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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 5 ...

  •   到达科尔沁草原,康熙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就被蒙古各部报上来的各种事务缠得脱不开身。如果繁忙的政务能让他转移掉注意力,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草原上的空气都是香的!”我骑着通体乌黑的骏马奔驰在望不到边际的草原上,紧跟在身边的是这几日一直陪着我游玩的符翟。
      他随性披散在肩上的长发随风飞扬,脸上满是不羁与笑意。
      “格格你喜欢大草原吗?”符翟引马靠近我。
      “喜欢!”这里的风,这里的水,这里的阳光,还有这里的人,总是让我心生无限的愉悦。
      “那永远留下来好吗?”
      风盖过了他的声音,但我听见了那句永远。永远吗?永远留在以洛身边吗?我要永远留在夏以洛身边!永远!
      让奔驰的马停下来,我翻身下马。符翟也跟着下来。
      “符翟,回答我一个问题。”扔开缰绳,我走至他面前笑着仰望他。
      “你问。”他亦在笑。我已经弄不清是我的笑容感染了他,还是他的笑容渲染了世间一切美好。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当然相信,父王说我前世必定是大草原上最凶猛的雄鹰,所以今世做了他的儿子!”符翟骄傲地笑着。
      “符翟,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怎么办?”
      “你不会消失的!”他如是说。
      “我是说如果。”
      “格格,你不会消失。”他抬眼环视草原。“就像你问我如果有一天科尔沁人会不会消失一样,只要有阳光,有草原,有水有草有骏马牛羊,有男人有女人,科尔沁就永远不会消失。”
      我笑而不语。
      符翟像是不能理解我为何突然如此问他一样,他摸后颈头,“格格,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转身再次翻身上马,佯装十分自然地问他。“符翟,我听说你有很多妻妾。”
      符翟跟着上马,然后不好意思地笑笑。“一些是我父亲赏给我的,一些是我自己喜欢的。”
      “听说你有一个很喜爱的女子,你有多喜欢?”我扬扬下巴。其实我知道自己是想问他,他可不可以为了我不要那些女人,我但知道答案肯定是否定的。所以我努力说服自己,为了他,我可以忍受那些女人。因为是夏以洛,所欲我可以爱得很卑微。
      “……”轮到符翟笑而不语。
      “如果……我不喜欢你的妻妾们呢?”
      他的眼中无波,似乎丝毫不介意我会如此问他一样。他看着前方,随即笑了。“她们都是我的女人,我不可能背弃她们。天朝皇上不是也有后宫佳丽三千吗?格格自小在这样的环境长大,怎么还会问这么傻的问题。”
      脑海中突然地闪过胤祯的身影,那个,哭着对我说“我只对你好”呆子。人很贱不是吗?送上门的承诺不要,要不到的承诺却端在心口怎么都不肯放下。
      “若惜,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见我不说话,符翟叹了口气。
      “是……”我心不在焉地应道。

      我拼命地奔跑着,风不停地灌进我的喉咙,刮得我脸颊生疼。我只听得见自己呼吸的声音,喘着,如泣。不远处的身影,是我唯一能想到安慰。我想抓住他,心疼像不断涌上的海水几乎要溺毙了我,我想抓住那块救生的浮木。
      我从背后狠狠地抱住他,如来的冲力让他不稳地晃了一下。
      “胤祯……”将脸埋在他的背上,我任由所有情绪决堤而出。我不知道此刻为何我想抱住他,也许因为自小他就陪在我身边,也许因为他说的那句“我只对你好”。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在毫无心理准备下遇见以洛,明知道他是我的以洛,却不得不看着他守望着其他的女子。午夜梦回,曾经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都那么清晰,从我们有意识开始,就一直手牵着手,同手同脚一路走来,可是这样的清晰却在梦醒后却化作强烈的心痛向我袭来。原以为再遇见他,他仍是我的以洛,我一个人的……
      “若惜?”原本强硬想掰开在他身前交握的手的十四在听见我的声音后迟疑了,他不确定地低声询问。
      “十四,怎么办,我好难过,我不开心,我难过地快要死掉了……”额头抵着十四的背,我将眼泪全数流到他的背上。
      确定真的是我,十四再也报一下顾忌身边站着的科尔沁王子。他硬是掰开我的手,转身面对我。不愿意让他看见哭花的脸,我再次环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膛。
      “若惜,怎么了?你别吓我。”十四手足无措。
      我只是摇头。这个少年的温柔从来强悍而不嚣张,自私如我,唯有在这样的时刻才会想起他的好。
      “若惜,你别哭……我,我带你去找十三哥好不好?”小时候我总爱哭,任谁都哄不了,只有十三有办法把我逗笑。
      “你看,我哄不了你……”他语无伦次,可是手却已经有规律地一下一下轻抚着我的背。
      最终胤祯还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把我送到了胤祥身边。
      “你让我学着放开你的手,可你却学不会照顾自己,若惜,你让我如何是好?”我仍然赖在十四的怀里不肯抬头,十三近似叹息的责备让我的泪水更加汹涌。
      “我让你安慰她来的,不是让你把她弄哭!”十四赶紧拉着袖子替我抹眼泪。
      十三再是叹气,他拉着我的手缓缓将我从十四怀中牵出,顿失的温暖让我不顾一切地甩开他的手,重新钻入那个怀抱。
      “先不哭,我们再谈,好吗?”
      我咬牙停止了哭泣,哽咽着露出一只眼睛瞄向十三,模样煞是委屈。
      “哭是因为符翟王子?”
      我点头。
      “因为他……”十三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量着这么说更适合。“妻妾成群?”
      我再点头。
      十三淡淡地别开视线,望向帐外的某一点。“愿得一人心,终老不相负。若惜,骄傲如你,为何你甘愿为了他丢弃了所有的骄傲?”
      环住我腰身的手紧了紧,我却无言以对。
      那是以洛,我的以洛……

      “格格,格格!”李德全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皇上问您话呢!”
