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不该信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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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洛冯听罢这话，眼神里多了几分动容。
她想到身处这无人之境里，四处明明没有一分人间的样子，自己却已经做好了允诺，让安橼好好活着，活在一个从来没有自己出现过的地方，这不是骗人是什么呢。
可是想到那些累世的记忆，又想到镜子里看到的花，每一幅画面都是同样的惨淡。如果选择坚定下去，自己和吸血鬼又有什么两样呢，消耗别人的生命，美其名曰为了爱情。
詹洛冯收拾好心情，温柔地握住安橼的手，说道：“那你说，咱们要是都死了，怎么看不到那个什么奈何桥，阳关道之类的啊？”
安橼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甚至往四处观看寻找。
詹洛冯看她这样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刮了下安橼的鼻子，说着：“好啦，我开玩笑的，真的在找啊？”
“我知道这不是梦，梦不会这样真实。”安橼肯定地说。
“那就不用担心啦，你现在和我在一起呢。”
“可是，我不确定，周围的景象很陌生，我担心它们会突然消失，我担心它们会连带着你一起消失。”
“我什么时候真的消失过呢？”
“可是，有好几次，都差点……”
“我不是还在这里吗？当下，当下我真实的存在着，这一刻，骗不了你的。”
詹洛冯这话好像说的没错，但是，安橼的心里却一丝坚定的信念都没有。
她始终不能消除心里的不安全感，哪怕此刻听到的话语，看到的笑脸，多么清晰，多么真实，自己却总感觉，这些画面，上天想要收回就可以收回了。
安橼：“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詹洛冯舒了一口气：“就当我们俩的二人世界不挺好吗，你看，没有人打扰。”
她伸手指着水面，说着：“来，你过来看，我已经把这里摸熟了，你看，你来学我这样跑，人就像水漂一样，能一直滑着飞过去。”
说罢，她还真作出了一个要滑出去的姿态。
安橼被她这有点呆的举动弄的哭笑不得，只能在后面慢慢跟着她，说着：“我只记得你以前玩过水漂，没想到现在都对自己下手了。”
“诶哟，救我。”詹洛冯居然缓缓落入水中了。
安橼神色骤变，担心的冲上前去，向无人的水面喊着：“洛冯，你在哪？把手给我！”，她双手抚在平静无比的水面，试图寻找着。
她背后的氛围，霎时间变得压抑，有玻璃状的晶体聚拢过来，一双手搭在她肩膀上，传来故作低沉的声音：“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安橼静静不说话，隔了好久的时间，才冷冷地吐出一句：“无聊。”
无聊的伎俩得逞后，詹洛冯嬉笑地跑着转过安橼，蹲在她面前。说着些让人恼火的话：“诶，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安橼直视着她的双眼，眼神像是藏着一座冰山，让人望而生寒。
詹洛冯悻悻的道歉：“我错了，不该拿这种事开玩笑。”
安橼淡漠地说道：“你看。”
詹洛冯抬眼，只看见玻璃状的晶体像瀑布一样聚拢过来，哗的一声就把自己覆盖包括，自己马上像个水晶粽子一样了。
晶体里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好啊，你学的可真快！看我出来不好好对付你。”
安橼笑着：“就不准我反将你一军吗？”
说罢，詹洛冯果然很快从晶体里钻出来，装出一副要算帐的样子。
安橼不喜欢打闹，只是很克制的说着：“你别过来，不然，我就像刚才那样了。”
詹洛冯：“尽情来啊，这次可不会让你得逞了。”
安橼嘴上强调着无聊，身体却好像对这些无聊的打闹是乐在其中，她仔细地观察掌握周遭环境的变幻道理，还设计布局。几轮下来，把詹洛冯闹的体力耗尽。
詹洛冯坐在水面上，静静地休息。
安橼走近，躺在她腿上，话里带着几分得意：“士气呢？没啦？”
詹洛冯轻抚着安橼柔顺的头发，说着：“你在我面前，兵无斗志啊。”
安橼：“脑子里天天都是些幼稚的把戏。”
詹洛冯：“我脑子里可都是你，你是在说自己幼稚吗？”
安橼：“不跟你说这些。”
詹洛冯笑着，说：“要是这个时候，能有日出，或者夕阳就好了，我可以和你一起看。不像在这白茫茫的环境里，连个视线聚焦的地方都没有。”
安橼：“你的眼神就这么居无定所吗？”
她马上会意，像赔罪一样：“眼神都在你身上了。”
安橼：“前后矛盾。”说罢，将詹洛冯的手捏住，放在自己耳垂左右，像枕着一样。
詹洛冯想起了那天，和林旗在重庆湘西交界的河畔时，本来当时想打电话告诉安橼自己想起来了，但一直到现在都没说：“准备了好几次，要跟你说的，都被各种意外打断了。”
安橼问道：“什么？”
詹洛冯：“上次要跟你说的，我想起来了。”
安橼：“想起来什么了？”
