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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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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朱红色的琉璃在月光下泛出耀眼的光芒。
如玉盘般镶嵌在黑幕上的皓月,我突然想到了很多年前妈妈给我的讲的一个笑话,她说当年出国热的时候,人们总说花旗的月亮比中国的圆。
物换星移,唯有这月,该是三百年来未曾改变过的吧?不知爸爸和妈妈此刻如何……
我坐在乾清宫正殿的琉璃瓦上,紫禁之巅,俯瞰下的紫禁城泛着森冷的银白光影。
思念是一件很磨人的事,更多的闲暇时刻,我总是在想念着他。洛,你在何方?想你的时候,痛又快乐着,可是我却不发停止这种自虐一般的快感,那种感觉就如同贪食毒品的瘾君子。每一次想你,思绪就像一寸一寸被人用刀缓缓凌迟着,你毫不留恋地离开我的世界,我饮鸠止渴,用血肉模糊的心疼换思念你的甜美,我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寻你。若片寻不找你,一生那么漫长,我该怎么办……
思念是会呼吸的痛,它活在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我叹了口气,心头抽搐着疼。
“怎么刚才不是好好的,这会儿又哭了?”这温润如玉的声音……
十三……我恍惚着转头看他,自他墨黑透彻的眼中却看见了泪流满面的自己。转头继续愣愣地看着星空,思绪纷扰。
“若惜,为何如今我发现我丝毫不懂你……对我,对十四,对任何人你都若即若离保留几分,好像随时准备从我们眼前消失一样。”十三幽幽地说。
“有的时候,我也不懂……”甚至没有几个人真正读懂自己,更不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个体。
“愿得一人心,终老不相负。”十三歪歪头,嘴角扬起一抹很牵强的笑。“若惜,我思量了许多,也许这才是你想要的,对不对?”
我点头,又摇头。
十三轻轻覆在我的手上,牵起,然后包裹住。“若惜,我总想着如何赢得你的心,如何拥有你,可是你根本就没把这个机会给我对吗?”
“谁都没有资格拥有我,我只是我自己的。”我收回望星空的眼,搓搓发红的鼻头,故作轻松地说道。“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宁愿不要。所以,胤祥,你们兄弟都没有机会了。”
十三苦苦地笑着。
最终还是因为不舍伸出冰冷的手,轻抚着他额头上的褶皱。“就这样吧,十三,因为没有得到过,所以永远放不下。我还是你心中的若惜,没有淹没在你的妻子之中,你记得的始终是这个我,这样很好……”
十三仰着头,握住停留在他额前的手。“若惜,给我时间,让我学会慢慢放开你的手。”
“恩!”我灿烂地笑着,眼角含着泪花。温润如十三,若今生无缘,真如兄妹一般相守,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自康熙两个月前决定在六月巡幸塞外之后,我心中隐隐有着不安的感觉。五月中,御花园的锦葵至今未开,过了花期仍不开的花,又是一个多事的季节……
“格格,皇上让您随驾出宫。裕亲王有疾。”
我的帅哥皇伯伯!我提起裙摆往寝殿跑去,命巧心在最快的时间内帮我准备好身上的行头。
顺治皇二子裕亲王福全,庶妃栋鄂氏即宁悫妃出。康熙六年正月,封裕亲王,二十九年七月,授抚远大将军,与恭亲王常宁分道讨噶尔丹,大胜而归。后来的平准葛尔丹的战役,电视剧说绞死葛尔丹的是大皇子胤禔,最出风头的也是他。可事实上,这场战役最大的功臣应该是裕亲王才是!
历史对福全的记载不太多,但是以前看的一些电视剧,让我以为福全就是个一傻大个儿。很小的时候第一次见到裕亲王,那时我就在心里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电视剧骂了个遍,裕亲王明明就是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帅哥,这个“愿为贤王”的王爷真正淡泊名利,他可以权倾朝野却早早推出朝堂,与妻子大隐于王府。
我不知道裕亲王对其他皇子皇女如何,他对我是很宠爱的。他曾说我是“故人之女”,我至今来不及问他这个“故人”是纳兰老爹,还是宛儿妈妈。
来到裕亲王府,府外不意外地站了很多朝臣,但没有一个人能得其门而入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康熙未下皇銮,门口的大臣就跪了一地。
“起。”康熙匆匆挥了挥手,疾步掠过众人进入裕亲王府。
“吾皇……”房内的太医见到康熙欲行礼却被康熙一手制止。
“免!免!”康熙烦躁地挥手。“王爷他的病情如何?”
“回皇上,王爷身患寒症,虽来势汹汹,但目前并无大碍,臣等会悉心照料王爷的,请皇上宽心。”为首的太医禀报。
“你让朕如何宽心!”康熙坐到裕亲王的床头。
“皇上……”
康熙按住正欲起身的裕亲王,“躺着,身体不好就不用去在乎那些繁礼了。二哥,感觉好些了吗?”
