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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咩(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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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寂静的雪夜,特蕾莎房间里的炉子里烘烤的木头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炉子向外涌着热气,她把脸埋在被子上,脸颊红扑扑的。
西普躺在地上,用身体贴近炉子。特蕾莎特意给他找了个抱枕,让他能垫住上半身。他一双睫毛轻微抖动,显然是睡得香甜,发出了呼呼的呼吸声。
不过今天小羊躺得离炉子近了些,炉子里的火显然是有些调皮了。再加上小羊今天睡得有些熟……
“怎么一股焦味?”特蕾莎皱着眉头惊醒,居然看见西普的屁股在冒烟。她忙跳下床,用椅垫拍了拍西普的屁股。西普这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屁股,半天都没有动。
特蕾莎一直翻着西普的焦毛,西普的鼻子闻来闻去,突然扭过了头去。她确认了西普没有烧伤后,呼了一口气。
“还好,西普。没有烧伤!只是烧掉了一片毛……”
“……”
“没有烧伤,你也不痛的吧?”
“我的毛!”西普皱着眉头,生气地盯着自己的屁股。
白色的羊毛上还有焦灰,看上去显眼极了。
“没事没事,会长出来的。”特蕾莎摸了摸他的头。
于是,特蕾莎带着西普去了厨房。她把干木头填在炉子里,用深锅烧了一大锅热水。在烧水之余,特蕾莎还会偷偷趴在窗户上看向父亲的房间,确保他没有醒来。
西普还在十分在意地盯着自己的屁股,小羊尾巴一直抖来抖去。盯了一会儿,他终于不安地伸出了手,用力地揪着已经被烧断了的毛。
“西普!一会儿洗洗就好了。”
“我知道,但是它们都烧断了。”
“都是今天的火烧得太旺了。”特蕾莎把手放在锅上试温度,“一会儿给你在离火炉远点的地方铺几个软软的枕头。”
水不一会儿便热了,就在特蕾莎要把水端到浴桶前的时候,勒斯前来打开了门。他被厨房的灯光照醒,问:“特蕾莎,半夜烧水做什么?”
西普变回了小羊,向门后躲去。
“你要煮了它?”
“不是,父亲!”特蕾莎哭笑不得,“我怎么会煮了我的小羊呢?他是屁股毛被烧焦了,是毛!这热水是帮它清理焦毛的。”
“这么晚了,明天再弄吧。一只羊而已。”
“父亲,我水都烧热了!你不用管我,睡觉去吧?”
勒斯牧师砰地关上了门,西普慢慢走了出来。
“好了,进这个小浴桶吧,我帮你把烧焦的灰都洗掉。”
西普还是小羊的模样,奔拙地进了浴桶。他把下巴搭在浴桶的边缘,呆滞地眨着眼睛,像是在想些什么。
“你变成精灵的模样,也没关系的。”特蕾莎用小盆舀着水。
西普没反应,不过因为小羊的身体太硬,西普最后还是妥协了,将上半身变成了精灵的模样,一双眸子垂下,像是在想些什么。
特蕾莎倒是吓了一跳,因为——西普的背上竟然有一片巨大的烙印。那烙印是如此可怖,让特蕾莎有些寒毛倒竖的感觉。她用指尖轻轻地沿着烙印的轮廓划下,西普的身体明显地哆嗦了一下。
“这事我都快忘了。不过现在想起来了——”
特蕾莎没有问,她不想揭西普的伤疤。不过她心里一凉,总觉得这个图案她在哪里见过。
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在教堂的仓库里——
特蕾莎紧张地往西普身上舀水,两人都没再说话。
回了特蕾莎的房间,西普站在门口盯着那熊熊燃烧的炉火。特蕾莎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说:“睡觉吧,别乱看了。”
“我不想再睡在那里了。”
“睡在床边吧。”
“我想起怕火的事了。”
特蕾莎握住西普的小羊角左晃右晃,把带推到了床为,让他躺了下去。她睡在地上,用被子蒙住眼睛,眼前不停地在回忆西普身上的烙印。
她是见过那烙铁的,当时是在教堂仓库里。巨大的烙铁摆在木架上,她问父亲:“父亲,那是什么?”
“是百年前的古物,用来守卫村庄的。”
借着月光,特蕾莎看向西普的睡脸,小声地对他说:“西普,我会保护你的。我不会再让你接触到火的。”
西普缓缓睁开眼睛:“虽然胆小的是我,但我该保护你才对。”
冬天的一切都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快乐也是。西普和特蕾莎没再经历什么让人难过的小意外,每天都是那样和谐而宁静。西普平时也不爱皱眉了,有一次还一边吃干草一边嘴角上扬地笑了。不过他趁特蕾莎看见之前还是收回了笑容,像是在维护什么一样。
“我看见了!”特蕾莎噗地笑了出来。
“你什么都没看见!”
“可是你笑起来很好看啊!”
西普敷衍地咧了一下嘴。
“笑了又到底怎么了嘛。”
“做羊就该凶一点。”
“小羊们都吃草的,才不凶呢。”
“就因为不凶才会被你们剃毛!”
“又不是所有羊都会被剃毛!只有羊倌的绵羊才会……”
“还会被做些奇怪的事。”
西普没再说话了,特蕾莎也不敢再接下去。他肯定有什么悲伤的过去,但特蕾莎一点都没问过。转眼就要春天了,她硬是什么都还不知道。
不过不知道也好,要是她什么都没法为西普做,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过了几天,太阳突然变暖了,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了暖风。房檐好像在滴答滴答地滴水,特蕾莎却高兴不起来。她知道西普该走了。
这天,特蕾莎和西普一如往常地在森林边散步。西普今天与特蕾莎并肩走着,不过头却低了下去。特蕾莎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等走到森林边的时候,西普突然转过身,对她说:“我该走了,春天来了。”
“你这就走了?”
“我现在回森林里去。”
“能吃饱吗?”
“再过几天,小嫩草就要长出来了。”
天空下起了蒙蒙小雨,雨势又慢慢转大。特蕾莎用手挡住额头与西普对视,最后伸手摸了摸他的角。
“我还会见到你吗?”
“会,我就在森林里。”
“那你要保重。”特蕾莎哽咽着说。
“我会的。”西普低下了头。
分别前,他们简单地抱了一下。
“早点回去吧,勒斯牧师在等你。”西普露出了个释然的笑,这是他平时不爱展露的表情。
“你也要找个地方躲雨。”
“我会的。”
特蕾莎不知道是怎么晕乎乎地回了家,反正到家的时候她浑身上下都被冰凉的雨丝浸透了。勒斯关心地一边烧热水一边问:“怎么了?”
“我……我的羊丢了……”
“我会再去给你买一只的,特蕾莎。别哭。”
“我没哭!”
特蕾莎抹了两把眼泪,大口地喘着气。
“就是羊嘛,我会去集市给你买只新的羊羔的。到时候买只母羊,还能产奶——”
“父亲,不要再买羊羔了,我不需要。”
“不再养了吗?”
“我只想要小西普。”
特蕾莎早早地上床睡觉,一双眼睛红肿得有些干涩。房间里缺点什么,但她是不会硬让西普留下的。他本来就是森林里的精灵,是属于那片绿色的神秘世界的。
能再见,就好了。
砰砰砰。
“特蕾莎,快来!”清晨,勒斯打开了特蕾莎的房门。
“怎么了?”特蕾莎迷迷糊糊地醒来。勒斯带她走到了门前——
“咩————!”
是西普站在门外。小羊的白毛是多么可爱啊。
全世界最可爱的小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