詹洛冯：“想起来，我们两个是什么时候，一起第二遍听过那句诗了。”
安橼左手蹭了蹭她的裤子，问着：“什么时候。”
“前世啊，你陪我去学校看小炎，那天晚上，我和你在酒吧里，不知怎么的，我喝了两杯酒，头脑热了起来，很多记忆也都热乎了起来。于是，我那天晚上跟你讲了很多很多莫名其妙的话，包括我们去湘西，我们一起听到那个旅店负责人还是老师念的沈从文的诗，我们在临走前的一夜在沙石滩的事，湘西的河畔湘西的小村落……”詹洛冯缓缓说来。
安橼问她：“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我一直都记着在。”詹洛冯回答。
既然记着，为什么问起来的时候，什么都说不上来呢？安橼暗讽她：“可是，有好多事情，你都忘记了。”
“那是我刻意忘记的。”回答得倒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倒是会狡辩。”安橼语气中多了几分不满。
“那天晚上沙石滩的记忆，我真的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晚上我动心了。”詹洛冯郑重其事的说。
安橼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詹洛冯此刻的语气，有一种交待一切，急于坦白的感觉。好像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她将詹洛冯的手又捏紧了些，枕在耳垂下，牢牢护着。她问：“那天，是前世20岁的时候对吗。”
“对，但当时和江琳在一起了。”詹洛冯解释。
“我知道你当时的情况，所以后来当我知道你心意的时候，晚了些。”
“晚了很多年。”
“你倒是藏的挺深，我还以为你是真的没把那段记忆当回事呢。要不是直到十几年后，你趁着酒劲说出来，我可真以为你忘记了。”语气有些责怪。
詹洛冯急切回答：“怎么会忘记呢。”
安橼只当是她仍在和自己打情骂俏，于是故意说着话暗讽她：“谁知道你，贵人多忘事。”
可是，詹洛冯似乎突然变得语重心长了，她说：“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人如果认认真真的写完整张试卷，在这种前提下想考零分。那他必须得掌握所有的知识点，才能考零分。”
自己明明已经不在计较了，为什么詹洛冯要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解释，安橼问她：“你又想申辩什么？”
詹洛冯持续地重复：“我怎么可能什么都记得，就是记不住沙石滩的那天晚上，记不住酒吧那晚的醉话呢？”
安橼小声问：“你在道歉吗”
“嗯”这句话像一个石头，斩钉截铁。
安橼感觉到詹洛冯的手，好像变得很柔软，似乎自己只要稍一不小心，就会将她的手捏穿一样。她不敢去细想，眼神随着茫茫然的幻境飘飞，说着：“我们又不存在谁欠谁，道歉做什么”
詹洛冯：“怎么这么说？”
安橼语气轻柔地讲：“都是心甘情愿的”，她仿佛想就此打住话题吧。
可是，詹洛冯却追问：“你都没为自己想想吗”。
如果可能的话，以后有么多时间，那么多的未来日子，随便抽一天下午，都可以聊聊这些严肃的话题，怎么非要现在聊呢？
安橼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说：“我当时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又问这些做什么？难道你又在擅自帮我做什么决定？”
詹洛冯也担心安橼发现了什么，说着：“没事，只是觉得你老是不关心自己。”
安橼：“我自己当然知道自己的承受能力。”
詹洛冯：“我怎么不觉得。”
安橼：“你是在笑我吗”
詹洛冯：“没有，没有，我要是笑你，那不是太没有良心了？”
安橼仍不忘紧紧攥住詹洛冯的手，但是这触感变得更加不真实了。她想忽略这感受，试图不去思考，为什么好好一双手，摸起来渐渐像空气般飘渺了。
她提起精神开着玩笑：“亏你还知道。”
一阵沉默后，詹洛冯开口：“安橼，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啊？”
越是简单的问题，给人的感觉便越是沉重。
安橼感觉自己的耳垂，渐渐找不到那个温度那个触感了，她心里面安慰自己，耳垂又不是手，哪会感觉那么准呢，不要瞎想；但另一方面，她却开始认真郑重地回答起詹洛冯：
“因为，我觉得你像一个答案，看到你了之后，就很安心了，也不会迷茫了。”
“是吗，可是我也经常让你受到伤害。”
“路是我自己选的，不是吗。”
安橼的把手从耳下收回，似乎不想面对有些已经注定的事实。
她的眼光不小心瞟到詹洛冯的双腿。
鞋尖的部分开始渐渐变得透明，这不像是一个好的征兆。
她又看看自己，自己的双腿完好无缺。
安橼忍不住身体发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继续回答着：“我……我喜欢你内在里的温和浪漫，和多年前，已经快要模糊的记忆很相似，那股劲儿，不平、倔强、内里却是阳光一样，和我印象中为数不多的父亲的气质，很像。