“微臣好多了。”裕亲王点头。“其实微臣无碍,是太医们夸张了。”
“生病就是生病了,你好生养着,朕的江山还仰仗你呢。”见裕亲王精神不错,康熙稍稍宽心。
“是,皇上。”裕亲王自是不敢逾越君臣之礼。
“你们几个,跟朕好好说说裕亲王的病情。去宫里把何多敏也叫过来。”康熙指着屋子里的几个太医,太医们鱼贯去了外屋。康熙多西医很有兴趣,根据他的要求,精通医术的传教士陆续来到北京,进入宫廷。何多敏(Giandomenico Paramino)是意大利耶稣会士,同时也是康熙的御医。
“皇伯伯!”我顺势坐到了床边。
“若惜怎么也来了?”裕亲王浅笑着,帅哥笑起来就是赏心悦目啊!“这是病房,皇上怎么把你也带来了。”
“寒症又不传染,况且人家只是身子小,身体可不弱,我可是十足的健康宝宝。”我夸张地手舞足蹈,希望如此能让裕亲王一笑。
“都是十二岁的大人了还叫宝宝,再过两年皇上就该思量着怎么把你嫁出去了。”裕亲王的脸色还是稍稍有点苍白。
“不嫁不嫁!”我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要一辈子呆在皇阿玛和皇伯伯身边。”
“若惜长大了,也越来越标致了,若真将你留在身边,怕是要伤了天下儿郎的心了。”裕亲王被我的话逗笑。
“诶?皇阿玛还说若惜像……”
裕亲王点住我的唇。“若惜只有一个阿玛,那就是皇上,可记得?”
我环视一屋子的阿哥亲王,重重地点头。虽我的身世在皇室中是公开的秘密,但康熙还是不允许任何人嚼什么舌根。
“王爷,该喝药了。”侍女端上一碗黑漆漆的药,光是那味道就闻得我想吐了。
“怎么这么难闻啊!”我捂住鼻子。
“傻孩子,哪有药是不苦的。”闻言裕亲王只是笑。果然是硬汉,那么一大碗墨汁一样的苦药,裕亲王眼都不眨一下就一口喝光。
我从百宝袋中掏出一个康熙特别命人帮我打造的铁盒,献宝似地打开掏出一块糖。“皇伯伯张嘴。”
等我把糖塞进他嘴里,他才开口问我,“这是什么?有石榴的味道。”
“这个就是糖果啊。”
“怎么跟平日你皇伯母吃的不一样?”
“皇伯母也喜欢?”我眨巴着大眼睛转向娴静地站在床头的裕亲王妃。
“喜欢。”裕亲王妃笑着点头,视线转而与裕亲王对上,笑得毫不温柔。
娶妻当如此!裕亲王很是幸福呢。
“这里面还有其他水果的口味哦。”我将铁盒子递给王妃。“以后我天天派人来把铁盒装满糖果,皇伯母别自己偷藏了哟。”
“好。”裕亲王妃点头,裕亲王代她答应。
这样一个温和的男人,在战场上该是怎样的英姿?“我真后悔。”
“后悔什么?后悔把这铁盒送给伯伯了?”
“才不是!我是后悔为什么我不早生几年,这样就能看看您在战场上的英姿了。人家实在很难把您这样温柔的人和战场上那个所向披靡的裕亲王挂上钩嘛!”
我的话让裕亲王微微愣住,还有重新进屋的康熙。
康熙坐到床头的椅子上,“若惜,到外头找阿哥们去,让你皇伯伯休息一会儿。”
“哦。”我听话地起身。
“你们也都出去。”
“儿臣(臣)告退。”
“若惜!把你那个糖果也让我尝尝?”十四垂涎地看着我。
“我也要。”十三也在,他静静地笑着,依然是我熟识的温润如玉的十三。
“都给皇伯伯了。”我扬了扬手。“你们要是真的想吃,回宫再来找我。”
把十三和十四丢在身后,我快步跑向院落里那个失落的八阿哥。裕亲王最宠爱的皇子就是老八,我想八阿哥对他的感情也深如父子吧。
“若惜。”胤禩神情有点憔悴。不过他看见我还是微微露出笑容。“皇伯伯看到你之后开心了很多。”
“你的脸色比皇伯伯还难看。”我掏出身上最后一块糖果。“看你的运气好不好?试试这是什么口味的。”
接过糖果,八阿哥塞进嘴里,他的表情有点疑惑。“好象……荔枝,又好像是苹果,还是……”
“Bingbong!你中大奖了!”我心里小小沮丧了一下。偷偷留起来的糖果是我最爱的杂果口味,准备回宫路上打发时间。 “这是我最爱的杂果味的!里面有荔枝、苹果、柑橘等等好多好多的时令水果的味道,我每天只在身上带一块呢。”
八阿哥一如裕亲王般温和地笑着,但却不尽透彻。“很好吃。”
“若惜,你不是说身上没有糖果了吗?”十四不满地挨着我坐下。
“本来是没有了啊,可是我把我自己的省出来给八阿哥了不就有了吗?”
“……”十四不悦地看着我。
“真小气,这有什么生气的,明儿你来找我,我也给你杂果味的好不?”前提是他能找到我。
“你敢不给!”
哟!理不直气壮的小牛人,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爱攀比!
