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不在召唤》蓝颜丷

21、第十九章 正片开始

　　雅尔纪年零九五一年十月八日星期一
　　-鸿雁来宾，雀入水为蛤，菊有黄华-
　　寒露，季秋时节正式敲响。位于亚摩斯帝国西南部的哀鸣森林内，梧桐叶犹如一朵朵小火花跃然树梢，在去往S.P.B军校的路上铺满了木芙蓉的花瓣，这些或白或粉的花瓣正安静地躺在路中央等待足迹的审判。
　　四周高高架起的魔法电网不容置疑地把军校和外头凉爽的秋天乐园冰冷划分，经过一整天暴晒的训练场，即使到了午后，粗粝的平地上依旧冒着热气。蓝蓝鸽从高空俯瞰而下，操场上练习近身格斗术的人们就像不知疲倦的蚂蚁，勤恳又渺小。
　　太阳的余晖把天空肆意渲染，就连映入眼帘的少年，香槟色的发梢也染上晚霞的颜色，美丽而炫目——如果他不是在打斗的话，那画面就更和谐了。
　　金发少年抬臂快速地挡住了来人的攻势，他左手反握对方的前臂，右手手指并拢形成手刀朝他砍去，目标是对手脖子上的颈动脉。与之对打的黑发少年在利落地拍开他的手刀后，左手握成拳头迅速敲向金发少年的喉骨，两人一来一往，一时间竟分不出高下。金发少年的身材虽然看起来单薄瘦弱，但他身体的柔韧度让攻击多了几分收放自如的弹性，只是黑发少年的力量和敏捷更胜一筹，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激烈的近距离搏斗让双方的节奏出现落差，终于，在堪堪避过黑发少年的肘击后，他的右手被抓住反锁在身后动弹不得，肩头也传来一阵酸痛。金发少年被压得弯下腰来，但他就是不喊疼，只是拍了拍肩膀上的手，艰难地从唇缝中挤出几个字来——“莲科，放开我。”
　　被叫做“莲科”的黑发少年，闻言轻轻松开了对他的禁锢。
　　瑟渊·艾维斯甩了甩头，利落地抹去眼皮上的汗，他在原地轻轻弹跳着，满头大汗的他看起来却还是一副不服输的样子，他朝莲科勾了勾手，露出一口雪白的贝齿笑着说道：“再练一次！”
　　眼前的金发少年永远那么精力充沛、积极向上，一双湖水般清澈的碧绿瞳孔总是盈满永不泯灭的希望——实在太刺眼了。莲科闭了闭眼睛，不再多想，朝他挥拳而去。

　　一天下来，长达四小时的体能训练结束。瑟渊·艾维斯来到更衣室内简单地冲了个澡，再把换下来的训练服折叠整齐放进包里，收拾好后他提着背包走了出去，在经过操场外围时，他眯眼一看，似乎还有几个训练兵站在操场上，而自己的好搭档莲科也在其中——“...莲科！”瑟渊想与他道别，所以几乎想都不想就对着他的背影一通大喊，瑟渊有点失望地把手放下，因为他见对方似乎没听见的样子。
　　站在人群中央的汉格见状提醒莲科道：“欸，那贵族小少爷正跟你打招呼呢，你不屁颠屁颠跑过去也就算了，怎么还敢不理他？”
　　话刚落音。法蓝色的眼珠转过来看了汉格一眼，这一眼却让汉格心里毛毛的，眨眨眼回过神来，汉格见莲科只是一如既往专心致志地吃着面包，并没有在看任何人，方才那一眼更像是汉格自己的错觉。看着瑟渊一路小跑过来，汉格心想道，一个热情似火、一个冷若冰霜，这两个极端凑到一起，真不知道是谁更倒霉。
　　对于这种不回应，是因为莲科单纯地觉得只要自己持续装作没听见的样子，那么贵族少爷就算是再笨也应该懂得放弃——不懂，肩膀一沉，莲科回过头来不意外对上瑟渊一双亮晶晶的绿眸。
　　瑟渊一手搭着莲科的肩膀，一手叉腰，看着汉格他们笑着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啊？”
　　在瑟渊说话期间，莲科扒开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他主动避开了瑟渊，与他保持距离。

　　周围的训练兵见状，互相推搡着离开了，他们可不想被这块金贵的牛皮糖黏上，汉格倒觉得有趣极了，边走边对身旁的同僚说道：“我看艾维斯家的‘六小姐’好像是真心想和莲科做朋友的，为什么莲科老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又不是罗密欧和朱丽叶，何必这么纠结。”
　　同僚也点了点头：“前半句我听懂了，什么拒人千里什么外也能勉强会意，可罗密欧和朱丽叶是谁啊？”
　　汉格一怔，连忙转移话题：“噢，没事没事，走吧走吧，去吃饭吧。”
　　同僚：“你怎么老是说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啊，你该不会是异星人吧？”
　　汉格：“什么异星人！？你脑袋瓜里都装了些什么呢！？我看你才是异星人吧...”