      “皇阿玛……”我惊讶自己竟然在康熙面前失常了。
      “怎么这些天老是见你在闪神?”康熙皱着眉头,握着画笔的手停顿了一下。
      我硬是扯出了一个自以为灿烂的笑容,目光扫过御台,忙是硬转了话题。“皇阿玛,湖州湖笔、徽州墨、泾县宣纸、芜湖砚,用惯的文房四宝您还真一样都没落下。”
      “话题转得还真够硬的。”康熙眉头深锁。
      “皇阿玛……”我抱住他的胳膊,想借着撒娇就此蒙混过去。
      “笑不出来的时候就不要笑。”康熙并不打算放过我,他生气地将湖笔扔在桌上,湖笔应声断成两截。“不就区区一个符翟王子,才几功夫,你就为他瘦了一大圈!朕答应让你自己选择夫婿并不是让你变着法子折磨自己,若真如此,还不如将你指给哪位阿哥了,总好过你今天憔悴成这副模样!”
      “皇阿玛……”我愣了愣,随即跪在他面前。“女儿不孝。”。
      “告诉阿玛,你真的非符翟不可?”康熙扶着我的手,神色严肃。
      “女儿……”我点头“非他不可。”
      “好!朕的格格想要,莫说是一个符翟王子,就算是整个科尔沁草原,朕都为你打下来!”康熙对李德全挥了挥手,“送格格回大帐休息,命人好生伺候着。”

      昏昏沉沉,醒醒睡睡过了一夜,没有巧心在旁伺候着着实也不习惯。天亮了没多久,外头就有人传话来说符翟想见我。繁复的心情还没理出个头绪,但我还是在约定的时间来到符翟制定的地方。
      深吸了口气,让最灿烂的笑容挂上脸颊。“嘿!”我拍了符翟的肩膀一下。
      他转过头来看我,深思了半晌,随即又目不转睛地看向前方。
      见他沉默,我干脆也不讲话,静静地坐在他身边。
      “格格。”他开口。
      我看着他,等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是皇上最喜爱的格格,对科尔沁草原来说,天朝的庇护是不可或缺的。被一个小了自己那么多岁的美人儿喜欢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他手中的马鞭有一下没一下地掠过草地。
      “我……”我想告诉他我并不在乎任何事情。
      “你听我说完,”他望着广袤的草原。“如果皇上把你指给了我,我最少还要等三年才能娶你,我能等,科尔沁也能等,可是……”他的犹豫让我瞬间苍白了脸色。
      “你想告诉我什么?”
      “我有我自己的责任,对科尔沁草原的责任,对妻妾情人的责任,对子女的责任。”他顿了一下。“我不可能会为了你而……放弃他们所有的人。”
      “我并没有要你放弃他们,我可以……”我发现自己的声音虚弱到连我自己都听不见。而且,我可以……我可以什么?可以因为爱他而爱屋及乌连带地去爱他的妻妾儿女?我可以心无旁骛地只守着一个忘记了我,并且爱着其他女人的夏以洛?
      “今天晚上皇上召我去谈话了,谈了整整一宿。他说,你是他最心爱的女儿,只要是你想要的,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会给你弄来。”他讥嘲地撇了撇嘴。“他要我遣散所有的妻妾。”
      康熙的做法我能理解,因为他见不得我受任何的委屈。只是我不能理解他为何要用这样的方式告诉符翟,他明知道,符翟会……拒绝我……
      “符翟,你爱我吗?”我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发现颤地厉害。
      闻言,符翟轻声笑起。“你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再过几年,我想天下最骄傲的男子都要臣服在格格脚下了,可是,格格,你还只是个孩子,爱这个字对你来说还太多深奥。我想了一夜,我会去告诉皇上答案。科尔沁草原需要天朝皇帝的支持,可是这里毕竟是科尔沁,与京城相隔千山万水。”
      “遇见你是一个很美丽的意外,但,我总归要回到‘人间’。”符翟向我微微躬身。“天雅格格,恕微臣先行告退。”他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地像以洛每次跳上他的敞篷跑车。
      “洛!”好似他这一离开就像要永久走出我的生命一样,我着急着站起叫住他。
      符翟微微转头。“我不知道‘洛’是谁,也许你一开始就把我错认成了他,但,我很早就跟格格说过了,你认错人了。”
      “不!你就是他!夏以洛!你就是我的夏以洛!”我追着马向前跑了两步。
      “我叫博尔济吉特符翟,格格,下次别再认错了!”符翟扬了一下缰绳,快速向草原另一头跑去。那边的山坡上,白色的马背上坐着一个火红的身影。
      那,就是他守望的人吗?我失神地望着他们。黑马飞速跑到白马身边,符翟最后转头看了我一眼,两人调转马头朝自己的家园跑去。
      如同被人狠狠敲了一记,天地瞬间晕眩起来,我握紧拳头,任由指甲陷入掌心,强烈的刺痛让我保持着仅存的清醒。
      为什么要这样……
      洛,为什么给我一个这样的答案?你只是忘了我,对不对?我跌坐在草地上,眼在笑,眉在笑,唇也在笑,惟独心,空白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是不是缘散了,人也忘了?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响。莫名的恨意席卷了全身,洛,为什么引我来此,又这样狠狠推开我?爱了多少,此刻就恨了多少,心疼欲裂,可我依旧沉溺在这样的自虐快感中不肯抽身。突来的疯狂念头,我渴望着,渴望爱与恨的同归于尽。
      每一下呼吸都在疼,如果就这样死了……
      这断肠毒药名叫做,情。
      远处箫声低声哭泣着,我跟着哭,哭我和以洛的命运,哭我的傻我的痴,哭命运的嘲笑,哭此刻心中涨满的疯狂……
      意识渐渐模糊。我不知道我在草地上坐了多久,我只看见,原本明媚的阳光黯淡了,变成了残阳,狂风夹杂着草屑吹得我脸颊生疼,豆大的雨点如石子一般砸在我身上,唯有心疼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冷……好冷的世界……
      会不会,一切只是我的一场梦?此处红颜作灰,孤魂一缕逝,芳华重落尘,然后梦醒。醒后,仍是以洛纵容的笑意,仍有爸爸宠溺的亲吻,还有妈妈温柔目光……
      是的,一定是这样,只是一场梦……
      而梦,总会醒……
      “若惜!”远处传来那吵杂的马蹄声,是谁的声音在呼喊?
