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水》溺死的水

2、枫人篇之求水

　　多长时间了？“想起”已经歇业很久了，原因，不明，但我保证，绝不是三叶对外宣称的“梦水变味”，天晓得，我的自我感觉可是越来越良好，就差得意忘形，从壶儿里跳出来了。不过，歇歇也好，这样我可以和三叶多些独处的机会，比起梦里那些怪谬的故事，三叶的单调生活更能引起我的共鸣，两个一块儿无所事事，这日子多奢侈啊。

　　白日里，三叶的习惯性行为，晒太阳。不过，这个晒法和其他人的实在不同，不用躺在软软的草垫上，也无需什么甘酿佳味，就只是站着，而且站得很直，时不时踱步走会儿，但绝对是在阳光最毒的圈儿里。

　　而我，躺在她挂在腰间的壶儿里，也被阳光以及她的体温沁得滚烫，我曾一度害怕自己会因为温度过高而导致变质，当然，千百年的时间下来，证明我是多虑了。不过，三叶对于自己这种略带自虐的喜好还是很满意的，每当看到太阳西落，她的嘴角就会浮现某种不明意味的笑意，我词穷，暂且理解为高兴。

　　于是，在这段没有客人的日子里，三叶一直都这么高兴着，在太阳底下乐此不疲得闲晃。

　　“真的很热啊”

　　“还好，也没见我像开水那样滚翻”

　　“口渴”

　　“用我来解渴太浪费了吧，还是算了”

　　“嗯，算了……喝茶太麻烦”

　　三叶取下挂在腰间的壶儿，手晃了晃，我晕了晕，“咕噜”一声，我知道，自己又变小了。

　　“变热了？”

　　“嗯，是晒热了”

　　“我有点舍不得你了”

　　“我也是，所以，你少喝点吧”

　　“以后，我不让别人喝了”

　　“你是想自己多喝？可是你喝了不会做梦，我没有存在价值”

　　“我就这么醒着，晚上就看月亮，不管别人的梦”

　　“看月亮，很冷吧？”

　　“反正，就这样，也没人知道”

　　“其实可以算我一个”

　　“嗯，没人”

　　“嗯，可以有”

　　“呵呵，又是自言自语”

　　“那……我是不是也要承认自己在自言自语”

　　“但我怕再不说话，都快忘了话是怎么说的了”

　　“我帮你记得，等我会出声了再帮你单练”

　　太阳还是很热，三叶沉默下来，或许，她已经确定自己还会说话这事儿，所以懒得吱声了，我有点不满意，这段偷来的对话我还没发挥高兴儿就没了，以往没这么短的，还没说到东子和阿清两个混蛋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三叶，你今天不在状态！”

　　“我不喜欢有人偷听”

　　“啊？我……那你还不是偷梦！”

　　我在壶儿里惊得荡了荡，这一刻，身体的本能反应很诚实地坦白了胆小劣性，毕竟，我就是一壶水，做不到凡是都临危不乱，看着自己维持了那么长时间的秘密被识破，我能不心慌吗？或者，冷静一下，我现在应该思考怎么诡辩比较实在，我总是抓不住重点。

　　十分不喜欢眼前这个男人，自以为是地偷听别人的说话，并且，现在还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站在我，和三叶面前。

　　“‘想起’歇业了”三叶翘着二郎腿坐在店里，很不客气得表达了赶人的意图。

　　“那是因为没有遇到好的客人，梦水，不多”男人倒是像在自个家那样，也很不客气地坐下，顺手还给自己倒了杯茶喝起来。

　　“不见得你就值得吧”三叶忍住了想要翻白眼的心情，扯开嘴角，面带微笑，我觉得这是她翻脸前的征兆。

　　“是吗？我刚可是听见……”

　　“所以，你尤为令人厌烦”

　　三叶打断了男人的废话，挠了挠后脑勺，这不是一个优雅的动作，虽然她也学不来搔首弄姿，不过这个动作足以明确表达了自己的厌烦，在陌生人面前，她总是能喜形于色，我想她是已经懒得在他面前费神去隐藏情绪。当然，来者便是客，虽然介于“想起”的名声，准确说是我的梦水的名声，三叶还不至于将客人奉为上帝，但她还是“礼节性”的将眼前的男人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番。

　　“我讨厌你的一身黑”

　　男人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一袭黑衫，然后眉眼笑意地望着三叶。

　　“我以为自己的相和貌能留个好印象”

　　“你对自己的这副皮囊很得意”三叶这话是肯定句，她是在替对方说的。

　　“不应该？”男人嘴角已经有了略显夸张的笑。

　　“不巧，我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人”，三叶顿了顿，“我每天都会照镜子”。

　　瞬间，男人的笑意更明显了，只是笑声之后剩了满片沉默。

　　话说到这儿，有些冷了。特别是在太阳逐渐收敛了气息开始西落，我们都知道，夜晚，不久了。三叶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

　　“我是想喝一杯梦水”声音很平静，男人放弃了刚才的无端的争执，我心里冷笑，这人入题太慢，难怪三叶烦了。

　　“来这儿的人都这么说，知道规矩吗？”

　　“听过”

　　“就这样吧，今天话真是说多了”三叶打开壶儿盖，在桌上倒满两杯梦水，一杯解渴似的咕噜送到胃里，一杯移到男人面前，“以后不准穿黑色，我讨厌黑白配。”

　　男人很满足地将求得的梦水一饮而尽，眼角朦胧得看着一袭白衣的三叶，“好，以后我穿白衣，你穿黑衣，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