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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小溪进城记(二) ...
4.
出发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妈妈心里很欢喜,也很忧伤。姥姥的心里同样很忧伤,但是表面上装出很高兴的样子。她不停地叮嘱妈妈: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里,要好好照顾自己,换季的时候要记住换衣服,晚上睡觉不要蹬被子,要多喝水,不要上火,不要生病……
姥姥那几天想到什么就赶紧告诉妈妈,好像怕自己当时不说转脸就会忘了似的。有时候,曾经说过的话又翻来覆去的不断重复。
妈妈不再嫌姥姥唠叨了,她总是很耐心地听姥姥讲话,很配合地点头。她心里知道,只要走出了这个家门,以后就是想听母亲唠叨,也很少再有机会了。
出发前的几天,妈妈不停地干活。她把家里铺得盖得,姥姥、舅舅、小姨的衣服全部浆洗了一遍,院子里每天都晾着滴滴答答往下滴水的衣服、床单。
出发前一天晚上,姥姥把小姨桃小琴撵到小床上去睡,她则搂着妈妈在大床上睡。
那天晚上,妈妈和姥姥说了很多很多的话,起先小姨也不时插嘴,最后小姨实在困得不行了,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妈妈和姥姥说着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不知不觉天都快亮了。
姥姥不再让妈妈说话了,她叮嘱妈妈抓紧时间睡一会儿,看到妈妈沉沉地睡去了,姥姥悄悄地起床了。
姥姥把缸底仅有的一点玉米面扒拉了扒拉,活好了面,贴了两张玉米面饼子,又做了一锅碧绿的野菜汤。野菜是昨天在地里挖的,水灵灵的,姥姥这次放了很多的野菜,她想让妈妈临走前能吃上一顿饱饭。看到灶台上的黑色瓦罐里还有两个很久都没有舍得吃的鸡蛋,姥姥拿了出来,放在锅里煮熟了。
鸡叫三遍的时候,姥姥进屋叫醒了正在沉睡的妈妈。
妈妈揉着惺忪的睡眼,再次检查自己的行李。行李早几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个蓝色的大包袱皮里装了两件换洗的褂子和罩裤、一双鞋,还有一条薄薄的被子和一条粗布床单。
本来姥姥是想让妈妈把家里那条唯一的厚被子带走的,可是妈妈不肯,她坚持要把那条厚被子留在家里。姥姥有老寒腿,一到冬天就腿疼,妈妈说自己年轻,火力大,用不着盖厚被子。
妈妈检查过行李,擦了把脸,这个时候姥姥已经把饭盛好了。
妈妈坐在桌前呼噜呼噜地喝野菜汤,姥姥坐在妈妈对面,拿起了一个玉米面饼子递给妈妈,妈妈掰了一小块,慢慢地塞进嘴里。
“娘,你也吃啊!”妈妈说。
“我再等会儿,这会儿也不饿。”姥姥说着话,眼圈就红了,开始不停地抹眼泪。
看到姥姥哭了,妈妈的心里也很难受,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晶莹的露珠扑簌扑簌地掉在汤碗里。
姥姥看到了,赶紧用手擦了擦脸,笑着说:“你看咱们这是哭啥嘞?闺女要进城了,这是好事啊!不哭了啊闺女,咱们谁都不许哭了。”
姥姥站了起来,走到妈妈的身边,用手轻轻擦去妈妈脸上的泪水。
妈妈把头靠在姥姥的怀里,双手环绕着姥姥的腰。好温暖的怀抱啊!好舒心的味道啊!妈妈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娘,我不想走了,我不想离开你,不想离开家,不想离开弟弟妹妹。”
