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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墨器 ...

  •   次日清晨,唐阮正坐在窗前让宋姨给自己梳头。她趴在桌沿上眼巴巴的看着空空的小金碗,明明昨晚小鸟有回来睡觉的,怎么早上当她想把小鸟给宋姨看的时候就不见了呢?
      宋姨看着唐阮老气横秋地叹气,不禁笑了出来。心里知道她应该是她的小鸟又自己跑出去了,不能给自己看所以才叹气,便想着今天找点什么有趣的事来分散唐阮的注意力。
      这时正好隔壁的小院子里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唐阮循声望去,充满疑惑地歪了歪头。
      “那是二少爷昨日请来的木匠小哥干活的声音,”宋姨把手里的珠花插在唐阮梳好的发辫里,说着:“阮阮想去看看嘛?”
      “木匠?”唐阮转过身来面向宋姨。
      “是呀,是木匠,就是做家具物什的人。”宋姨蹲下来握住她的小手,耐心的解释道“你看咱们屋里的桌椅床柜啦,还有门窗盒匣,都是木匠们做出来的。”
      “哇,他们能做出这么多东西呀!”唐阮夸张的惊呼道,随后想了想问:“那他们能给阮阮做东西吗?”
      “阮阮想要什么呢”宋姨见她起了兴趣,便问到。
      唐阮嘟了嘟嘴,说“还没有想好……阮阮可以要的吗?”
      “当然可以了,这木匠就是二少爷请来给阮阮做东西的哦。”宋姨笑了笑,站起身来拉起她的手:“咱们现在去他那看看他都会做什么,然后让他给咱们阮阮做个好玩的好吗?”
      “好呀好呀,我们现在就去吧!”唐阮一听是来给自己做东西的,利索地从凳子上跳下来,拉着宋姨的手出了门。
      …………
      二人到了隔壁的院子,正好看到木匠小晏把一扇新做的窗户装好,手里还拿着换下来的旧窗户。
      唐阮看着小木匠,他既不像二哥与谢镜那般神采英俊,也不像洛星哥哥那样样貌清秀。一身粗布的单衣简单的穿着,一头不长的头发随意的绑在脑后。要说也是个毫无特点的人,可偏偏又让人觉得与常人不同。正在唐阮想着眼前的小木匠是哪里让人觉得与别人不一样的时候,小晏也正好放下手里的旧窗,看向这边。
      秋日里微凉的风吹向唐阮热扑扑的脸蛋,不禁让她打了一个寒战。
      宋姨见木匠看着她们,便先开口笑着说道:“打扰你干活了木匠小哥。”
      小晏听闻把目光从唐阮身上移向宋姨,只是看着并没有说话。
      宋姨昨天见过他,也听唐林说过他不怎么爱讲话,心想这看起来年纪也不大的年轻人大概是害羞腼腆,便笑着牵着唐阮走过去说着:“二少爷说你这几天会住在我们家里做活,想来问问看有没有时间给我们小姐做点小玩意?刚搬来这城里,也不知道这城里的孩子们平时都玩些什么。”
      说完小晏还是没答话,宋姨也有点尴尬不知该继续说点什么,倒是唐阮走进了之后发现小晏放在地上的木提箱里有着许多没见过的工具,好奇的她松开宋姨的手蹲下去打算瞧仔细。
      宋姨也发现了唐阮对工具起了兴趣,怕里面有些刀子利器伤了她,赶忙也蹲了下来防着她伸手去碰工具。
      小晏看着对着工具不停的发问“这是什么呀”的唐阮,似乎并没有回答她的打算,反而转身从身后的杂料里取了一根木棒以及一片纸,几下之后便做了一个简易的风车递给她。
      唐阮抬头看到小晏背着日光递给她一支翘着四个角插在一支木棒上的东西,一时有点不明所以,睁大了眼睛对上小晏的眼睛。可是从他身后照射下来的日光把他藏在自己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小晏的眼神。正当唐阮觉得眼睛开始有些被刺痛的时候,小晏蹲了下来,把手里的东西递得离她更近了,轻轻的说了一句\"吹。\"
      “吹?”正当宋姨纳闷这孩子搞什么的时候,唐阮本能的按照他说的对着他手里的东西吹了一口气。只见那四个翘着角的小纸片便转动了起来。唐阮瞪大了眼睛愣了一下,然后又连续吹了好几下,果然那些小纸片转的得更快了起来。
      唐阮兴奋的看看宋姨,又看看小晏。小晏把风车递得更近了一些,唐阮受到宋姨的眼神鼓励,接下小晏手里的风车,开心的玩起来。
      “小晏师傅真是手巧,看把小姐开心的。”宋姨看着唐阮开心的样子也笑了。“那我们就不打扰小晏师傅了……”宋姨话还没有说法,就发现小晏似乎没有跟自己说话的意思,甚至已经转身继续工作了。
      心里想着还真是个古怪的人,嘴上继续说完谢谢小晏的话,宋姨就准备带着唐阮回去了。可就在刚牵起唐阮的手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余光又扫见小晏转过身走向她们。
      唐阮也见到小晏走过来,遂停下玩风车,转而看向小晏。只见小晏手里拿着一个被系在绳子上的镂空圆环物件递给唐阮。在二人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小晏张口说道,“鸟。”
      唐阮好像有点明白又不太确定,试探性的问到:“是给我的小鸟的嘛?”