康熙这几日每天都去看裕亲王,直到太医确定裕亲王已经没有大碍才稍稍宽心。
但接着发生的一件事情让整个朝堂霎时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其实事情早在三十九年就初露端倪了。康熙三十九年的时候即有人告发索额图,康熙没有处置。康熙四十一年,康熙帝南巡到德州,皇太子得病,召索额图至德州侍疾,留居月余后皇太子病愈才一起回北京。这次康熙帝突然召索额图到德州的原因,表面上是令探视皇太子,其真实含意并非如此。索额图为皇太子生母孝诚仁皇后的叔父,太子与索额图关系又很密切,康熙帝逐渐对太子行事不满,索额图自然也被牵连在内。
倾陷索额图的人,首先令人注目的就是高士奇。高士奇家道贫困,但长于诗文书法,被推荐给索额图,但索额图常以“椒房之亲,且又世贵,侍士大夫向不以礼,况高是其家奴狎友,其召之幕下也”视之,对高士奇颐指气使,以奴视之。后来高士奇被康熙帝破格提拔,高官显贵,但见索额图时仍是“犹长跪启事,不令其坐”。索额图的家人尚称高士奇为高相公,但索额图直斥其名,稍有不如意之处,就让他跪之于庭,而丑诋之。索额图有时更是切齿大骂,辱及父母妻子。为此,高士奇自然怀恨在心,遂顿忘旧恩,早有异心。此次事发,落井下石便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四十二年正月,康熙南巡回銮,高士奇随驾北上,这时他已背叛索额图,投靠明珠。明珠与索额图此时已是“权势相侔,互相仇轧”。
康熙早对对皇太子有诸多不满,加之他在朝堂上结党营私也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于是康熙对身为皇太子党中坚的索额图下手了。罪名是议论国事,结党妄行,挑唆皇太子。索额图被交宗人府拘禁,被宣布为“天下第一罪人”。
这是康熙给皇太子的警告,也是对其他有野心的皇子们的警戒。
只是康熙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处置索额图竟让皇子间的斗争开始明朗化。朝廷中隐约出现了皇八子党,正是与皇太子党对峙。
“朕错了吗?”康熙闭眼沉思着,近来朝堂上的暗流汹涌让的头疼至极。
“皇阿玛是皇帝,不会错。”皇帝无论做什么决定,就算错了,也不能是错。
“是啊……不会错。”康熙看了我一眼。
“来人!”康熙站起身,御笔狂书。“昭告天下,康熙四十二年,索额图以‘议论国事,结党妄行’的罪名交宗人府拘禁。”
此次巡幸的目的地是科尔沁草原,这块神奇的土地,孕育出了大清帝国好几代国母。我想去看一下与天地相连的草原,想去孝庄太皇太后的故乡,想去凭吊一下大玉儿和多尔衮曾经的儿女情长。
出巡的队伍到了边城后,康熙下令在这里休整一天。明日,我就马上要踏在古代塞外的土地上了!
康熙说他好些年没有没有再踏上草原了,他说草原总让他想起这辈子最心疼的一次错身,看着那抹矗立在山头遥遥目送他离去的白色身影,那一次他没有回头,却因此生生相错。他说原本我该有一个哥哥,他叫恨离……
随队而行的皇子们,包括四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等人均被康熙叫了去问话。
“听说你找我。”晚饭过后,四阿哥姗姗来迟。
“是啊是啊!”我谄笑。
四阿哥挑眉看我。
“是这样啦!”我清清嗓子以掩饰不自在的神色,“皇阿玛让我跟紧你……那个……你去逛市集的话带上我好不好?”终于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好。”我以为四阿哥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之前还预先在心里编了很多说服他的理由。一下子这么顺利让我有点傻眼,他看了发呆的我一眼。“这不是在宫里,没那么多拘束。莫非若惜又不想去了?”
“当然要去!”我回过神来。“四阿哥……”
“难道你想在集市上也那么叫我?”
“那……我叫你四四!”
我分明看见四阿哥的眼角有一瞬间的抽搐。
“四爷?”其实四四很好的,那些清穿文里大家都喜欢叫他四四,或者,用四爷党的名字也成。
见他还不满意。“胤胤?”
“禛禛?”
“坏丫头,正经一些。”四阿哥嘴角扬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禛哥哥?”四阿哥的眼中闪逝过一道光芒。哎,真是的,明明比我大十四岁,可是听我喊他哥哥还是在心里暗爽。罢了罢了,谁让他带我出游,牺牲一下又不会稍块肉了。“四阿哥,我想名字都想累了,就禛哥哥好不好?再来我真要没辙了!”
“随便你。”他淡淡地回道。
看吧!得了便宜还卖乖!
四阿哥紧紧拉着我的手,生怕我走丢了。
“禛哥哥,我要吃那个!”我指着一个摊子上小贩烤得金黄的羊肉。
“好,你等等。”他放开我的手,但还是要我紧跟在他身后。
趁他买烤羊肉的空当,我四处打量着边城夜市。边境小城竟也是这般繁忙,康熙确实是一个好皇帝,康乾盛世虽被称为封建主义社会的回光返照,但不可否认的是,此刻大部分百姓都是安居乐业的。
恍惚间,我瞥见了一个人影。像是狠狠挨了一记闷棍,我几乎站不稳,血色霎时从我脸上退去。
那个人是……
我的脚好像自己长了意识一般,快速朝那个人影追了过去。
“若惜!”四阿哥焦急的声音转瞬淹没进了人潮。
那宽广的背影,那样走路的姿势,那个手抚后劲的小动作……这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背影!我不顾人潮拥挤,拼了命地朝那个背影跑去。
人影闪进了巷子。我快步跑上去一把抱住了那个人的腰,好久,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洛……洛……”
被我抱住的人全身一震,他用力分开我抱地紧紧的手,扶住我不断想要靠近的身子,用生硬的汉语向我解释着。“姑娘,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洛,我是符翟。”
是以洛的声音!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停地涌出我的眼睛。这个叫符翟的男人显然是被我吓到了,他脸上有着淡淡的不自然与怜惜。以至于我伸手摘他的面具时他制止了他身后人上前的动作。
那个人如刀刻斧凿般的脸上戴着半个银制面具。伸出颤抖的手揭开符翟脸上的面具。
突然变得稀薄的空气,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市集小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也一下子变得不真切起来,耳畔突然响起了如歌般的女声……
月下,一壶清酒一束桃花,心如烛光,渴望在幻想中点亮 。一想起你,我已经开始,开始疯狂……
面具下的明媚,明媚后隐蔽的诗,无缘感悟,你像迎送花香的风,无辜而自由,跨越千年的爱恋,不曾离我而去……
“洛……我终于找到你了……”心中澎湃的思绪和着一口腥甜涌了喉头,突来的醉意虚软了脚步,我的身子向后倒去。不愿闭眼,怕眼前的一切只是又一个梦靥。
最后留在我意识里的,只有符翟惊讶的脸和那股淡淡的檀香味。
“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睡了那么久还不醒!”耳边传来康熙的咆哮声。我缓缓睁开眼,沙质屏风挡住了一部分视线,前头跪了一屋子的太医。
“皇……皇上息怒。格格她是受了某些刺激,一时间情绪起伏过大,血气攻心才呕血昏厥的……”
“那为什么到现在还不醒!”康熙打断了太医的长篇大论。
“这……”
“皇阿玛,若惜醒了!”掌间的手指骨分明,修长白皙,视线上移,不意外地对上了十三担忧的眼。
“若惜!”康熙忙回到屏风后。“感觉怎么样?”