“傻孩子,说啥傻话呢?多少人挤破头都想出去呢!这是老天爷照顾咱们家呢,你可一定要好好珍惜,进了工厂要好好干活,可不兴偷懒啊!”姥姥抚摸着妈妈的头一遍一遍地摩挲。
“娘,我记住了,我一定会好好干的,等我发了工资,我就给家里寄钱,我一定要让你和弟弟妹妹都吃上饱饭。”妈妈仰起脸抽抽搭搭地说。
姥姥撩起身上宽大的衣襟,从里面贴身衣服的兜里掏出了一个绿色的小布包,一层层打开,露出了一些零零散散的破旧钞票。姥姥整理出了两块钱递到妈妈手里,妈妈坚决不要。妈妈说进城之后厂里管吃管住的,还发工资,不用带钱。
妈妈一再坚持不要,还说城里的干部跟着呢,现在已经是公家人了,不用个人花一分钱。姥姥相信了,就小心地把钱又收了起来。
这时候,舅舅和小姨也陆续起床了,看到姥姥和妈妈伤心的样子,他们也一个个面色凝重。
村里的大喇叭响了,一遍一遍地催促这次出发的年轻人抓紧时间到打麦场上集合。
一群人就簇拥着妈妈向打麦场走去,大舅帮妈妈背着包袱,姥姥把那两个鸡蛋和两张玉米面饼子用布包好,放进了妈妈宽大的衣兜里。
到了打麦场,到处都是哭哭啼啼的声音,每个要进城的年轻人身边都围绕着好几个亲人,一时间打麦场里到处都充斥着悲伤的情绪。
王干部开始点名了,他要求点过名的人抓紧时间上拖拉机。支书和队长在旁边维持秩序,不断地催促着那些难舍难分的人。
“快上去吧,别再唠了,孩子们还要赶很长的路呢!”
“菊芳,别哭了,又不是不回来了,等厂里放假了,你就可以回来看你娘了。”
“杏啊,点你的名咋不吱声呢?赶紧的,别哭了啊,赶紧上去,点过名的都赶紧上拖拉机了啊!”
已经点了两遍“桃小溪”的名了,妈妈必须要上拖拉机了。她不舍地打量着身边的亲人,紧紧地搂了搂姥姥和小姨,摸了摸大舅、二舅的头,嘱咐大舅照顾好弟弟妹妹、照顾好姥姥,照顾好家里,说完背着行李迅速上了拖拉机。
所有的人都到齐了,拖拉机载着一群意气风发又悲伤难过的年轻人上路了!
拖拉机已经走了很远了,妈妈还能看到亲人们的身影,他们在寒风中静静地站着,犹如一尊尊的雕塑。
已经看不到拖拉机了,打麦场上的人渐渐散去,姥姥领着舅舅和小姨,步履沉重地往家走去。
一阵凉风吹过,有些冷,小姨将手伸进了衣兜里,她感觉到了兜里有东西,尖叫了一声把兜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个小布包,是姥姥塞给妈妈的煮鸡蛋和玉米面饼子,妈妈又原封不动地塞到了小姨的衣兜里。
小姨把东西重新包好,放在姥姥手里,姥姥的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
一九六三年的正月,冰雪尚未消融,我的妈妈桃小溪离开了她生长了十七年的故土,开启了她全新生活的帷幕!
5.
拖拉机“突突突”地开到了县城,王干部叫大家下车后又换乘了一辆长途汽车。
在长途汽车上颠簸了大概四、五个小时之后,来到了一个叫乐州的地方停下了,王干部又叫大家下车。妈妈知道乐州是省城,听说是个很大的城市。
有人问:“是到地方了吗?”
王干部说:“还早呢?咱们的目的地是海州,这个地方叫乐州。现在已经下午一点多了,大家结伴去吃点饭啊,给你们一个小时的时间。南边就有一个国营饭店,吃完饭还在这个地方集合,大家都不要走远啊,乐州是大城市,人多,别摸迷路了回不来。”
人们三三两两地结伴去吃饭了。
菊芳和山杏叫妈妈一起去吃饭,妈妈笑笑说:“你们去吧,我帮你们看着行李,我带的有干粮,我娘一大早给我贴的玉米面饼子。”
菊芳说:“光吃饼子多干啊,再说饼子都凉了,还是去喝碗热汤面吧?”
