:“……”
几杯茶下肚,要问之事也忘了大半。
许久,他才回忆起此行的目的。
“你到底……想如何呢?”萧子亦放下茶盏。
秦子若含笑着再添,“放心,我没想怎么,就是近日无趣的紧,想抓个人陪陪。”
萧子若:“???”
这是多么操蛋的理由???他说这话是何等的云淡风轻,操蛋的却好像在说:“放心,我没想怎么,就是近日十分寂寞,想养个面首玩玩。”
萧子亦在一瞬间回忆起说书先生“啪”一声落下的梨花木,想起那些扯蛋的江湖传言,突然有些不敢和他呆在一个房间里是怎么回事儿?
秦临并不知萧子亦脑海中此刻豆腐渣一样的画面,以为他是惧怕,皱眉道:“你怕什么,我都说了,不想要你的命,我若居心不良,说出你的名字来,你此刻还能有命在?”
也是,萧明镜在江湖上自是恶名昭彰,不管有仇没仇的,反正是人听到他名号都要过来凑一脚唾口唾沫,若是被人知晓他重生归来,江湖上又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风浪,即使是秦临出面怕也是兜不住的。
可是……
保守秘密未必就代表秦子若居心纯良吧?
萧子亦小心翼翼的睨他一眼。
“哦,对了,说起这事,你还得有个新名字。”秦子若支着脑袋道:“你是自己想一个呢,还是我帮你想一个?”
还没等萧子亦开口,秦子若一摆手道:“罢了,能想出‘萧饱饱’、‘阿长’、‘明翠花’这种名字的你,我不该抱有太大的期望。”
这一次,萧子亦没有反驳。
对,他就是个起名废。
那时的他正处于贪吃长身体的艰难岁月,师父清贫,七岁上,他与释明意没吃过几顿饱饭,这种境况直到家里穷的只剩钱的路明心上山后才好些,师父送他的那匹永远都在和他抢口粮的乌云踏雪就取名叫萧饱饱,实则是表达了他内心最真挚而热烈的渴望。
五岁时师父送了释明意一把剑,未及命名,那时的他和释明意还只是两个一天到晚只知道玩泥巴的野孩子,站起来还没有那把剑高,他一眼看只去觉得很长,从此那把乌晶铸就既能降妖又能伏魔的好剑为“长”。
再到从前院子里养的几只鸡,明阿胖,明肥肥和明翠花,那时正是青春期的他与释明意对肉最向往的时节,可师父穷的响叮当,搞的他和释明意路明心三月不知肉味,每天做梦都是院子里奔跑跳跃的鸡腿,它们最后在师父烂糟的厨艺下分别以白斩,炖汤和红烧的形式给他们仨留下了深刻印象。
似是想起往事,秦子若嫌弃的皱起了眉头。
“你母家姓虞,便叫虞亦吧。”
母家姓虞。
萧子亦侧头看他,正对上他的眼睛,忙撇过头,转移话题。
“有个事……想问你。”
“问。”
“你究竟……是怎么发现是我的?”
这个问题萧子亦让抓心挠肝的想了好两天,始终都没有个结果,最终他意识到,以自己的智商恐怕永远都不能知道答案了。
“想知道?”
萧子亦点头如捣蒜。
“不说。”
萧子亦扯了扯嘴角。
如果不是实在打不过,真想撕巴了他那张永远含笑的嘴。
“哦,对了,回去收拾收拾,过两日恐要出趟远门。”
水月轩里镜花大片大片摇曳,望着玄色的身影渐行渐远,萧子亦不禁有些纳闷。
这个人又在搞什么名堂?
两日后,萧子亦终于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
一路策马扬鞭赶到溯城,萧子亦被那匹磨人的马折腾的直不起腰来,歇在苏府数日方才缓过劲儿。
“你把我带出来把释明意关在卿临台是什么意思?留人质吗?”他望向那个节操低的没有下限的男人。
只见他慢悠悠剥了个橘子,自己吃了一半,边吃边道:“你人虽重生,脾气秉性一点不改么?怎么还跟个老妈子似的叨叨个没完,玉竹有分寸饿不死他,再者说……把释明意留在卿临台,吃亏的明明是我,一天天吃的喝的玩的乐的,他还整日里不安生,你知道我前两天收到多少封投诉信笺吗?”
敢情这是出门躲清净了。
还欲再问,他修长圆润的手指递过剩下的半个橘子。
秦子若笑道:“吃?”
萧子亦偏过头,坚贞不屈:“不吃。”
秦子若作惋惜状:“真的不吃?岭南官船运供过来的柑橘,极甜。”
萧子亦:“……”
几瓣橘子下肚,要问的事又忘了大半。
……
向来仙门名派的背后总有几方家族势力支撑,卿临的背后就有溯城苏家的大力支持,自然还有……
金陵,路家。
萧子亦眼中的光微不可查的暗了暗。
从前听闻溯城苏府一方势力盘亘年近百载,此代家主苏启更是威名赫赫,萧子亦看了正厅上的老者一眼,只觉得果真是名不虚传。
“秦宗主,此番劳动大驾,老朽实在是过意不去。”
可他话虽如此,面儿上却一点儿也不觉得他有什么过意不去的。萧子亦与秦临来了溯城已有两日,他才邀见,仿佛他请来的并不是家族拥护的仙门宗主,不过一个门客,连他此时言语,明明字句并无错漏,却平白觉得轻慢不敬,是长者的居高临下和强者的有恃无恐。
秦临靠坐在侧上座,透过袅袅的水气笑着。
“家主客气了,本就该来的。”
原来他这些年过的也并不比自己轻松,萧子亦望着那个仿佛永远带笑的人。
如今仙门局势远不如前,各大门派仿佛魔怔似的你争我斗,九洲原之上烽烟乱起,相较之下卿临已是安泰非常,但只怕这安泰背后是多方支撑,秦临少不了四处奔走维系。
可这都是他自己选的,不是吗?
“这位是……”老者的声音沉沉的打断了他脑海中的念头。
萧子亦忙起身,恭恭敬敬一揖:“晚辈……虞亦,见过苏大人。”
“我的门客,随我一道来的。”秦子若开口。
“原来是宗主之友。”老者眯起眼睛。
这种类似于打量和清查户籍老底的来自长辈的目光,让萧子亦想起自己第一次下山去到金陵路家的场景。
那时的他也是这样一板一眼的答,路明心也是这样坐在一边帮腔。
“信中所诉之事,我已全然知晓,苏大人尽管放心,无论此事是何结果,秦某都绝不会使之外扬。”
座上的老者闻言,眉目稍稍舒展,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全权拜托秦宗主了,我年纪大了,折腾不起这把老骨头,余者问木儿便是。”
他身侧站着的一位青年朝秦临与萧子亦行了个礼,抬起头来,是个清俊温文的少年郎。
苏启带着一众家仆缓步离开了前厅,厅中就只剩下苏木与他二人。
到底是何事,这样神神秘秘的反倒勾起了萧子亦的探知欲。
看着萧子亦竖起耳朵的样子,秦子若对苏木道:“有话即说,你看他这个样子,忍的实在辛苦。”
苏木也轻笑,渐转正色道:“此事……与我家多年来流传的一条祖训有关。”
“什么祖训?”萧子亦变身好奇宝宝。
苏木吸了一口气,良久,沉声。
一句话,断了好几次,却让人不寒而栗。
“苏家祖训,凡族中有双生子者,不祥,杀其一以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