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9、第〇六九章 ...
-
“在塔顶。”祁莳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对祝唐道。
“嗯。”祝唐仰头看着塔顶的位置,这座观光塔,垂云市最高的建筑物,279米的高度,在黑夜的笼罩下,一切都被无限模糊了。
他拍了拍祁莳肩膀,祁莳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即刻疏散人群。”祝唐对楚霁道。
“是。”楚霁立刻命令下去,一转身,发现祝唐已经登向塔顶,“组……”
祝唐立于塔上,俯瞰之姿,几分睥睨,感慨道:“倚剑登高,苍茫万古。”
“御中庭的反应还是一如既往的快。”盛和赦回身看着祝唐,“凌归一死,你现在就是御中庭的主人了。”
“恐怕要令阁下失望了。有关理事长人选一事,日前已经确定。”祝唐语气一顿,“不过,还在考察期。”
“失望这个词我就原样还给你吧。”盛和赦轻笑一声,提起闻若,右手并刀,对准闻若的心脏,用力穿进。
“轰——”
脚下传来剧烈的摇晃,塔柱断落,穹顶的玻璃失去支撑,发出难听的“咔嚓”声,一片碎裂中,塔顶的一切都向下落去。
云端一脚踩空,还没有所反应,立刻掉了下去。
祝唐稳稳落在地面,提着云端的领子把他丢到后面。
云端摇晃着退了两步站稳身体,这里是第七平台。支撑上面的塔柱完全断裂,平台上层的玻璃碎裂后掉落一地,真正变成了露天。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站在已经断裂的塔柱旁,瞥过来一个冷淡的眼神。
尽管知道关谦不是在看自己,云端还是莫名觉得一阵紧张,忍不住稍稍别过脸去,假装没有注意到。然而目光一接触到还被盛和赦抓在手里的闻若,云端立刻就将这些所有统统抛到了脑后。
他不敢想象,不敢相信,假如,假如死亡……
女孩脆弱的喉咙就掌握在那象征着死亡的手掌中,双臂垂下,就这样等待着下一刻的到来。
等待着,约定的履行。
我答应过你,再也不会做出让你担心的举动。
也希望你,在以后漫长的时光里,忘记我,忘记这充满悲伤的过去。
“杀了我……”
“住手!”怒吼将女孩的请求淹没,云端看着盛和赦,那一贯温柔,甚至温柔到柔弱的脸上,是一丝分外的坚定,“放开她,盛和赦。”
盛和赦沉默地望着他,片刻后,笑了一声,“你我,也就到此为止吧。”
这短暂的空隙,祝唐按住佩剑,趁机冲了上去。身边一阵风动,是关谦。
没有任何事前交流,却似乎有着合作多年的默契,两个人同时从不同的方向攻来。
站在中间的盛和赦完全没有要躲避的意思。
“动手,快点。”闻若催促道。
“好。”话音落下,盛和赦的手掌瞬间贯穿了闻若的胸膛,染血的手掌从背后穿出,慢慢地向下滴落着不属于自己的血液。
“!”云端怔住,不可置信地退后了一步。
“杀了他。”祝唐的声音响起,两个人几乎一同到达盛和赦身边。
一道火焰从盛和赦脚下猛然窜起,以惊雷之势向四周冲击而去,火焰掀起巨大的热浪,周围的玻璃在这样的温度下,迅速融化。
两人被击飞数米,喉间涌上一股浓烈的腥气,吐出一滩血迹。
“……”被穿在手掌上,感受着生命力的不停流逝,闻若慢慢抬起头来,两只手交缠在一起,无力地做了一个手势。
原本漆黑的头发,开始慢慢褪去颜色,银白色的长发轻轻飘散,从心脏被贯穿的位置,整个身体都在随之消散。
“……”无力的话语从即将消散的生命中吐出,盛和赦静静看着闻若,读出了她的话。
予尔诫命,如凤浴火。
这道诫命,是为谁准备的呢。
这就是你,所谓的决定吗?
火焰不曾停歇,燃烧着周围的一切,支撑穹顶的钢架开始融化,断开,随着巨大的声音砸向地面。
火焰,无穷的火焰。映入云端的瞳孔中。
周围的一切都消失在了此刻,一片空白中,只有不停滴落的鲜血,从柔弱的身体上滴落,汇聚,扩大,和那些炽热的火焰一同蔓延,利箭一般蹿向自己。
这样炙烤的感觉,这样几欲令人窒息的感觉,这样熟悉的感觉。
不停融化跌落的已不知是灼得通红的钢架还是断裂的焦黑,火焰包围着他,在噼啪作响。指尖那一点,手掌那一点,沾满的血液已不知道是温热还是冰凉。
红色的火焰,红色的血液,一切都在燃烧,黑色的身影行走着,每一步,都留下死亡的气息。
“撤。”
没有胜算。与其在这里做无谓的战斗,不如及早撤退,再图谋后续。
关谦低笑一声,对于祝唐这份明哲保身知难而退的态度颇感好笑。
祝唐瞥了他一眼,反击道:“你喜欢留在这里的话,我也不会横加阻止。”
关谦淡淡“嗯”了一声,目光不由瞥向站在远处的云端,从刚才开始,那边就好像没什么动静了。
而就在两人已经商量撤退的时候,呆立着的云端忽然抬起头来,一步步向盛和赦的方向走去。
关谦想抓住云端,却被祝唐拦下。
“你先走。”
“……”关谦看了一眼云端,又看了一眼纹丝不动的祝唐,“你知道什么?”