      “醒了……洛……”下一秒,我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原本淡淡的檀香味因为雨水的浸泡越发浓烈。
      “若惜!若惜!”有人拍打着我的脸。
      缓缓睁开眼睛,我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眸,伸出无力的手抓住他的衣袖,我真正坠入了黑暗当中。

      全身虚软地漂浮在半空中,在黑暗中徘徊了好久好久……
      是谁一直握着我的手?
      一直是以洛的声音,他说,墨,为什么你都找不到我?
      我哭着,想大声告诉他,不是我找不到你,而是你丢弃了我。可是开口,只有沙哑的呜咽低泣。
      梦快醒了吧?为什么还没有到家吗?回家的路为什么这么长……
      墨,我没丢弃你,你为什么都看不见我?我一直就在你身边,为什么你都看不见我?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明明是以洛的身形,可是他的脸却让我看得不真切。
      洛……想抱住他,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你只看到你眼中的我,却没看到你心中的我,墨,为什么你会认为那就是我,仅仅是因为一样的脸?那你呢?换了一世,你亦面目全非。墨,不要害怕,我一直在你身边,墨,我一直守着你……他伸出修长的手,将一个寒梅模样的玉坠子交到我手中。
      洛,为什么你要忘了我,为什么……

      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是明黄色的帐顶。回家的路那么长,兜兜转转,我又回到了这个时空……
      那个梦,不真切地真实。如果那就是以洛,为何还要让我醒过来?陪着他在梦中沉睡一辈子,不也很好……
      “皇上!皇上!格格醒了!”李德全尖锐的声音刺得我头脑发痛。
      原本趴在床边的头颅也瞬间抬起。入眼的是四阿哥憔悴狼狈的面容,我无意识地与他对视,从他眼中看见了一双死水般的眼眸。
      “若惜!”康熙闻言快速走了过来。
      转头看向康熙,他亦憔悴了许多,我想开口,却虚弱地连唇都无法张开。
      “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把朕吓坏了!”康熙开心地拍拍我的手,眼眶瞬间变红。
      见他如此,空白的大脑才会服运作,符翟用以洛的眼冷然拒绝我,漫无止境的梦靥……我忍不住红了眼眶。
      “现在有什么感觉?”康熙坐到床沿,大手握住我的。
      呼吸很沉闷,心口阵痛着,心脏像是被狠狠捏住一般。“疼……”好不容易发出的声响,连我自己都被这沙哑的声音吓到。
      “她说疼!”康熙盯着我的脸,挥手让候在一边的太医赶紧上来。
      “回皇上,格格醒了就脱离危险了。但这次寒热夹带着积郁,可能会让格格留下些病根,往后偶有心疼之感,不过只要调理得当,格格自己放宽心情,便也没什么大碍。”太医仔仔细细地诊了半天的脉后回答,不敢有任何隐瞒。
      四阿哥亦是面色不予,康熙的眉头死死皱着。“以后格格的身子就交给你调理,你给我端着脑袋小心伺候着,格格喊声疼朕就砍了你的脑袋!”
      “微臣遵旨!”
      “老四,你也陪了两天两夜了,回去整理休息一下。”康熙转头对四阿哥说。
      “儿臣遵旨。”四阿哥看向我。
      我盯着四阿哥。
      “格格,您昏迷这两天,一直抓着四阿哥的袖子不放,奴才怎么都松不开。四阿哥怕惊扰了您,就在您身边坐了两天两夜。”李德全指指我依旧紧紧握住的手。
      缓缓放开四阿哥的袖子,我朝他抱歉地笑笑。
      “你好生休息着。”四阿哥朝康熙做了一个跪安的礼,转身离开。
      “格格已经醒了,没事了,让外头的人都散了吧。”康熙对李德全说。
      “是。”李德全领命离开。
      丫鬟伺候我进了一些水后,康熙握着我的手,心有余悸地轻轻拍抚着。“你这一病,把大伙儿折腾惨了,老四被你缠住,十三十四他们亦在外头守了两天两夜,整个大清都为你吊着心啊。”
      “不会了……”我轻轻摇头。
      “当然没有以后。”康熙怒视着我。
      我缓缓笑起。没力气说话,我只能用笑容告诉我的父亲,我没事了。
      右手掌心被什么东西磕到。我摊开手一看,竟然是梦里的那个寒梅玉坠子!
      墨,不要害怕,我一直在你身边,墨,我一直守着你……
      眼泪不可抑制地狂涌而出,而我这一哭,又搅得大帐内一片人仰马翻。

      反反复复回想那个梦靥,我将寒梅玉坠子拿着手中不停地把玩着。心仿佛被人用剪子剪了一道口子,这些日子来挤压在心里的许许多多的东西一件一落地,轻了,然后心也清明了不少。
      心中释怀了一些,可是我对那个人仍是存有心结的。他一定不是我的以洛,可是却应有以洛的身躯。
      在帐内百般无赖地躺了十多天天,我都觉得自己的身子快要长出虱子来了!