“皇阿玛……”我张张干涩的唇,下一刻已经有丫环递上了水,清水入喉,闷在胸口的郁结之气霎时舒解了许多。“儿臣没事。”
“没事?太医说你是情绪起伏过大,血气攻心才昏厥。你不是和胤禛出去逛集市吗?怎么会突然昏厥?你知道当胤禛抱着你回来的时候,朕有多害怕吗?”康熙的语气较之适才一下子轻缓许多。
我看了一眼站在窗口的四阿哥,虚弱地笑着,四阿哥此刻也正凝视着我,眼中静如死水。视线重新与康熙对视,“儿臣……看见一个红发的胡人手上缠着一条大蛇,那蛇就停在我鼻子前面,儿臣一害怕,就晕过去了。儿臣很没用是不是?真是给皇阿玛丢脸。”
“没事就好。”康熙深望了我一眼。“你们都下去吧,让格格好好休息一下。”
“者。”众人跪安退了出去。
“你再睡一会儿,知道吗?”康熙嘱咐我,然后走向等在门口的诸位大臣,看是有国事商议。
我猜也没有几人会相信我如此蹩脚的谎话,至少从头到头都眉头紧皱的十四听见我的解释之后甚至握紧了拳头。
“四阿哥……”我轻声唤住正要跟众人一起出去的四阿哥。
待众人都出去了,四阿哥坐到了刚才康熙坐的位置,他帮我捂好被子,然后主动主动回答了我的疑惑。“符翟是科尔沁草原的七王子,奉科尔沁王之命,来此迎接皇阿玛。”
“符翟……”不是梦……我重复着那人的名字。洛,真的是你吗?我真的找到你了吗?我闭上眼,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四阿哥伸手拭去我脸上的泪水。“若惜,你没有理由会认识他。”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我任由泪水倾泻。
四阿哥久久不语。“对我来说,只有今生今世。”
我没有理会胤禛的话。现在的我,依旧处在乍见符翟的惊涛骇浪中。我相信那就是洛洛,如果不是他,又有谁能和他长着一模一样的眉眼?
耳边是几乎感觉不到的叹气声。我感觉四阿哥缓缓站了起来,在床头静站了一会儿,然后离开。
我跨越了三百年的生死,只为追随那一个让人心碎的灵魂。现在真的遇见他,为何我又有那么真实的不确定感?他明明就是我的以洛,为何他看我的眼神会是全然的陌生……
洛洛……他没有了夏以洛的记忆!
洛洛,你说过下辈子你回来找我的,为什么如今我站在你面前你却没有认出我来?洛洛,你骗人……
好想回家,回到那个有爸爸妈妈的家。洛洛,我真的好辛苦……可是回头,我再也找不到来时的路了。连天哀草,望断归来路……
洛……不要再让我弄丢你了,好不好……
我躲在马车里,偷看和十三并肩骑在队伍最前面的符翟,却总能被十三偶尔的回首捕捉到,那双清澈的眼中总是盛满心疼。
我躲在康熙的屏风后面,偷看和千古一帝谈笑风生的符翟。我总是在偷看他,我害怕不小心眨眼的瞬间他就从我面前消失无踪。
“若惜。”康熙俯视端坐在屏风后面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和符翟的谈话。
“皇阿玛。”好像偷窥被人逮个正着一般,我的脸腾地一声红了起来。
康熙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啊——符翟王子是科尔沁草原上最勇猛的雄鹰,而朕的若惜是大清帝国最矜贵的桃夭,朕的天雅格格终于长大了。”
“皇阿玛!”心事被人说中,我不依地娇嗔。
“若惜啊……”康熙看着我的眼浮现了一抹担忧。“这符翟王子俊美不凡,是科尔沁草原上最受欢迎的男子,据朕所知,他早就妻妾成群了,这样的男子,你也喜欢?”
“皇阿玛……”我无言以对。符翟王子年逾而立,古代男子本就早婚,更不论民风开放的大草原。他妻妾成群,本就不意外,只是心中仍是会隐隐地疼。
“你喜欢符翟王子?”
