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骗局》十三舀

4、你后悔吗？

　　小花打电话邀我去他新买的别墅做客正逢十月初。国庆节的高速公路能从北京堵到杭州，机场火车站那更别提了，若不是提前半个月订机票，估计连托运舱都挤不进去。
　　我苦着脸，龇牙道：“我说花爷，花老爷，花大爷，您可真能给我找事干。折腾人也不带这么往死里折腾啊。您给句话，您是要我走过去还是插俩翅膀飞过去？”
　　小花嗤笑一声，说：“你可别别叫我大爷，折寿。甭折腾了，我派人过去接你。”
　　“小花，你是要派个鸟人来吗？”
　　“衮蛋！我家伙计没那功能。我派专机过去，私人的，够给你面吧？”
　　“够够够！不够也得说够啊。您可真够败家的。”
　　“这就败家啦？你这小市民腔调趁早给我改了！行了，别贫了，收拾收拾，我伙计都派过去了。”
　　“靠，我说小花，你是不是忒不靠谱了。敢情您就是来通知我一声的？”
　　“是啊，不然你以为怎么样？您是小佛爷，不是老佛爷，用不着我再派个公公通报一声吧？我是在皇城根儿底下，但也没那神通给你弄个公公过去伺候着。好了，我挂了，回见。”
　　说完这家伙就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一点都不带拖泥带水的。我捏着电话，一脸无奈的瞪着手里嘟嘟响的手机。这小子估计是雷厉风行惯了，先礼后兵的步骤都给省了。这要搁以前准保是个强取豪夺的地道土匪头子。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道理我早八百年前就领略过了，印象之深刻，啧啧啧，一言难尽。
　　得，既然花儿爷都发话了，我也别磨蹭了，麻溜提行李滚过去吧！
　　这些年真正能让我信任的伙计并不多，细数也就四五个，其余大部分人都是靠利益拴着的，信不得，毕竟我刚在这里立稳脚跟，收拢人心是个慢活儿，急不得。然而，现下里能用的只有王盟一个人，身下的亲信都腾不开手。王盟这小子这两年虽说长进不少，但傻缺事干的也不算少，让他料理个小孩儿也能给我搞砸，还把自己搭进医院去了，最后还是我出马才把事情搞定，真他娘的给我丢脸！不过最近能遇上的大事不会多，他应该能应付的过来，便也就索性放下心去收拾行头了。可我风风火火地收拾好行头却半天不见解家伙计的人影。我足足等了三天半，人才到。
　　后来等我戳在他家门口一脸怨怼的怒视他时，小花一脸无辜的说：“我开玩笑的，你还真信啦？”我当时就想一巴掌把他呼到墙上去。“他娘的，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
　　我就应该想到这个在悬崖上跟我讲挑断血管冷笑话的玩意儿不会是啥好货。我再这么傻逼下去就活该被人耍着玩。我特想再给自己两巴掌，这么多年的长进都长狗身上了！
　　小花的新别墅在海边，与其说是新家，到不如说是解家分部。解家势力并不只限于北京，就像吴家不仅在杭州在长沙也属于地头蛇。
　　为了给我接风洗尘，小花和我拎了一箱啤酒上了别墅天台。天台正对着大海，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海风特有的咸湿气息。天气很晴朗，偶尔有海鸟俯冲向海面，盘旋一圈，接着迅速重回蓝天，化为一个模糊的白点。
　　小花给我开了一罐啤酒，我也不客气，接过就喝了一大口。我们不打算坐进舒适的客厅一边听音乐一边品红酒，那太小资，不适合我们这些舔刀尖血的人，我和小花都希望可以尽量自在一些，而不是学某些有钱人的装逼模样。
　　“你后悔吗？”
　　我看着一脸严肃的小花，不禁笑了起来。我没回答他，而是反问了一句：“当上解家当家，你后悔吗？”
　　小花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说，怔愣一下，随即不假思索道：“这不是我能选择的，放在我眼前的只有一条路。这是我注定要走的路，谈不上后不后悔。”
　　我说：“我的答案跟你一样。我是吴家唯一的后裔，是小三爷，这路，我是注定要走的。”
　　小花皱眉，看了我半晌，说：“这不一样，吴邪。”
　　“哪不一样了？”我笑，偏过头看着他。
　　但小花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伸手揽住小花的肩，将身子靠到他的身上。小花没有甩开我，还微微使力用肩膀撑住我。我感激的捏了一下他的肩，小花用腰轻撞我一下作为回应。
　　我说：“你在这，真好。看得见摸得着，真好。好的我他娘都要哭了。”
　　小花轻叹一声，说：“吴邪，你这又是何必。”
　　是啊，我缓缓支起身子，用手挡住过于刺眼的阳光，笑了起来。吴邪，你这又是何必？
　　我知道自己有些强词夺理，但我更知道，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的话又怎么可能说服的了别人。我需要一个可以支撑我走下去的理由，于是我选择了责任作为我的手杖，说到底，变成现在这样也是我自己作出来的。笑话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不想点破而已。
　　“吴邪，你不是要跟我商量事吗？现在不说可就没机会了。”小花拍拍我的肩，调笑道。