      “格格,明珠大人求见。”小全子轻声在外头通报。
      明珠?我老爹的老爹。
      明珠是康熙朝最重要的大臣之一,曾名噪一时,权倾朝野,人以“相国”荣称。他官居内阁13年,“掌仪天下之政”,在议撤三藩、□□、抗御外敌等重大事件中,都扮演了相当关键的角色。同时作为封建权臣,他也利用皇帝的宠信,独揽朝政,贪财纳贿,卖官鬻爵,结党营私,打击异己,在封建统治集团的内部斗争中,经历荣辱兴衰,有起有落。康熙二十七年康熙下令革去明珠和勒德洪大学士职务,此后,明珠的权势就一去不复返了。康熙二十九年,康熙帝命裕亲王福全统兵征噶尔丹,明珠与领侍卫内大臣索额图等参赞军务,因未及追击败逃的噶尔丹,降四级留任。以后,在康熙三十五年、三十六年,康熙帝两次亲征噶尔丹中,明珠都随从大军督运粮饷,因此叙功,恢复原级。
      我,一个原本理应被他忽视的混有一半汉人血统的庶出女孩儿,如今却意外成为明家重要的政治筹码之一。以往在重要的国宴上远远见到过他,可是他从来不曾像今天这样要求单独见我。
      “竹儿,帮我整理一下。”收起玉坠子,我对着临时派给我的侍女说道。“小全子,让明相稍等片刻。”
      “明相。”我对着明珠欠了欠身子。
      “格格不可!折煞老臣。”明珠忙扶住我,目光在扫过我的脸的时候有半刻的失神。
      “您可是我玛法。”我轻笑着陪他一起坐下,亲自为他奉上茶。
      明珠摇摇头,表示惶恐,随即不住地点头,看似感慨万千。
      “皇阿玛说我像阿玛,玛法也这么觉得吗?”我坐到他身边。也许他刚才片刻的失神是我的脸让他想起了早逝的纳兰性德。
      “老臣惶恐。”明珠惶恐地站起,显然是在忌讳。我是康熙的养女,名义上我和明珠是主仆关系,若今天我的话传了出去被有心人士利用起来,对明珠肯定又是一个打击,想是二十七年的贬官吓怕了他。
      我笑着附注他下跪的趋势,心里不禁酸涩。还是夏以墨的时候,我很喜欢家里的老人,尤其是外婆,我与她特别投缘,她待我亦是好过自己的孙子,每当我意识到她老了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想哭。虽然我对明珠没有那样浓烈的感情,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一个祖父用如此诚惶诚恐的语气与一个孙女儿讲话,心中仍不免唏嘘。
      “明相此次来找若惜所为何事?”默许了他以主仆相称的要求,但是在语气上我仍是毕恭毕敬。我先入为主地认为纳兰性德就是我的父亲,所以对我来说,明珠首先是我的祖父,然后才是天家的臣子。
      “皇上因为格格的事情迁怒到科尔沁草原,惩戒符翟王子事小,但科尔沁现今是整个蒙古草原上实力最强的部族,我们大清是万万不能失去这个后花园的。”明珠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是啊,蒙古可是我们大清最坚固的天然长城呢。”我浅笑着应和。“明相,若惜只是一个养在深宫的小格格,不熟悉国家大事更不能干预其中。但此事因我而起,本是两个小儿女之间糊里糊涂的恩怨,要是牵涉进了家国那就真的兹事体大了,我会找机会跟皇阿玛说的。”
      “格格如此明事理,老臣甚是安慰。”明珠欣慰地点头。一个十三岁不到的小娃娃能说出这样的话,尤其这个人还是他的亲孙女儿,他该是欣慰的吧。
      “是皇阿玛教导有方。”互相恭维真的好累!
      “那老臣就先告退了,请格格千万保重玉体。”明珠起身告退。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我知道他想说什么。“若惜会为了皇阿玛和亲人保重身体的,明相亦然。”
      “是,是。”听到了我的回答,明珠笑着不住点头。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进退得宜,应对有度,康熙若看见我这般模样,该是要叩谢列祖列宗了。
      竹儿一脸崇拜地看着我,也许在他们眼里,世人眼中大清最矜贵的格格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吧?

      让竹儿端上了我亲自下厨做的甜甜圈。
      我会做的食物只有甜甜圈。因为材料的限制,我做不了我最喜欢的巧克力味甜甜圈,红茶清朝喝的人又不多,所以只能凑和着做绿茶口味的,希望不要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味道来才好。
      行至康熙御帐前,一个年已迈入不惑之年但依旧英挺的蒙古大汉着急地在帐前来回走动,这个人是蒙古科尔沁部大王子台吉班第,和硕纯禧公主和亲的对象。他身后跪着——符翟,那个占了我的以洛身体的男人!
      我放慢了脚步,他抬头,对上了他的眼。
      我会来替他求情,并不是因为明珠讲的那些道理。我没那么明白事理,我仅仅因为那是以洛的身体。符翟的灵魂住进了以洛的身体,而现今,这副身体是整个科尔沁草原上我唯一在乎的。
      我微微抬了抬下巴,露出一个大清格格该有的傲气。但也许在符翟眼中,我就是那种因为感情受挫而躲在有权有势的父亲身后哭诉并实施报复的人吧?
      果真!符翟看着我的目光中多了一丝火光。
      这么沉不住气,现在我倒是完全确定了,他,绝对不是我的以洛!
      “格格!天雅格格!”台吉班第叫住我。
      “大王子。”我像他欠欠身子。
      “格格,符翟他……”
      “大王子,”我打断台吉班第,“朝堂上的事情是皇阿玛才能决定的事情,本格格本就帮不上什么忙。”我朝他点头,转身进了康熙的御帐。
      康熙的帐内坐着一个身着华丽旗装的女子。
      “若惜,快点来见见你的纯禧姐姐。”看见我,康熙忙招呼我过去,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自裕亲王卒后,我第一次在康熙脸上见到这样的的笑容,看得出他心情很好。
      她是纯禧公主?我几步上前就抱住了她的手臂。“纯禧姐姐!”
      纯禧公主,康熙帝之五弟恭亲王常宁长女,母庶福晋晋氏,康熙十年十月二十八生,抚养宫中,为康熙帝养女。康熙二十九年封为和硕纯禧公主,嫁给蒙古科尔沁部台吉班第。
      草原上的风已经把这位年仅三十三岁的公主脸上的皱纹都吹出来了,她看着比宫中的妃子都要老,却比她们任何人都要美丽。在我眼中,古代为了国家和亲的女子都是最美丽的。
      “你瞧瞧着丫头,可是一点都不怕生。”康熙纵容我的举动。
      “皇阿玛,她是……”纯禧公主愣愣地看着我。“她好像……”
      “她是朕的养女,固伦天雅公主,小名若惜。”康熙向纯禧介绍我。“她是……她的女儿。”
      “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天雅格格。”纯禧公主灿笑着。大草原纯朴的民风渲染起了她的烂漫笑容,我看见的是真诚。“我早就听说紫禁城里养了个美若天仙的小格格,今天总算见到了,瞧瞧,长得多水灵啊!”
