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翎》公子辰月

2、往事

　　那是一个桃花盛开的时节，他就那样负手而立，静静的观望着桃雨阁院前开得甚是灿烂的桃花，如墨的长发柔柔的垂在他的肩上，身上那一袭白衣更是将他衬得出尘，微风拂过，衣袂合着那漫天柔美的桃花飘飞，似谪仙一般……他是那么的俊逸，就算只是个背影也叫人难以忘怀。
　　天山雪莲？那一刻，她的脑中竟浮现出这几个字。虽然，她没有真正见过生长在天山的雪莲该是个什么模样，但她觉得，那雪莲无论再怎么长，也该抵不过他这遗世独立、不染纤尘的姿态……想着，她不知哪里不对，竟鼓起勇气问了这样一个不着边际且突兀的问题：“听闻你们北国有座天山，上面真的有雪莲吗？”
　　他，没有回答她……
　　但她清楚的记得，在他回头的瞬间，她看到了他绝世的容颜以及那一双如潭水一般高深莫测，冰寒深邃的眼眸……
　　他似没看到她一般从她身旁走过，可她从那以后便开始对他念念不忘。他不知道，那时的她，眼中只有他，就像那时的他，眼中就只有满树盛开的桃花……
　　他亦不知，那时的她想看的，不是雪莲的淡雅姿态，而是他恍若隔世的清净模样。
　　醒来的时候，她睡在自己的床上，原本湿透了的衣物也被换成了干净的，只是她的头痛得像要裂开一样，口唇也干得不成样子。
　　“阿绿……”她习惯性的转头唤阿绿，却见许久不见的他此刻正坐在她身旁，如墨的长发，如雪的白衣，一如初见时。
　　她心中一滞，随即有种想哭的感觉，这是自他将思城从她身边夺走之后第一次踏进这院子，但却是阿绿去请的他，如果阿绿不去请他，他怕是永远也不会到她这离阁来。可是……他眼中那抹忧色是为何故？
　　“阿绿在外间。”不知是不是她被烧糊涂了，他这句原本冰冰凉凉的话语，竟让她听出些许温柔来。
　　“嗯。”她本想叫阿绿给她倒杯水，如今他在这儿，让她如何叫？总不能让他给她倒吧，他可是北国的丞相，无奈，她只得忍着。
　　不料他却起身倒了点水过来，并递给了她：“来，喝点水。”她的心又一震，接过了水。
　　只是她不明白，他向来是不管她的死活，如今这又算什么？
　　“好些了么？”
　　心底一阵苦涩，若是以前，他这样问她，她定会高兴，但那时的他从未这样问过，此时，纵然她全身上下无一处自在过，她也再不会对他说半个字了。若注定无缘，她再痴缠又有何用？
　　默了良久，他又问：“怎么会流那么多血？”
　　“……不知道，许是不小心碰到了鼻子。”说完这句话，她后悔了，这摆明了是在敷衍他，他不会生气吧？
　　“……”他静静的看着她，不说话。
　　许是心虚了，她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可细细一想，纵然不是被打到鼻子，她亦不知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不敢看他？难道这就是命，天生被他虐的命？
　　就这样，他们又沉默了很久……
　　气氛太过沉重，弄得她有些不自在，不过让她觉得奇怪是，他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坐这么久都还不曾见他有走的意思？
　　直到那人的出现，她才明白……
　　“这是怎么回事？”她躺在床上，听见从门口走进一个人来，他的声音十分温和却又带有焦急，她依稀记得，好像是上次，白昇的表妹程言雪诬陷她，说她打了她时，白昇就是请他来给程言雪看伤的。听阿绿说，他叫萧离，虽然年轻，但医术却是北国第一的。
　　她回过头来看他，只见他着一袭青衫，头发被高高的束起，不同于白昇的冰冷，他是一种文质彬彬的俊美，看起来颇为和善，温柔。
　　不知为何，看到他，她总会想起楚国雾河边上，那位身着锦衣常唤她阿翎的俊逸男子，她的师父――离风。
　　纵然，他的个性一点儿也不像她的师父！
　　……
　　白昇一如既往的冷冽，没有回答他，似乎是责怪他来得晚了。萧离上前，不死心的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丫头怎么会伤成那样？还有，你府里的大夫可以换了，那丫头伤成那样，他们却只草草包扎，敷衍了事，不知道那样会死人么，若不是你让我过来，估计她就没命了！”萧离急道，似乎他口中的“那丫头”才是最重要的。
　　程言雪受伤了？她心中一惊，不会又要遭殃了吧？那人计谋耍得厉害，这次不知又是什么‘妙计’，这方面，她向来不是程言雪的对手，不然，她自己也不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了。
　　“给她看病！”他怒了。
　　“……”萧离似从未见过他动怒般，愣了愣，然后上前为她把脉，她本不想让萧离替自己看病的，但瞥见他一脸的冰冷，她又只好乖乖的将手递给萧离。
　　萧离没有发现她的异样，面上状似给她把脉，心却早已飞了，“如果你不喜欢那丫头，可以将她送给我，不必将她打成那样，说实话，上次来你府上治病时，我就喜欢上了她。”