妈妈摇摇头:“不用了,你们快去吧,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菊芳和山杏走了,妈妈一个人坐在生硬冰冷的水泥台子上,肚子饿得咕咕叫。
早上妈妈只喝了一碗野菜汤,吃了一口玉米面饼子,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妈妈还以为出了门人家就管饭呢,谁知道路上人家是不管饭的。
没办法,妈妈只好饿着肚子。她兜里一分钱也没有,但是她不愿让菊芳和山杏看出来,她不想让别人可怜自己,她想做一个有骨气的人。
菊芳和山杏吃完饭,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回来了。山杏对妈妈说:“到底是城里,做的饭就是比家里的饭好吃,人家做的面又细又白,上面滴了好多香油,真香啊!”
菊芳问妈妈:“小溪,你吃了吗?”
妈妈装出吃的很饱的样子,抿了抿嘴唇说:“我也刚吃完。”
人们陆陆续续都到齐了,王干部又开始点名了。点完名,大家又上了一辆从乐州发往海州的长途汽车。
在车上,妈妈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到了一个很大的工厂,吃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热汤面,面上撒了很多碧绿的葱花,滴了好多香油,还吃了一个好大好大的大白馒头。
“都别睡了,到地方了。下车了啊,下车了啊,都拿好自己的行李,抓紧时间下车了啊。”王干部大声地吆喝着。
妈妈被一阵熙熙嚷嚷地吵闹声惊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到车窗外已暮色四合。
一行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站在漆黑的夜里,天上星光黯淡,耳边响起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到海州了吗?几点了?”
“应该到了吧?都晚上七点多了。”
“好饿啊,真想喝碗玉米面糊糊。”
“我想吃大白馒头,最好再来一根酱萝卜。”
“我想吃肉。”
“我还想喝羊汤呢?”
“我冷。”
“我想尿尿。”
“我困,想睡觉。”
…… …… ……
王干部打断了七嘴八舌的人:“都安静一下啊,大家先不要说话,咱们再稍微等会儿,一会儿就有车来接大家了。”
菊芳:“还要坐车啊?都坐了一天了,骨头都要散架了!”
山杏不停地用手捶打着后背:“哎,腰酸背疼的,怎么感觉比拉一天磨还要累啊!”
妈妈没有说话,她饿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就那样默默得努力站着,一阵风吹来,她打了个趔趄。
车终于来了,是一辆绿色的解放牌大卡车。昏黄的大灯开着,一阵嘈杂的脚步和拥挤的人流不断地推着妈妈向前走,有人先把行李扔了上去,先爬上去的人拉着后上去的人……..
妈妈看到在车灯的照耀下,空气中形成了两条长长的光束,有很多尘土在里面飞扬,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漂浮不定。
车子在七拐八拐陡峭的山路上疾驰,寒风刺骨。有的人把被子拿出来盖在身上;有的人把能穿的衣服都套在了身上;还有的人在呕吐,吐到最后恨不得把苦胆都给吐出来了。
疲倦的小脸儿、凌乱的头发,一群早上出来还精神焕发的年轻人,现在一个个变得萎靡不振,东倒西歪。
车子大概跑了一个多小时后,在一片开阔的平地上戛然而止。
人们纷纷下车,妈妈看到了一个非常气派的大门,门头上有两盏耀眼的灯,灯光下有几个巨大的红色的字:“海州市小方山煤矿”。
这就是妈妈和她的小伙伴们工作的地方,一个隐藏在大山深处的中型煤矿。
作为学徒工,上岗前的第一个月要进行安全知识、工作纪律、组织纪律、保密纪律等各项规章制度的学习。学习结束后还要进行考试,考试合格的学徒会被分配到不同的工作岗位由师傅进行带教。
一个月后这批来的三十个人全部通过了考试。妈妈和菊芳被分配到了充灯房工作,山杏和丰收被分配到了洗煤厂工作,剩下的三名东水村的男孩儿全部被分配到井下当了采煤工。
小方山的矿井深度有三十八米,井下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而且随时会有塌方、透水、瓦斯爆炸的危险。