      “那是以讹传讹,皇阿玛说若惜谁敢摇头?纯禧姐姐才好看!”马屁不穿,尤其是对女人的恭维。
      果然,纯禧公主因为我的夸赞而红了脸,她摸摸自己的脸,笑着摇头。“我都已经老了。”
      “你怎么不在床上躺着,跑出来吹风干什么?”康熙突然问我。
      我不自然地干笑了两声。“皇阿玛,儿臣做了一些吃的,特地拿来给您尝尝。”
      “你下厨?”康熙像听了天方夜谭一般。“那倒是快拿上来给朕尝尝,十指未沾过洋葱水的小若惜给朕做的东西,就算是黑炭朕也吃!”
      “皇阿玛取笑人家!”黑炭!简直就是在侮辱我!我让竹儿把甜甜圈放在桌子上。
      “卖相倒不错。”康熙看了甜甜圈一眼。“这叫什么?”
      “团团圆圆。”甜甜圈和芭蕾一样,同样不能先出现在清朝。
      “团团圆圆?这倒是应景。”纯禧公主也凑过来看。“皇阿玛,尝尝?”
      康熙拿起甜甜圈,谨慎地咬了一口。入口的味道让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若惜!不错啊!”
      纯禧公主也连连点头。
      “我做的当然好吃!”我得意地仰起了头。
      “好了,好话也说了,东西也吃了,有什么事情要说的?”康熙擦了擦手。
      真是不给面子啊,就算什么事都了然于胸,也不用每次都表现出来啊。我嘟嘟嘴,看了纯禧公主一眼,想必她来的目的和我是一样的。“皇阿玛……人家是来认错的嘛!”
      “认错?天雅格格何错之有啊?”
      “人家不是……胡闹了吗?”我硬着头皮讲。“儿臣从小就在皇阿玛身边长大,被整个大清捧在手心里宠着惯着,难免刁蛮,儿臣就喜爱像皇阿玛这样英伟的男子,见到符翟王子,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就喜欢他了。可是现在新鲜劲过去了,还是觉得没人比得上我阿玛,我才不要为了别的男人离开皇阿玛,所以又不想要了,”
      “又不要了?”康熙扬眉问我。
      “嗯!不要了!”我坚定地点头。
      “你看看你们这些小孩子!喜欢一个人可以闹得天翻地覆,现在热头过了,又不要了。”康熙摇头指着我,对着纯禧公主无奈地摇头。
      “所以女儿来认错请罪嘛!皇阿玛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那倒也好,若惜也不用远远离开朕嫁到科尔沁了。既然若惜喜爱像朕这样的男子,就嫁了十四吧,朕的众阿哥中,就他最像朕。”康熙心情大好,称好之余还不忘调侃我。
      “皇阿玛!”我不依地娇嗔,鼓着腮帮子怒视着康熙。
      “你看看,这丫头,我皇帝的威严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康熙向纯禧公主抱怨着,可是语气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还不是他硬给我宠出来的。
      “皇上!”李德全在帐外磨蹭了半天,一进帐就跪在了地上。他看了纯禧公主一眼,举起手中的卷绢,磕头。“恭亲王常宁卒。皇上节哀!”
      “你说什么?”康熙狠狠震了一下。原本还和乐的气氛,被突来的消息震得无影无踪。
      “皇阿玛!”我身手去扶他,却被他用手格开,他快步向前抢过李德全手中的卷绢。
      “不可能!阿玛他……”纯禧公主也惊住了。
      康熙颤抖的手摊开卷绢,在看清楚绢上的内容之后,颓然跌坐在椅子上。纯禧公主夺过康熙手上的黄绢,看过一眼之后居然整个人虚脱一般倒了下去。
      “公主!”李德全眼疾手快扶住他。
      康熙挥挥手,示意李德全带纯禧公主下去休息。台吉班第进来将纯禧公主带走,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一室一片死寂。
      一趟塞外之行,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康熙连着失去了生命中最后两个血亲手足。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忍住悲伤的,如果换做是我,我想我已经全然崩溃了,那日失去以洛的心疼有开始纠缠我。
      和硕恭亲王常宁,顺治第五子。康熙二十九年平定噶尔丹之役,恭亲王常宁为安北大将军,他带着简亲王雅布、信郡王鄂扎深入乌朱穆秦,出喜峰口;同时,裕亲王福全以抚远大将军,出古北口。恭亲王先发,旋令率师会裕亲王军。三十五年,追随康熙亲征。
      接受了这个噩耗之后,原本想先处理好蒙古事务的康熙这次再也坐不住了,他命诸皇子经理其丧,并下旨赐银万,内务府郎中皁保监修坟茔,立碑,遣官致祭。而他下令拔营返朝,出巡队伍日夜兼程赶回北京城。

      上次裕亲王过世,京城的百姓已经纷纷在家门口挂上了白灯笼。两个月之内大清仪仗的两位王爷先后辞世,回紫禁城的路上,夹道的百姓有的甚至穿起了丧服。
      “若惜,皇上这几天好吗?”德妃亦是一身素服。大清国痛失两位护国王爷,无论是京城还是紫禁城,都被低气压笼罩着。
      我摇头。“不好,一点都不好,我时常在半夜的时候还看见皇阿玛寝殿里的灯还亮着。”
      德妃无奈地叹了口气。“难为皇上了,裕亲王和恭亲王不止是皇上最得力的臣子,更是最亲的兄弟,就这么连着去了,皇上怎么会不心疼。”
      “娘娘。”德妃的贴身侍女律津进屋通报。“惠妃娘娘、宜妃娘娘、和妃娘娘来了。”
      “八成是来打听皇阿玛情况的,额娘,我先闪了。”德妃无奈地摇头。我前脚才刚才出屋子,后面就被刚进院子的眼尖的妃嫔们逮了个正着。
      “天雅格格!”
      “惠妃娘娘、宜妃娘娘、和妃娘娘吉祥。”我站在原地福了福身子。
      “这是要去哪里啊?”宜妃握住我的手。“我们刚来你就走,不该是不想见着咱们吧?”