      小晏点了点头,看到小晏点头肯定,唐阮开心的拍了下手,赶紧把手里的风车塞给宋姨,自己接过小晏递来的木环仔细看着。
      深色木质的圆环被系在一根同样深色的绳子上,木环上刻着不明显的浅浅纹路,纹路的一些空隙处还被做成了镂空的。唐阮举起木环从中间望过去,想象着小鸟回来后站在这里的样子,正好迎上小晏的脸庞。
      “也许小鸟今早那么早就出去了,是因为小金碗睡着不舒服呢?”唐阮这么想着,也从木环里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给小晏。
      “谢谢小晏哥哥!”说罢唐阮迫不及待的拉着宋姨要回屋把木环挂在窗户上,这样小鸟回来的时候就会第一眼看到这个,它一定会喜欢的。
      同时唐家另一个小院子里,唐林叉着手靠在廊下看家里的仆人们在换窗户。
      “老谢啊,”唐林看了一会觉得无聊,开口向坐在一边的谢镜搭话,“换点门窗就管用了?我当初就是太信任你了,不是说好了这是升起过五彩祥云的福宅吗?怎么搬进来之后就……诶你别捯饬你那玩意了,你听我说话啊……”自己说了好长一段,一扭头发现谢镜正专心致志的捣鼓自己的那杆古怪的东西,唐林就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道谢镜手里拿的这个是啥玩意,见过他摆弄这个东西好几次了,就是一根镶金的管子,末端叼在嘴里前端塞了奇怪香味的材料,引火点着后跟年画上的神兽怪兽似得吞云吐雾。唐林也因为看着好玩问谢镜讨过几次,觉得也就是烟雾品不出啥味,也不知道谢镜为啥总是没事的时候就拿这个东西捯饬。
      谢镜见唐林要过来抢他的烟杆,笑着吸了一口站起身来走到刚换好的窗户边,把嘴里的烟雾轻轻吐在窗框上。深色的窗框被白色的烟雾拂过,一些烟雾溜进了窗框的缝隙和暗纹里,借着这烟雾唐林看清了这瞧似不起眼的窗框上面密密麻麻的被刻满了浅浅的纹路,就像是那天木匠大叔送来典当的木匣一样。唐林几步走过来,仔细的摸着窗框,问谢镜:“这是啥啊?这就是你说的墨家的……?”
      谢镜浅浅的笑了笑,又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在与唐林相反的方向,看着烟雾在空气中慢慢散去却又飘不远的样子,不紧不慢的说着:“相传古代墨家擅长机关术,而他们所用的规与矩是天下规矩的象征,用最工整的东西来分开吾类与异类不是最合适的吗?”
      “啥啥玩意???”唐林听的一头雾水。
      谢镜看着唐林皱眉眯眼的样子,笑着说:“就是说他是很厉害的名家传人,这么少见的传人我以前只听闻过还没有见过活的呢。”
      “厉害就行,厉害就行。”唐林平时经常听谢镜讲一些稀奇珍玩的来历,但他不是很爱听,太长太玄了听着头大,他在意的从来只有价格和效果。
      “谢镜说有效就会有效吧。”这么想着,他又仔细研究窗上的暗纹来。
      ……………………
      接近傍晚时分,天气突然阴了起来,眼看着想下雨的样子。
      谢镜告别了唐林,独自返回店中。店门口停了一辆奢华的马车,谢镜仿佛知道这马车会来似得,看也没看一眼便走进浮白楼里。
      刚进店门,就见到几位华服少女簇拥着一位贵妇人从会客的内厅迎面走出来。
      “连店里有什么宝贝都拿不出来还开什么店呐,谢公子一表人才怎么会找了个你这么蠢的伙计,你是不是欺负谢公子是好人来混吃混喝啊……”扶着贵妇人手臂的一位华服少女正扭着头中气十足地数落着身后的人。只见少女脸庞红润,俊眉微皱,饱满的嘴唇开开合合,气都不用喘的说出一连串的话。贵妇人见到谢镜进来便停下了脚步,而少女嘴上正说的起劲,脚上也没有停,正好一头撞进谢镜的怀里。
      “哎呦,谁这么不长眼啊,我要告诉谢公子……”少女正生着气还被人挡了路,当下就要发作,抬头要看看是谁这么不张眼,映入眼帘的却是谢镜温和英俊的笑脸。
      “春菱姑娘要告诉在下什么呀?”谢镜拿出自己的招牌笑容对已经看呆的少女说着:“是谁这么不长眼,惹姑娘生气了?”