　　闻言，她惊住了，萧离喜欢程言雪？偷偷看了看白昇，只见他也愣了愣，想必也被吓得不轻。自己的好友竟喜欢上自己即将过门的妻子，这委实让人难以接受。不过，程言雪可是白昇心尖尖上的人，萧离竟对着他直接要人，纵然是再好的朋友，这怕是不可能的事吧！咦？等等，萧离刚刚说什么？程言雪被白昇打了，这……怎么可能？
　　“我听其他侍女说，她的名字叫做绿萝，是么？”
　　她愣住，迅速将刚才他二人的对话再理了一遍，大悟，原来萧离说的不是程言雪，是绿萝，她的阿绿？！！！
　　阿绿被打了？被谁？白昇吗？她当即翻身下床，慌忙跑向外间。虽然隔的不远，但她跑得跌跌撞撞，十分费力。
　　来到外间时，她看到了正处于昏迷状态、俯卧在床的阿绿。此刻，阿绿的脸上毫无血色，异常苍白。她颤着双手，轻轻取开一部分纱布，只见原本该是细嫩皮肤的臀部都被打烂了，惨不忍睹……脚下一个踉跄，她差点跌坐在地。
　　“翎儿……”
　　“别叫我！”她拼命的压抑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你不配叫我，”她没有看他，“我告诉你白昇，若阿绿有什么闪失，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从没有这样害怕过，就连当初他不要她，将她的左腿打佘时，她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哭过，也没有今天这样恨过。阿绿是她在这唯一的亲人，谁，都不能伤害阿绿！就算是他白昇，也不行！！
　　阿绿伤得重，两日都未见转醒，把她吓得魂不守舍的，这两日里，她都彻夜不眠的陪在阿绿身边，生怕阿绿醒后看不到她会害怕。
　　“你去睡吧，我来照顾她。”
　　说话的是萧离，这几日若不是他，阿绿估计早就不行了。
　　“不了，我要等她醒了再去睡。”
　　“唉！”萧离长叹一口气，无奈，“把手伸过来，我替你把把脉罢。”
　　“不必了，我无碍。”
　　“你还真是倔，你就不能容他解释解释，”说着，他向窗外看去。她知道他在看什么，窗外，那人一定还守在那里，可那又如何，既然打了，又何必假惺惺的做样子给她看？
　　“你不必为他说话，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得很。”
　　第三日，阿绿醒了，她却搂着阿绿泣不成声。
　　阿绿告诉她，打她的不是白昇，而是程言雪，相反，是白昇救的她。
　　起初，对于阿绿所说的白昇救了她的这件事，她是不信的，因为那么冷漠的人怎么会救一个小小的丫鬟，况且那还是她的丫鬟，可后来想想，阿绿是绝对不会欺骗她的。
　　据阿绿所说，那日，她跑去找白昇，路上遇到程言雪，她因心中焦急，言语不当，不小心冲撞了程言雪，碰巧的是，当时白昇不在府中，所以程言雪就随便扣了个罪名在她头上，罚了她一百大板，她一个人抵抗不了程言雪众人，只得受着，好在白昇不一会儿便回来并救下她，当即禁了程言雪的足。
　　阿绿看了看窗外渐行渐远的人影，然后握住她的手，道：“公主，其实，王爷是喜欢你的，那日，看到倒在雨中的公主时，王爷整个人都被吓到了的，阿绿晕过去时，王爷抱着公主您发了疯似的叫太医……公主，您就……”
　　“那又怎样，”她勉强一笑，“我与他是没有可能的了，这一点阿绿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她顿了顿，不由看向了自己的左腿，虽然这条腿已痊愈多时，但当时的痛却让她记忆犹新，她道：“况且……他真正喜欢的人是程言雪！”是了，因为比谁都了解这一点，所以她一直这样提醒自己。
　　“可是公主误会了王爷，王爷没有打阿绿，公主应该去找王爷说清楚，然后道歉。”阿绿道。
　　“当初程言雪诬陷我打了她，他白昇连查都不愿查便打断了我的左腿，现在，程言雪打了你，他却只罚她禁足，这样的人，要我如何给他道歉？”她有些不满的道。
　　“……”
　　她看了看阿绿的伤口，虽然现在伤口已经比前几日好些，但也不能大意。
　　“阿绿，对现在的我来说，只要你和父皇安好，我便没什么好奢望的了，懂么？”她握住阿绿的手，认真的告诉她，她希望阿绿今后不要再为她的事去惹到那俩人。他于她，不过是个红尘路人，不值得阿绿为了她去过多的问候……
　　阿绿看了她的手良久后，回握住她的手，满眼伤色抬头道：“阿绿明白……”
　　阿绿说得很郑重，像是在许诺一般，让她很是感动。
　　鼻中一股湿热，她连忙用手捂着鼻子。
　　又来了……
　　“公主！”阿绿大惊，意欲上前给她查看。
　　“没事的，阿绿，一会儿就会好了不用怕。”
　　“公主……”阿绿被她的固执急哭了，她安慰道：“真的没事，你看，在你昏迷的这几日，我流的不只三四次，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吗？”听罢，阿绿哭得更厉害了，她只得又哄骗她几句。无果，于是只得撒谎道：“其实萧离已经为我看过了，他说无碍，静养几日便好。”
　　“真的？”阿绿半信半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她说得一本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