      “若惜不敢。”我抬头望向站在最后面的惠妃,这是我进紫禁城十二年来第一次仔细看见深居简出的惠妃。对她有似曾相识的错觉,她是才子老爹的表妹,难免会有几分神似吧。我盯着她,想将才子老爹一生无法忘怀的女人看个真切。
      我又一次深深觉得,我被电视剧诓了。我一直以为惠妃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种争宠俗媚的凡人,早些时候无论是家宴还是给皇太后请安我都没有仔细去打量她,这次近看,才发现她其实长得很是清秀,全身透着浓浓的书卷气息。
      想来也是,若是一般的庸脂俗粉,我的才子老爹怎么可能会念她一世?不过有一点我倒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她比起我的宛儿妈妈肯定是差上很多很多的。
      (惠:否认否决以及否定! 宛:宝贝儿,低调!低调! 墨:晕!你俩好歹是以温婉著称的女主,别给我整武林外传了。)
      “惠姐姐、宜姐姐、和妹妹。”德妃也闻声从屋子里出来,她朝惠妃和宜妃福了福身子,然后欣然接受了和妃的行礼。
      “德妹妹原来在啊。”看了我一眼,宜妃嘲讽似地瞥过惠妃,然后看向德妃。“德妹妹真是好福气,咱们天雅格格只来你这里串门子,你看同样是做额娘的,她就跟你亲。”
      德妃淡淡地笑。
      “宜妃娘娘这么矜贵,若惜可不敢冒认了来做额娘。”
      “你这丫头,怎么没大没小。”没等宜妃开口,德妃就斥责我,但眼神却是温暖的。“宜姐姐,你别跟着丫头一般见识,她被惯坏了,不知轻重大小。”
      “怎么会。”宜妃不自然地笑笑,转身跟着德妃进屋。
      “娘娘,四阿哥来请安了。”律津端茶进来。
      四阿哥的出现让聒噪的后妃们全部噤声。果然够气势!我暗暗偷笑。
      “在这里用午膳吗?等一下你十四弟也要过来。”德妃站起来迎出。
      “不了,儿子只是经过,进来跟额娘请个安,儿子这就要去皇阿玛那里。”四阿哥恭敬地回答。
      德妃眼中闪过小小的失望。
      “德妹妹真是好福气,四阿哥和十四阿哥都这么得皇上的缘,哪像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宜妃看似称赞,但语气甚酸。“十四阿哥怎么没有跟着哥哥一起来?莫非又跑到八阿哥那边去了?”别人哪里疼宜妃就往哪里踩。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兄弟疏离是德妃心里最大的疙瘩。
      宜妃原本得意的笑容在四阿哥凌厉的眼神下渐渐消失。
      德妃尴尬地挥了挥手。“那快点去吧,别让你皇阿玛久等。”
      “儿子告退。”
      “四阿哥等等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我三两步跑上去抓住四阿哥的手。
      他自然地带着我高调退场。
      “好些了吗?”这是我自科尔沁回来之后第一次见到他。其他阿哥们也一样,最近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不见一个人影。
      “早就没事了。”我傻笑。

      后宫无是非,可最多的也是是非,四十三年康熙赐四品典仪凌柱女钮祜禄氏于皇四子胤禛于藩邸的事情,让后妃间暗地热腾了好久。不就是老子赐了个女人给儿子,这点芝麻小事居然在后妃间闹腾了许久。
      钮祜禄氏,乾隆的生母。
      康熙四十四年正月,今年的雪下得特别久。一向怕冷的我已经半个多月没有过乾清宫了。
      “皇阿玛,最近您都在忙《古文渊鉴》的事情,想也劳累了,儿臣替您捶捶?”我站到康熙身后。
      “得!你的手法哪能跟李德全比,更何况朕不累。”康熙一脸不屑地摆摆手。“你知道《古文渊鉴》?”
      “儿臣耳闻罢了。”我住在乾清宫的偏殿,这《古文渊鉴》的事情提了那么久,我的耳朵都快被这四个字磨出老茧来了。
      “那你说说,朕为什么要编这本书。”康熙总喜欢考我一些理应考皇子们的问题。
      “将中国古文选编为总集的除梁萧统的《文选》外,尚有唐姚铉的《文粹》、宋吕祖谦的《文鉴》等,它们所选取的都是某一朝、某一代的文章,然而古今文章却是源远流长,盛衰错综,怎可局限于一朝一代?故皇阿玛于二十四年起就开始亲自选录上起春秋、下迄宋末的文章,包括左传、国语、国策等书及诒、表、书、议、奏、疏、论、序诸体文,择其辞义精纯可以鼓吹六经者汇为正集;间有瑰丽之篇,列为别集;旁采诸子录其要论,以为外集,共合1324篇。”这当然是打过小抄的!以前在看野史的时候见到过《古文渊鉴》的字眼,但根本没花心思去记那么多细节,后来康熙在名人编辑这本书的时候就特意留意了一下,谁让康熙那么喜欢考人家。
      “若惜,若你身为男儿身,朕一定好好栽培你!”每当我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康熙总会这样感叹一次。
      “若惜也希望身为男儿身,这样就可以替皇阿玛分忧解难了。”要是她穿到男人身上去了,说不定还能来场惊天动地,凄美绝伦的BL啊!