是的,我爱了他一辈子。我点头。
康熙沉吟,眼中深沉难以分辨。
草原上的风总是带着一股诱人的泥土芬芳,身处这样的世界,即使心中再有忧愁整个人也不禁开怀了起来。
我盘腿坐在离营区有一段距离的山伯上,闭眼享受着微醺的风。
“格格?”耳边响起的别扭的汉语把我拉回了现实。
待我看清楚眼前人,泪意又一次涌了上来。
符翟被我的眼泪吓到,不安地向后退了一步。第一次见面,我突兀地抱住了他,还当着他的面呕了一口血;第二次见面,我又要用眼泪将淹没他,这样特别的两次见面,想不吓到他都难。
“你是水做的吗?”短暂的惊愕之后,符翟上前一步,随意地盘腿坐到我身边。“我早就听说皇上身边有一个貌比洛神的格格。我还听说,这位格格有一头上好的墨砚般的乌发,有一双星星一般明亮美丽的眼睛,她还有着柳枝一般纤细柔软的身段,眼中总荡漾着有如水一般温柔笑意……”他看着我,眼如星辰。“就是你是不是?天雅格格。”
我一下子破涕为笑。“照你的说法,我不变怪物了?”
“笑了!”符翟笑得灿烂,他望着我。“梨花带雨……这就是大清第一美人了!”
我脸一红。“符翟王子……”
“叫我符翟吧,我虽然大了你许多,但是草原儿女从来不会拘泥这些无谓的称呼。”草原上的人,从来不会掩饰自己对别人的好感。“格格,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见到我会那么激动吗?”
“似是故人来……” 我一下子又恍了神。“你是我的故人。”
符翟疑惑地看着我,他伸手摸了摸后颈,与以洛疑惑时候的习惯小动作一模一样。即使他没有夏以洛的记忆,他还是我的洛洛!
妻妾成群吗?愿得一人心,终老不相负吗?如果是以洛,我愿意试着接收这一切!既然上天给我永远留在以洛身边的机会,那我还有什么理由能让我不感恩戴德的?我绝对不会放手,绝对……
“我是大清皇帝最宠爱的固伦天雅格格,皇阿玛喊我若惜,很高兴见到你,符翟王子。”隐去了所有眼泪,我对他露出了最甜美的微笑。
符翟伸手握住我的手,灿烂的笑容映在我眼中,日月顿时全然失色。
洛,我微笑着跨越三百年的时空局限,只为等待这一刻与你灰飞烟灭般的重逢,你可知?我不管你命里有多少过客,不管此刻你在守望那个女子,不管你是否会成为我命里的劫数,我只知道,洛,我终于找到你了……
天黑了,又亮了,我想微笑着拥抱你,然后告诉你,我究竟有多思念你。
威严的天朝尊荣,浩浩荡荡的出行军队经过之处,四方无不俯首称臣。在草原上停停走走了五日,队伍终于进入了科尔沁的领地。
突兀的马蹄声,一阵凌乱的脚步过后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
“皇上!”李德全哽咽着跪在皇銮外,手中高高捧着一卷仍残留着体温的黄绢。
“什么事?”康熙皱眉,随行伺候的小全子伸手打开皇銮的门。突来的一种不好的预感,我也收敛起了笑容,不安地盯着李德全颤抖的双手。
再将黄绢举高,李德全几乎五体投地。“京城急报。裕亲王福全,四十二年癸未六月二十六日酉刻,薨。”
草原上霎时静得恐怖,连风都停止了呼啸。
皇銮内的皇帐无声垂下,掩去了外界一切探究的眼神。
“八阿哥胤禩,代朕回京奔丧。裕亲王福全,葬,黄花山,谥宪。内务府郎中皁保监修坟茔,立碑,遣官致祭。八阿哥胤禩,以子之身份为其服丧守孝。”康熙悲痛铿锵的声音成了回荡在草原上的唯一的声响。
“他是朕仅存的哥哥了,皇考只留下二哥和五弟与我相依为命他……”康熙低声呢喃着,望着地面的眼神满是迷惘和无措。
鼻子一酸,整个皇辇车只传出我的哭声,康熙的低咽声被我的号啕大哭悄然盖过,銮车外也依稀传来声声低泣。蒙古有康熙不得不去处理解决的事情,作为皇帝,为了家国大事无暇分身不能送至亲的哥哥最后一程,他,心里该是有多苦……
“皇上节哀!皇上节哀!皇上节哀……”一阵窸窣之后,所有人皆转身面向南方而跪,雄浑的呼声响彻云霄。
康熙从小便与这个哥哥最好。幼时顺治考验两个儿子学问的时候曾问福全将来想做什么,福全当时只道“愿为贤王”。而裕亲王的一生,也正如他的儿时的承诺那般,他竭尽全力辅佐康熙,他南征北战,戎马半生,为大清朝打下了北方最坚固的天然长城,立下了赫赫功勋。
康熙捂住眼睛无声地哭了好久,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又恢复成了原本那个威严的帝王。他不能任由自己沉浸在悲伤中太久,因为他是大清帝国的君主。
我坐到康熙的脚旁,轻轻握住他的手。此时此刻,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安慰他些什么,唯一的念头就是,我的父亲,他现在只需要一个人默默地陪着他。
他是皇帝,即使痛失亲人,他仍然没有权利用过多的时间哀悼逝者,是因为,他是皇帝。
到达科尔沁草原,康熙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就被蒙古各部报上来的各种事务缠得脱不开身。如果繁忙的政务能让他转移掉注意力,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草原上的空气都是香的!”我骑着通体乌黑的骏马奔驰在望不到边际的草原上,紧跟在身边的是这几日一直陪着我游玩的符翟。
他随性披散在肩上的长发随风飞扬,脸上满是不羁与笑意。
“格格你喜欢大草原吗?”符翟引马靠近我。
“喜欢!”这里的风,这里的水,这里的阳光,还有这里的人,总是让我心生无限的愉悦。
“那永远留下来好吗?”
