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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Ch.14 ...

  •   这是某天在鲁西路虚掩的房门间窥见到的素描。
      以那孩子作对象的素描画,就这样摊放在桌上……不同的是,这次孩子多了一张笑脸。

      说像谁呢?休姆尔看不出来,薄薄的小嘴唇在笑着,柔和的身笔触令舌头看起来很柔软。深邃的大眼睛像被附上灵魂一样,充满憧憬和好奇的注视着。整张脸看起来是陌生的,但不知从何来的肯定令休姆尔相信他就是自己的孩子,为什么鲁西路可以画得出孩子的脸?

      当……婴儿床的装饰又响起来了,每次听见这种声音都会觉得…孩子回来了。

      “早安,教授!”头发长得可以束起马尾的鲁西路坐在画架前,一脸轻松的向教授问好。
      其他同学却都挂着一张苦脸:“戴云度尔教授……求求你放过我们好吗?”
      “你们怎么了?”老年教授一脸错愕的环视一众苦恼的学生。
      只有鲁西路一人笑得出来:“大家都在埋怨这次习作的限期太赶了!”
      “才这样就受不了?以前我当学生时才用了一半时间……”教授边嘀咕着,边步至鲁西路身旁:“怎样?对你来说好像绰绰有余哩。”
      “还好,偶尔挑战一下自己也不坏。”气定神闲的样子感觉有一点自傲。
      教授推一推鼻梁上的眼镜,细看鲁西路笔下以春天为题的作品。
      柔软的嫩草,初长出来的小花,在轻抚着一双婴孩的手。生命,是春天的暗示,在温柔的笔触下一切都如被母亲抱在怀里一样,令人安心的柔软和温暖……青草的线条很细,仿如玩偶软绵绵的毛。半完成的作品还未表现出光暗感,但这样看起来已经感受得到,那将会是一种让人安睡的光度。没法想像这会是一个刚刚丧亲的人画出来的作品。
      “你上色的风格…好像……”
      “更像姐姐了,是这样吧?”晶茔而有神的眸子垂眼望着自己在调的颜色,就像说着理所当然的事一样。声量只传到二人听得见的距离,没有人发现教授紧皱的眉头。
      “……”年老的眼瞳充满着无语的忧虑,在他面前本应是个黄毛小子的人,现在竟也变得看不清了。既熟悉又陌生,看似是个最正常不过的小伙子,何以又会泛起若隐若现的恐惧?
      “世上已不会再有同样风格的人……”带一点黄的奶白色颜料从细画笔的笔尖拖出一条幼细的线,就沿着最近那一条青草的边缘。润泽的双唇带点妖媚的扬起,那诱人的嘴形和他姐姐一样,他再压底声线:“不,这已经变成世上唯一的风格了。”

      两个双似的人以同一方式在这个容纳度低的世界里存活着,就只会产生令人没法释怀的不协调。世界容不下相异的人,过于相似的人也没法互相容纳……外在与内在的侵蚀,在伪装成完美的镜像中肆虐,直至彼此拥抱在手的只剩下腐朽。

      哪边是现实也没关系。
      镜子破了的话,留下来的一方就是被允许的存在……

      又一次巧合,令休姆尔发现自己开始没法从鲁西路的画上移开目光。
      真的是偶然中的偶然,在鲁西路听到手机在房中响起,急忙跑过去时撞跌了自己放在桌上的画簿。刚好经过的休姆尔顺手帮他拾起来,看见的是一张很草的素描,一双婴儿的手放在草地上。这是怎么一回事?休姆尔觉得那是自己的孩子。

      “那是我正在做的习作,之前所起的草图。”
      他没有发现自已看得出神,直至鲁西路的脸出现在他眼前不到数吋的距离。
      “…啊,是吗?”休姆尔像恐惧着什么似的急忙把画本合起来,塞到鲁西路手上。
      “那孩子…在阳光下应该会是这种和谐的色彩吧?”
      对,也许这真的会是一片风和日丽,温馨得像梦境一样的情景。然而,就是因为那种美,放在这样子的现实中,却变得如此的恶心。休姆尔嗅到花草的清香,很近很近,就像带着青草的泥土覆盖在脸上似的。可怖的窒息,让他想发狂的挥抓着双手,死命的狂呼。