      “好!”虽然是故意要讨喜的话,但康熙还是听得开心。
      “若惜啊,有看中什么人了吗?”康熙手里拿着暖炉,漫不经心地问我。
      从科尔沁回来没多久我便进入十四岁这个“适婚”年龄,类似这样的问题康熙一个月能漫不经心地问上好几回。
      我的回答是使劲摇头。
      “皇上,皇太子殿外求见。”
      “说朕在休息。”康熙敛去笑容。在我们所有人都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康熙已经开始疏远这个儿子了。其实想想还是有根可循的。
      胤礽的生母是康熙皇帝的结发妻子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赫舍里氏皇后因生此子产后大出血而去世,康熙的爱妻之情就全都转移到了这个孩子的身上,自幼即被视为心头肉。康熙十四年,康熙虑立储是关系清朝统治是否能长治久安的重大问题,儒家立嫡立长的传统,他选中了刚刚一岁的胤礽为皇太子,并亲自教他读书,六岁时又特请大学士为师;胤礽经父、师指点,确实显露出几分聪明。他文通满汉,武熟骑射,加上一副仪表,着实惹人喜爱。康熙帝特在畅春园之西为胤礽修了一座小园林,赏他居住;出巡时也命他随侍左右。
      康熙对皇太子的教育竭尽心力,生活上特别关爱。康熙十七年,皇太子出痘,时值平定三藩之乱的紧要时刻,但康熙亲自护理太子,竟连续12天没有批阅奏章。皇太子在康熙帝亲征噶尔丹时,留守京师,处理政务。平时他也分担处理皇父的部分政务和军务。
      这位皇太子十分受宠。康熙二十九年,康熙在亲征噶尔丹的归途中生了病,十分想念皇太子胤礽,特召他至行宫。胤礽在行宫侍疾时毫无忧色;康熙看出皇太子无忠君爱父之念,实属不孝,怒遣胤礽先归。
      因为具有特殊的权力,胤礽养成了过分骄纵和暴戾的性情,这些又引起了康熙帝的不满。
      这些年来,四阿哥和八阿哥的出彩表现尤其让康熙认识到这个儿子担不起大清的江山。
      我也尤其不喜欢他,先不论他这人心胸狭隘,小的时候他就仗着自己皇太子的身份胡作非为,反正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就是十三替着挨板子。
      “皇阿玛……”可是胤礽毕竟是他最心爱的儿子。
      康熙皱眉摇了摇头。“这个不成气候的东西!”
      我不多置一语,对于政事,我一向不多加评判的。
      “若惜,你说除了胤礽,还有谁适合做皇太子,甚至在朕百年之后继承朕的江山?”康熙突然问我。
      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我不知康熙问这样的问题意欲何为。虽然我知道将来继承大统的是四阿哥,可是也不能现在就说。“儿臣……”
      “把你想到的都说出来。”
      九王夺嫡是真实发生在这个时代的事情,其间又有几位最有实力的争夺者,二阿哥胤礽不济,很早就被淘汰出局。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坐到他脚边的踏脚木上。“四阿哥他对皇阿玛忠孝,对兄弟友善,与朝廷诸臣交好,而且他为人谨慎严肃,大事精明小事却也不糊涂。儿臣觉得他将来应该会做个好皇帝,但他虔心佛法,广结善缘,似乎又没这个心思。”
      后来夺嫡大战中的皇四子党包括胤禛的十三阿哥胤祥、十七阿哥胤礼,以及隆科多、年羹尧等。四阿哥他还是颇有心计的,至少他在前期能细心观察,不露声色。就像现在,他对皇八子胤禩的集团,既不附从,也不作对。对后来皇太子的废立,也是窥测风向,暗藏心机。他佯听父言,“安静守分”,巧妙地将自己隐蔽起来。对于十四,他却不去交结,听任其同八阿哥结党。当皇太子党和皇八子党争得鱼死网破的时候,在康熙、兄弟、王公、大臣们将视线集注于皇太子党和皇八子党的时候,他以不争为争,坐收渔人之利。这个人着实太聪明!可是对于国家来说,也正是需要这样的人不是吗?
      “八阿哥他与所有人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民间也传他贤能至孝。”康熙最是厌恶用这种方式取得舆论优势。
      “十四他年纪虽还小,但是气势却丝毫不弱,就是冲动了些。不过他不让人头疼也就不是十四阿哥了。”说到十四,我的唇角不可抑制地上扬。
      “十三呢?”康熙沉吟,不动声色地听着我身为“旁观者”的分析。
      “十三阿哥不是说了吗?他愿为贤王。十三阿哥他心细如尘,但事毕躬亲的人是不适合做皇帝的。”温柔如十三,怎么会适合做皇帝呢?
      康熙静静地看着我,直到盯得我头皮发麻的时候才转开视线。“若惜,一直以为你虽不至不谙世事,但也就会耍些小聪明,今天听你一番话,字里行间洞悉全局,倒是朕小瞧你了。”
      “皇阿玛恕罪!”我忙跪下。看吧,话是你让我说的,说了又要被猜忌。都是这张臭嘴惹的祸!真想刮自己两耳光。“儿臣只是阐述儿臣这几年眼中看见的,阿哥们真正的心思儿臣……”
      康熙把我拉起。“朕并没有责怪你。自小你就养在朕的身边,要是这点东西都看不出来,倒才真是枉费朕对你的一番调教。”他看向前方,大呼了一口气。“谁有心思谁没有心思朕心里一清二楚。”
      “是。”少说为妙。
      “聪明的孩子。”康熙笑笑。
      “皇阿玛不要再想这些烦心的事情了。儿臣唱支小曲儿给皇阿玛听?”康熙不再继续刚才那个严肃的话题,我也乐得配合。
      “若惜的小曲儿,有十三奏的那首好听?”康熙点头。
      我淡笑不语。原来他都知道……

      沿着江山起起伏伏温柔的曲线
      马爱的中原爱的北国和江南
      面对冰刀雪剑风雨多情的陪伴
      珍惜苍天赐给我的金色的华年
      做人一地肝胆做人何惧艰险
      豪情不变年复一年
      做人有苦有甜善恶分开两边
      都为梦中的明天
      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
      我站在风口浪尖紧握住日月旋转
      愿烟火人间安得太平美满
      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康熙王朝》的主题歌,每当听到这个调子,我的眼前总能浮现出道明兄扮演的老年康熙侧着身子,身体微佝偻但是步伐却异常坚定地往前走的样子。在见到康熙之前,在我心里道明兄是最接近他的形象的。
      我是断唱不出主唱者的磅礴气势来的,但女声特有的细腻柔软,却犹如情人倚在耳边的低喃一般,将身为一个帝王的凌云壮志与无可奈何用另一种独特的方式诠释出来。