      “就、就是他……”春菱看到谢镜的时候就有点呆住了,这会他离自己这么近,近到都能闻到他身上的熏香,想到自己刚才那么大声说话还撞上人家,脸一下子就涨红了起来。大脑一阵发热,不禁就谢镜问什么回答什么,举起手指着跟在后面垂头丧气的李洛星,然后低下头双手按上自己滚烫的脸颊试图冷却一下。
      顺着她指的方向,谢镜看到李洛星此刻也涨红了脸垂头丧气地站在人群后面。
      谢镜大概明白了,大概这行人来店里自己不在,凭着春菱姑娘这一张嘴,估计李洛星没少挨训。看着他这么垂头丧气的样子,谢镜竟然有点想笑。
      “在下被邀去了唐家,这才回来晚了,还望夫人见谅。”谢镜保持着浅笑,对为首的贵妇人行了一礼,然后很自然的扶起贵妇人的手,引着她向客厅走去。
      贵妇人似是与谢镜相熟,也微微笑着说:“这么说是本夫人来的太唐突了,能请得动谢君的唐家,可是那出了一个麒麟将军的唐家?”
      “夫人消息灵通,正是那麒麟将军的胞弟及老父在洛阳落脚的宅院。”谢镜扶着贵妇人走过李洛星身边,没有与他说话也没有多看他一眼,就仿佛他只是空气一般。“夫人可有兴趣结交一下?”
      “还不到时候,”贵妇人反而侧眼瞟了李洛星一眼,然后笑了笑说:“只是一个刚露了个头的小将军,还不知道他能不能扑腾起来呢,也许……”后面的话贵妇人没说出来,只是与谢镜笑了笑一起进了屏风后的待客厅。
      跟随贵妇人的一众少女也拎起裙角跟了过去,那位叫作春菱的少女经过李洛星的时候还昂着头对洛星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提着裙子也进了客厅。
      李洛星见人都走了,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翻了一个大白眼。刚准备转身对着客厅也哼回去,结果扭头发现谢镜竟然在屏风后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吓得他立刻又低下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谢镜似笑非笑地丢下一句,“去把那个盒子拿过来。”
      洛星低着头应了一声,见谢镜进去了便对着客厅做了个鬼脸,刚转身要走却又听谢镜在门口并未走远的嘱咐道,“是镶金的那个盒子,不要拿错了!”
      吓得洛星打了个激灵,赶紧溜去找盒子了。
      吩咐完洛星去取盒子,谢镜便坐回主人位亲自为客人们沏茶。虽然一早便去了唐家呆了大半日,回来也未洗漱更衣,但谢镜此刻依旧面容干净,衣衫整洁。他正坐在主人位,熟练地摆弄着面前的茶具,从热水温杯到沏茶分茶,他修长的手悠闲又优雅地进行着每一步,加上他面容俊朗笑容和煦,时不时与贵妇人闲聊几句,风雅的神采让不少年轻的少女们移不开目光。其实也不仅是少女们,茶叶清香沏茶人养眼,贵妇人也是甚为满意地微笑着品茶。
      贵妇人这边刚品完第一道茶,李洛星便捧着一个镶金的木匣走了进来。只见他始终低着头,一副很恭顺的样子,把木匣递给谢镜之后便退了出去。临走前他不禁多看了一眼,也只看见谢镜为夫人打开木匣,而夫人似是满意的笑了……
      …………
      李洛星无聊的趴在前厅的柜台上看着门外发呆,白天一直晴朗的天气这时竟然隐约下起了毛毛细雨。他刚想起身出去看看是不是真的下雨了,一阵珠玉相击的细碎声响在身后响起,谢镜正好扶着贵妇人从客厅走出来,看到那个叫作春菱的姑娘也在一旁跟着,吓得洛星赶忙低了头乖巧的站在一旁。感觉谢镜似乎是看了他一眼,待他偷偷抬眼望去的时候发现谢镜在取柜台边的伞,亲自撑开送妇人出门,妇人与少女们上了车之后谢镜撑着伞立在门口目送她们。车夫甩了甩缰绳驱动马车启动,春菱突然掀开门帘似乎想说点什么,可看到谢镜笑眯眯的看着她时,脸一红又缩了回去。在飘动的门帘里隐约看到坐在暗处的妇人抬起手腕掩嘴笑了一下,华服的衣袖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下来,露出一节雪白的手腕,一只翠绿色的手镯随着她微笑的幅度轻轻晃动着……
      谢镜也笑了笑,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后转身回到店里,看见李洛星还是那副垂头丧气乖巧恭顺的样子低着头,便指了指放在一边桌子上的食盒,是他回来的时候宋姨托给他带给洛星的点心。李洛星见到食盒似乎很开心,谢镜便也不再管他,自己先一步回了待客厅。李洛星见谢镜走了并且也没啥吩咐,开心地捧起食盒向后院走去……
      屋外的雨似乎下大了一点点,淡淡的潮湿气息在屋内慢慢散开……
      置物柜上的一个格子空了,旁边的格子里放着木匠大叔送来卖的那个深色木匣,静静的放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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