　　的确，小花邀请我到他这里来是因为十多天前我曾打电话告诉他我有事要同他商量。思虑再三，我决定将我的一部分计划透露给他。小花虽然说话绝情，但必要时他还是会尽心尽力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忙。小花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而且他的能力也很高。除去眼下正在巴乃种田的胖子，有能力帮这个忙的只有他了。
　　“可能在一个月之内，我要夹喇嘛。你想想办法帮我找几个可信任的人，尽量瞒住我盘口下的人我的去处。”
　　“你要下斗？”小花皱起眉，似乎有些不满。
　　我泰然应答道：“对。”
　　小花不是多事的人，他不会追问我原因，这正是我选择他的原因之一。小花沉默半晌，然后举起右手向我打了个手势：“你再让我想想，你走之前，我会告诉你。”
　　“成，你先想着，我不急。”我不会催他，毕竟干这事他并讨不到太多好处。若他不答应，我也不会逼迫他。顺其自然吧！
　　小花和我把剩下的啤酒扔在天台下了楼。舟车劳顿了这么长时间，我饿得有些胃疼。我揉着肚子，随手扯开领口，让身子透透气。天台上有海风吹着所以不怎么觉得热，这身子凉快了再回到稍微密闭的室内就有些让人受不住了。
　　“小花，你这包饭不？”
　　“哦，冰箱里有速冻饺子，厨房有挂面，要吃自己下。”小花挥挥手，准备打发掉我。
　　我扬起眉毛，问他：“你家厨子呢？”
　　小花回眸一笑，妖孽横生，欣然道：“亲爱的，有你在，我要厨子干什么？都被我打发回家探亲去了。”
　　“我靠，解语花，你要不要这么无耻！”
　　抱怨归抱怨，最后还是得自行解决民生问题。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让客人自行下厨顺道把主人也伺候好的东道主。小花家厨房的硬件设施倒是齐全，可惜可以用的食材是有限得n的n次方。我其实不怎么喜欢带馅的面食，于是就取来挂面下到沸水里，再加了调料和小白菜，刚好是两人量。
　　这玩意不需要什么技术，做起来也十分方便，惟一的美中不足是小花家没有荤腥，总觉着这整个一兔子窝。我跟小花各盛一碗面条唏哩呼噜解决了自己的那份。小花一脸满足的拍拍肚子眯着眼睛倒在椅背上，活像只吃饱喝足后懒洋洋晒太阳都胡须的大花猫。
　　小花戏谑道：“吴邪，看你这么贤惠不如早点找个人嫁了吧！唉，要不你嫁我怎么样？真好解决了世界上两个黄金单身汉。你看我长得够帅，又多金，一点都不亏你的本。你看怎么样，考不考虑下？”
　　我白了他一眼，哼哼道：“你拉倒吧！甭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老子是男的，嫁个屁！我俩要是真结婚了站在一块，指不定别人说是谁嫁谁呢！”
　　小花听了也不生气，笑嘻嘻的反讽道：“是是是，我可要不起你这尊大佛。忒招邪！我都不敢带你去有点煞气的地儿。再说，你早就芳心暗许，那黑面神的人我可不想要。”
　　我反应半天才明白他在说什么，当即抓起桌子上沾了汤汁的筷子朝他掷了过去。小花敏捷的躲开了，当然，我也没打算真打中他。以他的身手，被我打中那真是见了鬼了。
　　在小花这呆了两天，六子给我打了通电话。当时我真叼着牙刷。裸着上身，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床边走。
　　“喂？六子，有信了吗？”
　　“老板，我们找到那老家伙了。”六子回话的声音刻意压着，看样子他正在监视那人。
　　“操！我马上回去，你们给我把人看住了。看丢了人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我冲进卫生间漱了口，匆匆穿上衣服拎了行李就走。四散在房间各处的生活用品干脆都丢在小花家里，到时候小花是给我邮过去还是扔了都无所谓了。
　　小花不知什么时候倚在了门边，冷冷的看着我，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删了他手机里的那些低级游戏的凶手。丫甩脸给谁看呢！我又琢磨一下，估摸着是我赶着走又不给他打招呼驳了这位爷的面子，于是便腆着脸凑了过去。
　　我讨好道：“花儿爷，小的有急事，先走一步。改日再叙可好？”
　　小花没动弹，仍旧死死盯着我，给我看的直发毛。我也懒得再理会这抽风的家伙，伸手想把他推开，不料却被他反擒了手腕。力道不大，但使了巧劲，我怎么也挣不开。我被他磨光了耐性，索性也冷了脸。
　　“你什么意思？”
　　小花仍是那副要把我生吞了的表情，咬牙问我：“我就问你一句，值得吗？”
　　我想到了很多种可能，单单就是没料到会是这么一句话，不禁怔愣。我试图组织一下语言，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最后摇了摇头，说：“你不懂。小哥那人闷得很，也不知道他一天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但既然他说我是他与这个世界的唯一联系我便一定会履行我的那个诺言。其实，说到底，我也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我想知道，经历了这么多我还能剩下些什么。”
　　小花抿了抿唇，渐渐松了手劲，他说：“吴邪，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