      歌词在我眼前变成了一幅幅闪动的画面,或指点江山激扬天下,或金戈铁马气吞山河,或儿女情长,抑或无可奈何,最后画面定格在王者随狂风鼓动的衣袍,他眼角苍老而坚毅,眼神凌厉而寂寞。只是唱着,泪水已经不可抑制地溢出。
      康熙闭眼安静地听着,朦胧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他单手支着脑袋,眉宇间是淡淡的疲惫。
      “皇阿玛,您自放宽心,皇阿玛您打下的帝国,不论将来由谁继承大统,都不会荒废了的。”康熙他没经历过夺嫡的惨烈,即使他心理已经做好了准备,可真当皇子们有什么风吹草动,仍是无法坦然面对。
      “若惜,你说……谁会……”他皱皱眉,不再说下去。
      “优胜劣汰,皇阿玛的偏爱,历史的选择。”我微笑着,尽量用轻松的语气阐述一个残忍的事实。
      “优胜劣汰……若惜长大了……朕的若惜十四岁了,记得朕初遇你额娘的时候,她大致也是这个如花的年岁。朕在乌程的漫天桃夭的季节里,许了她一个梦的天堂……给不起的承诺,朕……”康熙径直陷落在回忆中。
      “枝分连理绝姻缘,独窥天上月,几回圆。”康熙天纵英才,翻手为云指点江山,奈何满腹相思无人可解。“女儿未见过额娘,可是却也知,若能重来一次,她仍会选择再遇见皇阿玛一次。”
      “真的吗?她还愿意再遇见朕一次?”康熙恍惚地睁开眼,有一瞬间,我似乎看见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脆弱与恐惧。
      我握紧他的手,不住地点头。
      “不要了,不要再遇见朕了,若能重来,朕……不想再遇见她了……”她仍做那个无忧清冷的小家碧玉,而他,还是那个野心勃勃的少年天子。
      “额娘将皇阿玛给的承诺当成恩赐的幸福,她总是仰望您,然后过多贪求,作茧自缚。皇阿玛说的重来只是如果,可倘若真有这个如果,让额娘自己选择吧,您又怎知她不会再痴狂一次?”男人,你们怎么会明白女人心里在想什么?何必苦苦追问她们要去何方,连她们自己也不知道。
      “是吗……”康熙叹了口气。
      此刻我眼里的康熙,一下子苍老了很多。我突然意识到,纵使叱咤风云,手握乾坤,他,还是老了……
      “怎么突然哭了?”他抬起我的下巴,温和地笑着。
      抹去不知何时淌下的泪水,我摇头,声音说出口,竟是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阿玛,老了……”
      “哈哈哈哈……”康熙闻言大笑起来。“傻丫头,你都长大了,阿玛难道还不老吗?”
      见我不语,他柔声安抚我。“傻孩子,阿玛知道若惜心疼阿玛。”随即他解下身上刻着龙型图案的玉佩递给我。
      我摇头拒收,这块玉佩康熙从不离身。“这是皇阿玛从不离身的玉佩!”
      “现在它是你的了,这是……你额娘留给我的。”康熙说了玉佩的来历。
      我端详了玉佩许久,最后还是摇头。“额娘给的,女儿就更不能拿走了。”
      康熙坐直身子,神色严肃了起来。“朕给你这个玉佩,不仅仅只是赐你一样宝物,朕是将自己的左臂交给你了。”
      我不懂。
      “仔细看看玉佩背面。”
      “一痕沙?是诗词一痕沙还是酒楼一痕沙?”大清民间有一个大名鼎鼎的连锁酒楼“一痕沙”,其财势连朝廷都忌惮三分。
      “聪明如你,会猜不出来?”康熙反问我。
      既然是把自己的左臂交给了我,那就定不是一首诗词那么简单了。“一痕沙是皇阿玛的?”
      “不。”康熙摇头。“它是你的。”
      “我的?”我更是不解。
      “更准确地说,它是你额娘的,是你额娘留给你的,今天,朕把它还给你。”康熙将玉佩塞到我手中,紧紧握住。
      宛儿妈妈……自江南水色烟华中走出来的弱柳女子,在三百年前的清朝建立如此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真真是巾帼更胜须眉。
      “一痕沙不仅是朝廷的金库,更是刺探各种消息的工具。”康熙解释。也就是说,整个“一痕沙”就是康熙个人的敛财工具和间谍工具。
      我一直以为康熙和宛儿妈妈之间只是儿女情长,柔肠顿断,没想到其中竟如此盘根错节。
      “皇阿玛,若惜做不来。”若收下了玉佩,就意味着我正式被拖入政治漩涡。
      “你可以。若惜,朕不会看错人。”康熙定定地看着我,眼中的光芒让我一下子震慑住。
      我盯着玉佩许久,终于握紧了它。手微微有些颤抖,那一刻我分明在想,也许,我能用他找到以洛……
      “朕不会看错人的!”康熙重申,更如释重负。
      我确定他是宠爱我的,正如我确信他爱宛儿妈妈一样。只是,他心里装的更多的是大清江山,为了他的江山,他是否真的什么都可以放手……
      “若惜,再给朕唱一次那支小曲儿。”康熙再闭眼,可是神色却比适才开怀了许多。

      一生有一种大海的气魄
      岁月一页页无情翻过
      把乾坤留在握心中的一刻
      就已经注定我不甘寂寞
      一心要一份生命的广阔
      世界一遍遍风雨飘落
      把江山扛在握肩头一刻
      就已经决定我男儿本色
      大男人不好做
      再辛苦也不说
      躺下自己把忧伤抚摸
      大男人不好做
      风险中依然执著
      儿女情长都藏在心窝
      任它一路坎坷

      我喜欢《康熙王朝》对康熙这位千古一帝的功过评说,这两首歌亦是后人对康熙的评价。有时候我甚至怀疑编剧和写歌的人是不是亲自来过清朝,是不是亲眼见证了康熙一生的风起云涌,不然怎么会创作出如此贴切的作品。
      难道……
      我犀利的目光望向安静地站在一边的李德全。难道他也是穿来的?如果是,那他未免也太可怜了,我穿来好歹也是个受尽宠爱的格格,他好不容易穿一次却被“切”了。
      李德全愣愣地回视我,不久手便开始不停地做着擦汗的举动,最后居然受不住“啪”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如果他真是穿来的,那也未免太演技派了!我眯眼看他,继续保留他也是穿越人的想法。(李:实力派?你也太侮辱人了!若惜:你,偶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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