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中夜》舟小平

14、重新投胎

　　“可给治业叫了太医？”声音沉沉，却不见一丝暖意。
　　秀妃脸上绽开了笑，忙道：“自然叫了，太医说治业的病多半还是因为心病所致，陛下若是能抽空去看他一看，保不齐便病愈了！”
　　原臻点了点头，却是不置可否。
　　“哪里来的小鬼？”突然，一声大喝声响起。
　　听到假山后传来高僧的叫声，两位妃子皆花容失色。
　　原臻面色淡定，似未听到一般。这些年来想要他命的人不少，但都被他送去了阴间。至于敢来索命的鬼，这倒是第一个。不过是鬼也无妨，为他效命的高僧法力高强，连修炼千年的妖怪都不敢与他轻易交手。一般的鬼，若撞到他手上，怕是连性命都难保。
　　“原臻——”声音从假山后传来。
　　原臻猛地一震，这声音......
　　“原臻，是我，我是归音！”声音又响起，透着一丝慌乱。
　　原臻倏然站起，脸上已不复方才的从容。他赶忙转过身，一面朝假山后跑去，一面厉声命令道：“元明，住手！”
　　秀妃和淑妃从未见过行止如此慌乱的原臻，他从来都是沉稳内敛，鲜少表露喜怒的。可是方才，她们明明看到了他脸上的喜悦，这喜悦说是狂喜也不为过。再想到那直呼他名字的声音是个女声......她们好奇不已，可又隐隐猜到那人在他心中的分量，若她们贸然跟去，不知还能不能安然留在世上。更何况，那人是鬼，人鬼殊途，又能和原臻如何？
　　原臻出现的那一刻，归音愣了愣。她见过他！仙魔大战那日，在凡人队伍最前方的人便是他！没想到原臻长大后竟是如此英俊的一个男子。只是她心中不是滋味，当初他容颜稚嫩，头发乌黑，可此时脸上有了掩饰不住的皱纹，双鬓也已经花白。算来，他已过了凡人说的“花甲之年”。
　　“原臻！”她驱走脑中的惆怅，笑道。
　　他强压住内心的激动，本来走得急，现在看到她后，反而将速度慢了下来。
　　终于，走到了她面前，他柔声道：“归音，多年不见，你可还好？”
　　归音笑得有些苦涩，于他而言，他们几十年未见，而于她而言，却只是短短一两个月。
　　“我如今在无垢方侍奉北逸神君，日子比以前悠闲多了！”她道，“你呢，可报了仇？”
　　原臻看了一眼元明，元明会意，设了一个法界，外人只见他们两人对面交谈，却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报了。”原臻道，“当年朕......我夺得皇位时，将匕首给了姐姐，让她亲手杀了朱子翼。”
　　归音为他感到高兴，发自肺腑道：“当初在天庭时，我便觉得你将来大有作为，迟早会报了仇！”
　　原臻却不见一丝喜色，甚至有了几丝悲痛之色，“你可还记得常冲？”
　　归音点头，是那个一身草莽之气的大汉。
　　原臻道：“若没有他率领三砚山十几万绿林好汉助我攻城，今日在皇位上的便不会是我！可我登基后，他却被身边一个叫赵修合的人背叛，赵修合联合一些前朝余孽，在他去荧城替我办事的途中，将他杀死。他们将尸体剁碎放入一个木盒中，以献礼的名义送到了我面前。”他顿了顿，眼中已布满了血丝，“不但如此，他们还将常冲一家十口人全部杀了！”
　　归音听得心惊，如此丧尽天良的行径，受一年的地狱业火都觉得轻了！
　　“我查出谋划此事的有九人，但杀人一事，却是雇用了江湖上的杀手。我派兵铲除了这个杀手组织，那九个主谋却不知躲到了何处，几十年来，我一直派人追查，却连一个都找不到！常冲跟了我，本以为可一起开创太平盛世，可他没想到，就是因为跟了我，他才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坚忍如他，若非痛苦至极，又对她信赖，是不会在她面前坦露自己的。
　　归音感同身受，亦觉十分难过。她忍不住握住他的手，把段北逸的话对她说的话，告诉他，“万事皆有其因缘果报，那些恶徒，总会遭到报应的！”
　　“你来找我，定是有事吧？”他的情绪已平复，声音低沉有力。
　　归音点头，“我来是想借你一样东西。”
　　她看向他佩戴在腰上的玉珠，道：“当初我还纳闷，为什么蛇妖想要这颗凡间的玉珠。现在却知道了，这玉珠是隋珠，被弥勒佛施了神力，戴着它的人可以带着前世的记忆，投生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原臻怔了怔，“既是蛇妖想要它，我便猜到这颗珠子定有我不知道的用处......”脸上隐隐露出了笑，“我本打算，若此世不能手刃那九个主谋，来世有缘，我便先将常冲的恩报了，再去寻他们。如今得知隋珠有此用处，无疑能助我极快达成此事。”他将隋珠解下，“你既需要此珠，便先拿去。”
　　“我只是借用，过几天......”归音忙改口道，“过一两年再还给你。”
　　原臻笑着颔首，“好。”

　　回了阴间后，归音径直去了阴府。她先找了鬼王，把康宏礼的事情告诉了他。既然鬼帝已知此事，鬼王倒是无何异议。不过，对于她轻易答应康宏礼一事，却是有些生气。
　　“若其他人学你利用职位之便，擅自帮助凡人，阴阳两界岂不是都乱了套了？”鬼王食指对着她点了点，严厉道。
　　归音细想，亦觉得自己轻率了，低着头不吭一声，任他责备。
　　“鬼王。”聂子丑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衙堂。
　　鬼王气仍未平，语气难免有些冲道：“什么事？”
　　聂子丑道：“地狱有一个恶鬼逃去了阳间，鬼帝命阴间所有府衙协力追查此事。”
　　每年逃出阴间的鬼不胜其数，可一般都是从哪个府衙逃的，便由哪个府衙追回。
　　是以，鬼王直觉事情并不简单，“怎么回事？”
　　聂子丑道：“此鬼原本是流光仙人养的鼣鼠，因为吃了笼子里另一只鼣鼠，便被仙人贬去了凡间。但此鼠在凡间无恶不作，死后就直接入了地狱。流光仙人想等他受完三年业火之刑，再把他带回去。如今方才第一年，他便逃了。因他也是仙人豢养过的，法力自然比一般的妖更强，若不尽早将他抓回，怕他会去害更多人。”
　　聂子丑还有一点未说明，但鬼王在位多年，利害总是能分辨清楚的。怕他为害人间，此为其一。其二，若害了人被天庭知晓，那定会牵连出流光仙人。到那时，鬼帝，甚至整个阴间都算是得罪了他。
　　鬼王看了归音一眼，归音有些神气地别开了视线。若在往常，何种任务重，鬼王定会将它交给她。可现在，她要伺候段北逸，忙得是无暇分身！
　　最终，鬼王还是对聂子丑道：“我给你派一百人，此事你来办。”
　　聂子丑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属下定不会辜负鬼王所托！”
　　聂子丑下去后不久，归音也去将康宏礼带去投胎了。
　　因隋珠要佩戴在身上才可显现神力，是以要等康宏礼投胎后，归音才能将它拿回。
　　临别前，康宏礼双眼通红，几欲流泪。他心中对归音极是感激，可无奈他一无法力，二无势力，不知如何报答她。只道若是她要他赴汤蹈火，他也定不会皱一下眉头。
　　归音笑，“我只是求自己一个安心，可不是求你的报答！”
　　康宏礼给她重重磕了个头，起身投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