      当……来自那个房间的清脆声音永远都是如此阴冷。

      是哪里吹来的风吗?还是说那孩子回来了?是芙露歌带他回来的……
      休姆尔抬头,面前那张娟好的面容微微别开,像妖精般大的眼睛瞄向那个房间。
      他的声音轻得令人错觉认为是芙露歌:“那孩子啊……”
      “够了!”也许休姆尔本人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这激动的一喊,只有失衡的倒在床上那一下震荡才令他稍为清醒。耳窝中回荡着“胡胡”声的沈响,因为自己正使力地掩着耳朵。
      事实上,刚才他想说的其实是……够了!那孩子根本就不存在!
      喊不出口……太残酷了吧?对自己而言,对任何人亦然。由存在变成不存在,这种事要怎样想都还是很悲哀哩。因为自己没勇气再次面对悲伤,才在那片令人加倍脆弱的黑暗中,拥抱着不真实的“她”。那个晚上,他真的把鲁西路当成是自己的亡妻……
      这样的自己很可怕。那个投在墙上的影子也一样,就像追赶着自己的鬼魅……影子纤细而修长,它的手指,线条是多么的柔美,让人一瞬间极度的渴望着被抚摸。
      爱人的感觉无声弥漫,他就像吸进了剧毒的甜香,分不清蛊惑的源头到底在哪里。

      人一旦失去什么,生命中就会留下空隙,每一天呼吸着,感觉就像体内出现了一条岩缝,空气流过时带来的就是那种像风化侵蚀般的痛。什么也好,只要能够填补的就可以了!
      人会为了寻找类似解脱的出口而舍弃理智,就这样任由黑暗与污浊充斥着整个灵魂。在醒觉之时,不管是身和心都没法动弹了……

      “休姆尔?你怎么了?”那像渗有毒药的指尖隔着衣服抚上了背部,令休姆尔整个人弹起来。客厅中的灯光只照到鲁西路下颚的地方,看着那散在肩上的长发根本分不出他是男是女了……而且,会和他共处于这房间的人就只有芙露歌。
      “芙…露歌……”为何会喊出这个名字?大概是因为黑暗又要袭来了吧……
      “我就在这里……休姆尔。”那个纤细的身影爬到床上,就跪在自己张开的双腿之间。在这种暧昧的光线下一切认知都变得濛泷,雾化之后,是美好与烈痛的中间点。
      那点模糊的光芒,可以是驱走阴霾的阳光,也可以是焚身的火焰……你是哪一种?
      “…你是哪一种…?”那张带着邪气的笑脸是妩媚的,就如他所认识的芙露歌一样,纯洁的白纸背后藏着一回点鲜艳的红,诱人而不庸俗。像咒文一样令他欲罢不能……
      “你希望的那一种。”柔软的发丝扫过鼻头,那双不甚有力的手轻拥着休姆尔微仰的头。脸庞明明感觉到那单薄的胸膛明明就不是芙露歌,为什么到现在还是分不清?
      还是说,从一开始就只有自己在逃避着,为了让自己所爱的永远存在而无视现实。
      “…不,我所希望的…已经永远都没法……”
      “要不要实现就看你而已。”现在所听到的声音无疑已完全变成芙露歌像银铃一般女声,指尖仿佛也感受到女性胴体的触感。呼出暖暖的气息,令人更加深信她是一个活人,直至她的唇点在自己嘴头那一刻……吻,久违的触觉,带着唇膏熟悉的香味。

      “嗄…”二人的双唇在轻轻一点后又退开不到数公分的距离,双手不由自主的抓过对方的长发,舌头狂暴的在他唇上肆虐。几乎在同一秒,灵魂的分身用利斧将扭曲的意识砍断,像感觉到剧痛而挣扎似的,休姆尔使力把面前的人狠狠推开。

      弱不禁风的身子一下子弹开好几尺,听见骨头撞到书桌上的声响就知道有多痛。
      又或者是……从鲁西路失神的表情就会看见他的痛。休姆尔抖着唇,身体向前俯,十指深陷在床褥上。这一刻在暗灰的光线下他却很清楚的看到,眼前人是鲁西路……
      “听清楚…给我听清楚!你……你是鲁西路!”像咆哮的野兽一样,嘶声叫喊。
      “我……”鲁西路瘫坐在地上,一脸受伤的表情抬起头。
      不是那种被责备了的感觉,而是没法接受某个现实似的眼神……
      “你是鲁西路!不是芙露歌!”即使休姆尔的眼神再凶狠也没法接近鲁西路一步,仿佛在戒备着什么危险的东西:“你不要再把我推进深渊了!不要再愚弄我了!”

      吼出这一句时,脑中浮现出两个身影……两张酷似的脸,向着自己媚笑。
      连空气都变很可怖,一面是刺激官能的甜香,一面是地狱深处的腐臭。仿佛感受到她的体温同时背后就是堆积如山的尸体……

      当……那个房间又传出铃铛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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