风盖过了他的声音,但我听见了那句永远。永远吗?永远留在以洛身边吗?我要永远留在夏以洛身边!永远!
让奔驰的马停下来,我翻身下马。符翟也跟着下来。
“符翟,回答我一个问题。”扔开缰绳,我走至他面前笑着仰望他。
“你问。”他亦在笑。我已经弄不清是我的笑容感染了他,还是他的笑容渲染了世间一切美好。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当然相信,父王说我前世必定是大草原上最凶猛的雄鹰,所以今世做了他的儿子!”符翟骄傲地笑着。
“符翟,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怎么办?”
“你不会消失的!”他如是说。
“我是说如果。”
“格格,你不会消失。”他抬眼环视草原。“就像你问我如果有一天科尔沁人会不会消失一样,只要有阳光,有草原,有水有草有骏马牛羊,有男人有女人,科尔沁就永远不会消失。”
我笑而不语。
符翟像是不能理解我为何突然如此问他一样,他摸后颈头,“格格,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转身再次翻身上马,佯装十分自然地问他。“符翟,我听说你有很多妻妾。”
符翟跟着上马,然后不好意思地笑笑。“一些是我父亲赏给我的,一些是我自己喜欢的。”
“听说你有一个很喜爱的女子,你有多喜欢?”我扬扬下巴。其实我知道自己是想问他,他可不可以为了我不要那些女人,我但知道答案肯定是否定的。所以我努力说服自己,为了他,我可以忍受那些女人。因为是夏以洛,所欲我可以爱得很卑微。
“……”轮到符翟笑而不语。
“如果……我不喜欢你的妻妾们呢?”
他的眼中无波,似乎丝毫不介意我会如此问他一样。他看着前方,随即笑了。“她们都是我的女人,我不可能背弃她们。天朝皇上不是也有后宫佳丽三千吗?格格自小在这样的环境长大,怎么还会问这么傻的问题。”
脑海中突然地闪过胤祯的身影,那个,哭着对我说“我只对你好”呆子。人很贱不是吗?送上门的承诺不要,要不到的承诺却端在心口怎么都不肯放下。
“若惜,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见我不说话,符翟叹了口气。
“是……”我心不在焉地应道。
我拼命地奔跑着,风不停地灌进我的喉咙,刮得我脸颊生疼。我只听得见自己呼吸的声音,喘着,如泣。不远处的身影,是我唯一能想到安慰。我想抓住他,心疼像不断涌上的海水几乎要溺毙了我,我想抓住那块救生的浮木。
我从背后狠狠地抱住他,如来的冲力让他不稳地晃了一下。
“胤祯……”将脸埋在他的背上,我任由所有情绪决堤而出。我不知道此刻为何我想抱住他,也许因为自小他就陪在我身边,也许因为他说的那句“我只对你好”。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在毫无心理准备下遇见以洛,明知道他是我的以洛,却不得不看着他守望着其他的女子。午夜梦回,曾经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都那么清晰,从我们有意识开始,就一直手牵着手,同手同脚一路走来,可是这样的清晰却在梦醒后却化作强烈的心痛向我袭来。原以为再遇见他,他仍是我的以洛,我一个人的……
“若惜?”原本强硬想掰开在他身前交握的手的十四在听见我的声音后迟疑了,他不确定地低声询问。
“十四,怎么办,我好难过,我不开心,我难过地快要死掉了……”额头抵着十四的背,我将眼泪全数流到他的背上。
确定真的是我,十四再也报一下顾忌身边站着的科尔沁王子。他硬是掰开我的手,转身面对我。不愿意让他看见哭花的脸,我再次环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膛。
“若惜,怎么了?你别吓我。”十四手足无措。
我只是摇头。这个少年的温柔从来强悍而不嚣张,自私如我,唯有在这样的时刻才会想起他的好。
“若惜,你别哭……我,我带你去找十三哥好不好?”小时候我总爱哭,任谁都哄不了,只有十三有办法把我逗笑。
“你看,我哄不了你……”他语无伦次,可是手却已经有规律地一下一下轻抚着我的背。
最终胤祯还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把我送到了胤祥身边。
“你让我学着放开你的手,可你却学不会照顾自己,若惜,你让我如何是好?”我仍然赖在十四的怀里不肯抬头,十三近似叹息的责备让我的泪水更加汹涌。
“我让你安慰她来的,不是让你把她弄哭!”十四赶紧拉着袖子替我抹眼泪。
十三再是叹气,他拉着我的手缓缓将我从十四怀中牵出,顿失的温暖让我不顾一切地甩开他的手,重新钻入那个怀抱。
“先不哭,我们再谈,好吗?”
我咬牙停止了哭泣,哽咽着露出一只眼睛瞄向十三,模样煞是委屈。
“哭是因为符翟王子?”
我点头。
“因为他……”十三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量着这么说更适合。“妻妾成群?”
我再点头。
十三淡淡地别开视线,望向帐外的某一点。“愿得一人心,终老不相负。若惜,骄傲如你,为何你甘愿为了他丢弃了所有的骄傲?”