妈妈的师傅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叫陈叶子,工作认真负责、一丝不苟。她经常告诫妈妈,矿灯就是矿工的眼睛,井下永远是漆黑一片,如果没有了矿灯或者是矿灯不亮,那么矿工随时随地都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矿工每次下井前会在充灯房按编号领取矿灯,出井的时候会将矿灯交回充灯房充电。
充灯房的工人要将矿工交回来的矿灯擦拭干净,检查有无破损或者是渗漏,要将损坏的矿灯单独管理报修,剩下的可以正常使用的矿灯,按编号放在充电架上进行充电。充电的时候要定期查看每一盏矿灯的充电情况,是否正常充电了?是否有漏充或者是充不上电的情况了?每隔十天还要给矿灯加蒸馏水和电解液,每隔一个月要校正充电架上的电压表……
总之,充灯房的工作远没有想像中那么简单,不仅仅是简单的充电、发灯、收灯,充电工要有很强的责任心和耐心细致的工作态度。矿工们每次下井至少都要八、九个小时,如果遇到突发状况,还有可能在井下呆的时间更长,十几、二十几个小时都是有可能的。所以每发出去一盏灯,都要认真的检查,不能将亮度不够的矿灯发给矿工,更不能将不亮的矿灯发给矿工。
一盏矿灯有七、八斤重,每天不停地拿起、放下、检查、擦拭、充电,是非常累的,刚开始的一个星期,妈妈的胳膊都肿了,但是她没有请过一天假,每天都忍着痛坚持工作。
矿工们发现了这个新来的有些腼腆、工作认真、总是面带微笑的小姑娘,都很喜欢她。他们有意逗她,每次领灯的时候都愿意和她多说两句话。
“小溪啊,你给我挑一盏最亮的灯啊!”
“小溪啊,昨天我的灯怎么没有强子的灯亮啊,你偏心眼儿啊?”
“小溪啊,你怎么这么瘦啊,下了班我请你吃猪蹄子吧?”
…… …… ……
妈妈对每一名矿工都笑脸相迎,细声细语地说话,哪怕是在她身体不舒服的日子。
妈妈打心眼儿里心疼这些和她年龄相仿的男孩儿们,他们一个个背井离乡来到这荒凉寂寞的大山深处,每天从事着繁重的体力劳动。每次出井的时候,除了一口白牙之外,身上全都变成了乌漆墨黑的一片,妈妈觉得采煤工的工作很辛苦,很不容易,可以说每次下井,矿工们都是提溜着脑袋在工作。
自己的工作虽然也累,但是毕竟是在井上工作,相对来说更安全一些,劳动强度也没有他们大。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想法,妈妈总是发自内心地对他们微笑,她想让他们每天都高高兴兴地下井,平平安安地回来。
每个接触过妈妈的矿工,都很喜欢她,都愿意和她说话。听着妈妈温柔的声音,看着妈妈甜蜜的笑脸,矿工的心都要醉了。
妈妈的师傅陈叶子也很喜欢妈妈,她还从来没有遇见过对待工作如此热情、如此认真、脾气如此和善的女孩儿。所以她在和妈妈一起工作的时间里,总是将自己所能掌握的所有的工作经验和小窍门都毫无保留的一股脑地讲给妈妈听,还看着妈妈一遍一遍地实践操作,直到满意为止。
所以,妈妈理所当然的是这批一起来的学徒中进步最快的一个。
和妈妈一起分到充灯房的菊芳,烦死了这里枯燥的工作。每次收灯、发灯的时候她都皱着眉、扥着脸,遇到脾气不好的矿工,还要和人家顶两句嘴。
有一次她给一名矿工发灯的时候没有仔细检查,结果下到井下窄窄的巷道时,那名矿工发现矿灯不亮,不小心一头撞在巷道入口参差不齐的断层面上,还没有开始工作就把膝盖给磕破了。
那名矿工上来后憋着一肚子的气,看到菊芳后就大声质问她,说她没有责任心,拿矿工的生命当儿戏。
菊芳没有丝毫的悔意,和那名矿工对着吵,她师傅说她,她也不听。
因为这件事,菊芳被暂时停止了工作,领导让她停职反省写检查。
虽然我的年龄不小了,但在网络文学的道路上,我还是一名新人。2015年的2月28日,我在晋江文学城首次发文,没有什么经验,什么都不懂,希望得到大家的支持!祝每一位朋友万事如意!谢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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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小溪进城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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