那些都是很远的记忆了，你说我是为了童年的经历买单也好，是为了一种补偿也好，但是我觉得，关于我爱上你这件事来说，你和我爸爸相似的气质，就只是一扇门，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会有无数种方式，无数种开启的方式，每一种方式都是上天平等赐予的。既然老天爷已经给我开了这扇门，我就承认它珍惜它。而且，我觉得，我爱你这件事对我来说更重要，与之相比，为什么爱你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詹洛冯想到她们第一次相遇，回应着安橼：“是啊，为什么爱一个人有什么重要的呢，于万千人海中相遇，已经是不可多得的缘分了，在一起之后的每一天，应该更加弥足珍贵才是。
我……我记得第一次遇见你的场景，你好害羞，哈哈。
从那以后的每一天，即使我刻意掩埋，也始终深刻的记得。”
安橼看着詹洛冯的身体，真的在不可思议的消失，她难以接受，将目光又转移到水面上，似乎不去看，就不会面对分离了。与此同时，安橼不停地和她对话：“记得有什么用呢，你要做的，难道不是和我一起，好好度过漫长的一生吗？”
即使想不去注意，也不得不看到。
连詹洛冯自己都发现了，自己正在渐渐消失，从手脚先开始的透明，正在慢慢地延伸。
她歉疚地说着： “好像，我从认识你以来，对你说过的最多的话，要么就是对不起，要么就是谢谢你。
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对感情的态度，竟然是这么的讳莫如深。
我有的时候，会仔细想想，也许是我这个人天生性格有缺陷，对什么事情都是冲动地去看，一腔热血的去面对。
战场上，迅速出击的人，总是会先定下胜局。
但是，感情这种事情，怎么能武断对待呢。这本来就是一个漫长温柔的过程，细心付诸，才会窥见端倪。
可能感情对我来说，太重要了。于是，我只敢在满怀胜算的情况下，才有所动作。
只愿意应对先出手的人，却不敢去等待自己最想要的人；只愿意应对明面上发生的一切，却从不去自己内心深处看看。
有的时候我会想，如果前世，我没认识你，或者，前世，你回来那天我也咬紧牙关不告诉你我的任何心绪，会不会对你来说，就没有那么多苦痛来受了呢。”
安橼看着詹洛冯的双腿透明的部分更多了，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倚靠着的地方也不踏实了，似乎自己用点劲，就能穿过她的身体。于是安橼索性坐起来，背对着詹洛冯，争分夺秒的回答：
“前世是前世的事情，我说了，我早已经不介意了，我更在乎现在开始，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詹洛冯：“安橼……”
安橼听到这话中的语气不对，速速扭头去看她。
只见詹洛冯的腰部以下，像雾一般，渐渐消散了。
安橼苦笑着问她：“你刚刚不是说，你把这里的一切都摸透了吗。这也是你变的戏法对不对？”
詹洛冯不感觉虚弱，只感觉时间不多了，她说着：“安橼，就当是戏法吧，就当以前的一切都是戏法，你不要怪我好不好，这样对你是最好的，你相信我，你会少很多负累，你会少很多波折，你也不会记得什么，所有的一切都重新开始，你不会遇见我，你会好好的过着没有烦恼的人生……”
安橼想去抱住她，却看见自己的双手，能够从詹洛冯接近透明的上半身穿过，她仍不相信，语气都变得急躁了：“我说了，不要开这种玩笑，快点把这些无聊的幻觉都给我收起来，我真的会生气的，我不要你消失。”
可是那虚化的趋势渐渐往上蔓延，詹洛冯说着：“我擅自做了这样的决定，用自己的消失，换你的平安结局，对不起，这是最后一次骗你了。”
安橼看着她渐渐消失的光影，自己却捉不住一缕，她坐在原地，泪声难掩。
小的时候，她已经见过一个浪漫温和的人，理想破灭后，选择逃避的样子，她只记得前一天，父亲还在教牙牙学语的她认字，等到第二天，关于父亲的印象，就只剩心电图上的一道横线了。
而如今，又要面临一次。
安橼闭着眼睛，不愿意去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仍在不停地说着：“我就不该信你，你又骗我了，我不想，我不想你走啊！你安的什么心呐，你消失了然后呢，我一个人继续走未来的路吗？从哪开始，又会遇见谁？我会和谁有羁绊，这些对你来说，都不重要吗？
让我忘记关于你的一切，对我来说就是好的吗？你凭什么做这样的决定？”
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出，沾湿了她的嘴唇。
低头望见的一切，已经只剩下自己的身体。
几滴眼泪直直的滴落，激起浅浅的波纹。
已经没有声音再回复她了。
安橼摸着自己的脸颊，上面还有未干的泪水。
她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好像缺失了一块，她不禁问自己：“我是为何而哭？”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不该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