　　看着汉格他们吵吵闹闹地离开，瑟渊收起自己羡慕不已的视线转身用手指戳了戳莲科的肩膀，满脸写着不高兴的瑟渊问道：“问你话呢，为什么不回答？”
　　莲科默默鼓动着咬肌，眼神则平静地看着瑟渊，他不慌不忙地思索着，对方是处尊养优的贵族，而自己是一无所有的平民，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为何身为贵族的他却能轻易做到放低姿态主动过来跟他们这些平民搭话？到底是天真不懂事还是无聊没事做...还是...莲科垂眼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艾嵩面包，迟疑了一会儿，像是遇到强悍的劫匪一样，莲科伸出手，忍痛把姐姐做的好吃点心递到瑟渊面前。
　　“你干嘛？”瑟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吃吧我不饿。”
　　不吃就不吃。莲科摸了摸鼻子，仍然没有说话，他绕过瑟渊，驼着背，慢悠悠地离开了操场。
　　天色暗了下来，瑟渊提着背包，站在原地的身影也变得落寞，他抬头一看，乌黑的是云，要下雨了。这种阴暗潮湿的氛围...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莲科时的场景。
　　那还是在去年二月份，寒假过后正逢新学期初始，S.P.B非能力者军校为了配合塞修尔贵族学院日益渐长的要求，便集中资源对贵族学生们的训练课程做出了一系列的更新。魔导士学院、巫师学院和法术师学院均要求院内所有能力者学生在每周一三五前往军校上体能训练课，这都是为了让贵族后代们拥有更强壮的体格和更出色的生存技能，因此军校不仅为他们新增了一些课程，就连以往跟他们搭档的非能力者训练兵也会换掉一批，让成绩更优秀的精英士兵去当陪练。
　　当天瑟渊提前五分钟来到新课程击跆道的道场里报道，但场内一个人都没有，他也见怪不怪，自己开始热身。身为贵族的能力者们总是随意翘掉军校内的课程，因为他们认为体育训练这些都是其次的，只要自己期末过了学院那边的能力考核就行，所以平日里屈尊来军校上课的贵族们学生们是真的不多。
　　热身了好一会儿，瑟渊心想，学生可以不来，但总不能连老师教练也不来吧？这时，道场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
　　瑟渊坐在地上压着腿，在看见莲科的时候，他的视线就随着对方的靠近而逐渐向上抬，他内心的第一反应就是：呜哇...这哥们儿真的好高...

　　立春，明明是初雪融化，万物复苏的季节。可是身前的人就像是刚从山雾里走出来的那样，是冷郁的、是湿漉漉的，从他身上散发出冰冷的潮湿气息，感染了周围的气氛，让人不禁想跳进温泉里躲避一番。
　　莲科一头黑色碎发有点汗湿了贴在额上，他身上穿着士兵的训练软甲，下身则穿了一条普通的黑色训练裤，整体而言就只是军校里万千训练兵的其中一个，但令瑟渊头皮发麻的另有其因——这士兵的皮相很诡异。
　　莲科的皮肤很白很腻，甚至有些通透，比起常人的，你能更清楚地看见布满在他皮肤底下的青筋和血管。
　　还傻傻维持着压腿姿势的瑟渊，不自觉地盯着莲科一双东方式的瑞凤眼，那眼中的瞳孔是神秘的孔雀蓝。瑟渊不知道如何用言语来形容这种感受，这位士兵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披着人皮的蛇，暗藏危机却又神秘瑰丽。
　　“要...要一起来热身压腿吗！？”这种热血主人公才会有的斗志满满的邀请语气，在莲科面前却粉碎成了“难为情”，但瑟渊依然坚强地露出了一个傻笑。
　　莲科没有回答，他在瑟渊面前单膝跪下，拿出自己的军校胸卡，上面有着他的名字和学号职位，可以用来证明他就是瑟渊新学期的搭档。
　　“噢！原来是你，你好！我是瑟渊·艾维斯！”虽然怕得尾音都在发抖，但瑟渊还是强装镇定对莲科礼貌地伸出了手。
　　看着莲科不为所动的表情，瑟渊下意识做好“空手而归”或者即将触碰到青白色冰冷大手的心理准备——被握住了，瑟渊一怔，并没有想象中的潮湿和怪异，对方的右手，柔软而干燥。
　　“您走错教室了。”
　　“——啊！？”这个疑问并不是瑟渊没听懂莲科士兵的话，只是短短几秒内，莲科给了瑟渊太多惊喜，瑟渊本以为对方有着这么高大的身材，有着这么冷峻不已的面孔，从嘴里传出来的声线应该也会是老套的低沉有磁性，但没想到完全相反，瑟渊还是头一回听见这种飘荡在天边一样的声音，非常轻柔，就像是刚过变声期的少年那样，音调偏高，阴柔又带着点沙哑，挠得人心痒痒的。
　　莲科就着握手的姿势把还在愣神的瑟渊从地上拉了起来，不由分说地带着他快步往外走去。
　　瑟渊绝不会想到自己开学第一天就这么丢人，莲科带着他去往正确的室内训练场时，所有教练导师和同学都在等他。过后瑟渊才知道，原来塞修尔三大学院的制度也改了，能力者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逃课了。因为能力者只有在体力充沛的情况下才能更好地战斗，所以在身体力量和招数威力成正比的情况下，充足的体力是所有能力招式的基础。
　　瑟渊的粗心害莲科也跟着迟到，于是他俩得一起接受课后打扫教室的惩罚，为期三个月。不过也因为这次惩罚，让两人的初次邂逅多了一个记忆点。

　　天空调皮地往瑟渊眼中撒去雨滴，瑟渊笑了笑，抬起包裹遮住自己的头，小跑着离开了操场。
　　想要在鱼龙混杂、利益至上的等级社会交上一两个可以信赖的朋友，靠的全是运气，但千万别说平民能跨阶级与贵族勾肩搭背，那是无稽之谈，所以对莲科来说，瑟渊的出现同样是一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