环住我腰身的手紧了紧,我却无言以对。
那是以洛,我的以洛……
“格格,格格!”李德全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皇上问您话呢!”
“皇阿玛……”我惊讶自己竟然在康熙面前失常了。
“怎么这些天老是见你在闪神?”康熙皱着眉头,握着画笔的手停顿了一下。
我硬是扯出了一个自以为灿烂的笑容,目光扫过御台,忙是硬转了话题。“皇阿玛,湖州湖笔、徽州墨、泾县宣纸、芜湖砚,用惯的文房四宝您还真一样都没落下。”
“话题转得还真够硬的。”康熙眉头深锁。
“皇阿玛……”我抱住他的胳膊,想借着撒娇就此蒙混过去。
“笑不出来的时候就不要笑。”康熙并不打算放过我,他生气地将湖笔扔在桌上,湖笔应声断成两截。“不就区区一个符翟王子,才几功夫,你就为他瘦了一大圈!朕答应让你自己选择夫婿并不是让你变着法子折磨自己,若真如此,还不如将你指给哪位阿哥了,总好过你今天憔悴成这副模样!”
“皇阿玛……”我愣了愣,随即跪在他面前。“女儿不孝。”。
“告诉阿玛,你真的非符翟不可?”康熙扶着我的手,神色严肃。
“女儿……”我点头“非他不可。”
“好!朕的格格想要,莫说是一个符翟王子,就算是整个科尔沁草原,朕都为你打下来!”康熙对李德全挥了挥手,“送格格回大帐休息,命人好生伺候着。”
昏昏沉沉,醒醒睡睡过了一夜,没有巧心在旁伺候着着实也不习惯。天亮了没多久,外头就有人传话来说符翟想见我。繁复的心情还没理出个头绪,但我还是在约定的时间来到符翟制定的地方。
深吸了口气,让最灿烂的笑容挂上脸颊。“嘿!”我拍了符翟的肩膀一下。
他转过头来看我,深思了半晌,随即又目不转睛地看向前方。
见他沉默,我干脆也不讲话,静静地坐在他身边。
“格格。”他开口。
我看着他,等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是皇上最喜爱的格格,对科尔沁草原来说,天朝的庇护是不可或缺的。被一个小了自己那么多岁的美人儿喜欢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他手中的马鞭有一下没一下地掠过草地。
“我……”我想告诉他我并不在乎任何事情。
“你听我说完,”他望着广袤的草原。“如果皇上把你指给了我,我最少还要等三年才能娶你,我能等,科尔沁也能等,可是……”他的犹豫让我瞬间苍白了脸色。
“你想告诉我什么?”
“我有我自己的责任,对科尔沁草原的责任,对妻妾情人的责任,对子女的责任。”他顿了一下。“我不可能会为了你而……放弃他们所有的人。”
“我并没有要你放弃他们,我可以……”我发现自己的声音虚弱到连我自己都听不见。而且,我可以……我可以什么?可以因为爱他而爱屋及乌连带地去爱他的妻妾儿女?我可以心无旁骛地只守着一个忘记了我,并且爱着其他女人的夏以洛?
“今天晚上皇上召我去谈话了,谈了整整一宿。他说,你是他最心爱的女儿,只要是你想要的,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会给你弄来。”他讥嘲地撇了撇嘴。“他要我遣散所有的妻妾。”
康熙的做法我能理解,因为他见不得我受任何的委屈。只是我不能理解他为何要用这样的方式告诉符翟,他明知道,符翟会……拒绝我……
“符翟,你爱我吗?”我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发现颤地厉害。
闻言,符翟轻声笑起。“你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再过几年,我想天下最骄傲的男子都要臣服在格格脚下了,可是,格格,你还只是个孩子,爱这个字对你来说还太多深奥。我想了一夜,我会去告诉皇上答案。科尔沁草原需要天朝皇帝的支持,可是这里毕竟是科尔沁,与京城相隔千山万水。”
“遇见你是一个很美丽的意外,但,我总归要回到‘人间’。”符翟向我微微躬身。“天雅格格,恕微臣先行告退。”他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地像以洛每次跳上他的敞篷跑车。
“洛!”好似他这一离开就像要永久走出我的生命一样,我着急着站起叫住他。
符翟微微转头。“我不知道‘洛’是谁,也许你一开始就把我错认成了他,但,我很早就跟格格说过了,你认错人了。”
“不!你就是他!夏以洛!你就是我的夏以洛!”我追着马向前跑了两步。
“我叫博尔济吉特符翟,格格,下次别再认错了!”符翟扬了一下缰绳,快速向草原另一头跑去。那边的山坡上,白色的马背上坐着一个火红的身影。
那,就是他守望的人吗?我失神地望着他们。黑马飞速跑到白马身边,符翟最后转头看了我一眼,两人调转马头朝自己的家园跑去。
如同被人狠狠敲了一记,天地瞬间晕眩起来,我握紧拳头,任由指甲陷入掌心,强烈的刺痛让我保持着仅存的清醒。
为什么要这样……
洛,为什么给我一个这样的答案?你只是忘了我,对不对?我跌坐在草地上,眼在笑,眉在笑,唇也在笑,惟独心,空白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是不是缘散了,人也忘了?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响。莫名的恨意席卷了全身,洛,为什么引我来此,又这样狠狠推开我?爱了多少,此刻就恨了多少,心疼欲裂,可我依旧沉溺在这样的自虐快感中不肯抽身。突来的疯狂念头,我渴望着,渴望爱与恨的同归于尽。
每一下呼吸都在疼,如果就这样死了……
这断肠毒药名叫做,情。
远处箫声低声哭泣着,我跟着哭,哭我和以洛的命运,哭我的傻我的痴,哭命运的嘲笑,哭此刻心中涨满的疯狂……
意识渐渐模糊。我不知道我在草地上坐了多久,我只看见,原本明媚的阳光黯淡了,变成了残阳,狂风夹杂着草屑吹得我脸颊生疼,豆大的雨点如石子一般砸在我身上,唯有心疼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冷……好冷的世界……
会不会,一切只是我的一场梦?此处红颜作灰,孤魂一缕逝,芳华重落尘,然后梦醒。醒后,仍是以洛纵容的笑意,仍有爸爸宠溺的亲吻,还有妈妈温柔目光……
是的,一定是这样,只是一场梦……
而梦,总会醒……
“若惜!”远处传来那吵杂的马蹄声,是谁的声音在呼喊?