祝唐短促地笑了一声,“这么想知道就在这里站着。”
“那小子会死。”关谦说。
“我等在这里就是为了收尸。”祝唐说,虽然听起来像是玩笑话,但是他的语气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闻若的身体彻底消散,就像从未来到过这个世界上一样。一颗金色的,晶莹的球形被盛和赦抓在手中,那就是他要找的,钥匙,能打开门的钥匙。
“要杀了我吗?”看到向这边走来的云端,盛和赦问道,“你这个人,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事情发怒。但如果是别人的事情,总喜欢揽在自己的身上。明明是逃避的个性,却又意外的负责。”
前进的方向上,横亘的长剑挡住云端,金色的流苏穗带在火焰掀起的热浪中颤动翻滚,纠缠成不可捉摸的谜团。
“让开。”
低沉的语气,是不可回避的怒意。
剑未让开,执剑的人一声轻笑,“此剑名‘乾’,借你一用。”
手掌握剑,半声铿鸣,自黑檀鞘中显露的冰冷剑锋,割裂皮肤下的血管,血液在八面剑身上勾画出奇异的纹路。
难耐的炽热中,唯有剑身散发出一丝沉然的冷意。
“这是……你……”盛和赦表情一滞,随即释然,“看来你我的确是两不相欠了。”
这剑,他只见过一次。
从一个姓云的人类那里,见过。
——「云湛效则」。
——盛和赦。
于生死之际,最后交换的姓名,所包含的,是怎样的一种情感?
云端挥下血剑,凛冽的剑气一往无前,斩断火焰,斩向盛和赦。
“轰——”
相撞的声音,爆发出的冲击波险些令人掉下去。
祝唐勉强稳住身体,向后望了一眼。四周的栏杆已经全部烧毁,渺小的城市,璀璨的灯河。
盛和赦横握长枪,挡掉这次攻击。眼前却找不到云端的身影。
“!”盛和赦身形一转,长枪荡开,刺向身后。
枪尖停留在云端身前,没有再前进一分。
盛和赦向后跳开,“比起你的父亲,你的经验太少了。”
“闭嘴。”云端怒道。
“还真是强硬。”盛和赦笑道。
血液,落在地面。
云端握紧手中的剑,更多的血液落下。他向盛和赦冲去,强大的剑气逼得盛和赦步步后退。
火焰的长枪猛地插入地面,火焰熊熊燃起,挡住云端的来路。
炙热的火焰中,闪出云端的身影,剑直指盛和赦的喉咙。
长枪探去,借寸长之势击退云端,云端身形掠向盛和赦左侧,反手握平剑锋,逼近盛和赦。
盛和赦松开手掌,长枪化为火焰,纵身跳起,单足落在云端的剑尖上,借力再次纵身而起,“到此为止吧。”
赤红的火焰跟随盛和赦化作一道流星,转瞬间消失在夜空中。
云端垂下手臂,血液沿着剑身滑落,在地上汇聚成一滩,蔓延开来。
随后倒了下去。
身后的男人捡起跌落地面的剑,收入鞘中。
祝唐俯身探了探云端的呼吸,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到的鼻息打在他的指尖,在令人难耐的火海中显得那么无力。
“哐——”
巨大的支架开始倾塌,祝唐抓起云端,不再停留,穿过火海,迅速跳下塔顶。
漆黑,漆黑中闪烁的群星。
星光。
月色。
十二根石柱围立四周,在中心的石坛上拖出诡秘的阴影。
阴影下,青年抱剑而闭目,倚着石柱,半张脸落在阴影中,半张脸露在月色下。眉似剑锋,透着深刻而凛冽的杀意。
头顶上方是璀璨的星河,在山顶上,天空没有变的可以触摸,反而更加空阔,更加遥远。
脚下覆盖了整个山顶的阵法中,飘渺的白色幽光沿着一道道阵纹游走,循环往复。
十二根石柱,平坦的巨石,复杂的阵纹,如若想到这些工事,曾在三百年前,由一人全力完成,抛开那些关乎生死存亡之事,也许只剩下了对这个人的敬佩。
为了这道门的打开,耗尽了多少心血,几度遭遇追杀,终以己身成就己业。又是为了这道门的关闭,牺牲了多少性命,无辜之人横遭祸患,老于阴潮牢笼。
三封三族,负镇守之职,到这一天时,也逃不过倾覆。
如果这就是命运。
也许这就是命运。
这道门终将要被开启的命运,现在所缺少的只是,一把小小的钥匙。
谁会带着那把钥匙,来到这里,打开这扇门?
很快,很快就会来了。
已经来了。
楼危睁开眼睛,望着前方,前方空无一人。
然而,通往这里唯一的入口处,已经走上来一个人。
这个人与其他的什么人没有什么不同之处,穿着在这个日子里随处可见的裳装,长发随意束起,过分俊美的一张脸上甚至还带着轻飘的笑容。
仿佛他手中散发着柔和的淡金色光芒的物体不是他刚刚剥夺了一个生命所获得的。
钥匙。
楼危沉默着,缓缓拔出长剑。
剑身如镜,映着月色。剑锋如纸,直取要害。
铿然声响!
剑尚未至,已被拦下。
盛和赦依然在向祭坛的中央走去,拦下楼危的不是他。
一把打磨光亮的黑色剑鞘,中段已被砍出一条淡淡的白印。少年反握长剑,一张脸上满是不耐之色。
楼危退了一步,“让开。”
祁莳深吸了口气,轻“啧”一声,竟也没有说什么,向自己的右边让了一步。
他这一步才退出去,剑已出鞘,趁机袭向楼危腰侧,剑锋毫不留情划破衣服,深入皮肉,带出飞溅的血液。
楼危向前进攻的动作不由一滞。祁莳飞起一脚踢向他背部,趁他身形不稳,反手在楼危背部又划开一道伤口。
楼危正欲反击,握剑的手连着手臂忽然感到一阵虚软,眼前一黑,整个人直直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