“醒了……洛……”下一秒,我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原本淡淡的檀香味因为雨水的浸泡越发浓烈。
“若惜!若惜!”有人拍打着我的脸。
缓缓睁开眼睛,我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眸,伸出无力的手抓住他的衣袖,我真正坠入了黑暗当中。
全身虚软地漂浮在半空中,在黑暗中徘徊了好久好久……
是谁一直握着我的手?
一直是以洛的声音,他说,墨,为什么你都找不到我?
我哭着,想大声告诉他,不是我找不到你,而是你丢弃了我。可是开口,只有沙哑的呜咽低泣。
梦快醒了吧?为什么还没有到家吗?回家的路为什么这么长……
墨,我没丢弃你,你为什么都看不见我?我一直就在你身边,为什么你都看不见我?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明明是以洛的身形,可是他的脸却让我看得不真切。
洛……想抱住他,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你只看到你眼中的我,却没看到你心中的我,墨,为什么你会认为那就是我,仅仅是因为一样的脸?那你呢?换了一世,你亦面目全非。墨,不要害怕,我一直在你身边,墨,我一直守着你……他伸出修长的手,将一个寒梅模样的玉坠子交到我手中。
洛,为什么你要忘了我,为什么……
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是明黄色的帐顶。回家的路那么长,兜兜转转,我又回到了这个时空……
那个梦,不真切地真实。如果那就是以洛,为何还要让我醒过来?陪着他在梦中沉睡一辈子,不也很好……
“皇上!皇上!格格醒了!”李德全尖锐的声音刺得我头脑发痛。
原本趴在床边的头颅也瞬间抬起。入眼的是四阿哥憔悴狼狈的面容,我无意识地与他对视,从他眼中看见了一双死水般的眼眸。
“若惜!”康熙闻言快速走了过来。
转头看向康熙,他亦憔悴了许多,我想开口,却虚弱地连唇都无法张开。
“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把朕吓坏了!”康熙开心地拍拍我的手,眼眶瞬间变红。
见他如此,空白的大脑才会服运作,符翟用以洛的眼冷然拒绝我,漫无止境的梦靥……我忍不住红了眼眶。
“现在有什么感觉?”康熙坐到床沿,大手握住我的。
呼吸很沉闷,心口阵痛着,心脏像是被狠狠捏住一般。“疼……”好不容易发出的声响,连我自己都被这沙哑的声音吓到。
“她说疼!”康熙盯着我的脸,挥手让候在一边的太医赶紧上来。
“回皇上,格格醒了就脱离危险了。但这次寒热夹带着积郁,可能会让格格留下些病根,往后偶有心疼之感,不过只要调理得当,格格自己放宽心情,便也没什么大碍。”太医仔仔细细地诊了半天的脉后回答,不敢有任何隐瞒。
四阿哥亦是面色不予,康熙的眉头死死皱着。“以后格格的身子就交给你调理,你给我端着脑袋小心伺候着,格格喊声疼朕就砍了你的脑袋!”
“微臣遵旨!”
“老四,你也陪了两天两夜了,回去整理休息一下。”康熙转头对四阿哥说。
“儿臣遵旨。”四阿哥看向我。
我盯着四阿哥。
“格格,您昏迷这两天,一直抓着四阿哥的袖子不放,奴才怎么都松不开。四阿哥怕惊扰了您,就在您身边坐了两天两夜。”李德全指指我依旧紧紧握住的手。
缓缓放开四阿哥的袖子,我朝他抱歉地笑笑。
“你好生休息着。”四阿哥朝康熙做了一个跪安的礼,转身离开。
“格格已经醒了,没事了,让外头的人都散了吧。”康熙对李德全说。
“是。”李德全领命离开。
丫鬟伺候我进了一些水后,康熙握着我的手,心有余悸地轻轻拍抚着。“你这一病,把大伙儿折腾惨了,老四被你缠住,十三十四他们亦在外头守了两天两夜,整个大清都为你吊着心啊。”
“不会了……”我轻轻摇头。
“当然没有以后。”康熙怒视着我。
我缓缓笑起。没力气说话,我只能用笑容告诉我的父亲,我没事了。
右手掌心被什么东西磕到。我摊开手一看,竟然是梦里的那个寒梅玉坠子!
墨,不要害怕,我一直在你身边,墨,我一直守着你……
眼泪不可抑制地狂涌而出,而我这一哭,又搅得大帐内一片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