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诗入梦》凹墨

114、第 114 章

　　回答他的是墨承轩一段死死的沉默。
　　“请皇上开恩成全！”李愈连续用力磕头，地上已然一滩血迹。
　　“爹！”幕绝突然一声哽咽，正在磕头的李愈浑身一颤，缓缓起身，幕绝更加清晰出声，正对李愈跪倒在地，“爹，孩儿一人做事一人当，能在死前与你相认，有你照顾音儿，孩儿就算死也能瞑目了！到了黄泉，我一定告诉娘，你没负她，你也一直在等她！”
　　李愈再次泪如泉涌，几乎要与幕绝抱头痛哭，却偏头更加激烈的磕头，“请皇上开恩！请皇上成全！”
　　地上的血渍越来越大，卿安一直期许的看着墨承轩，几乎也要跪下去，刚要开口，墨承轩突然将她拉到身边，低沉出声，“朕准了。”
　　然后又听他说，“此事罪不及御医，李川率军谋逆、斩杀朝臣本应当诛，但事有所因，又因你父多有功于朝廷，特法外留情，允你带罪营救家妹，此后自行离去，永不踏足京城。”
　　李愈感恩戴德，卿安也很满意，墨承阳却是满腔异议。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结果了，幕绝领军攻下京城，虽不是他亲手所杀，京中大臣官员及其亲眷死伤众多，他难辞其咎，政局安稳之后，自然有人寻仇而去，他如何还能在京中多留？若要人知道他和李愈的关系，恐怕连李愈也会多受牵连。
　　不过看样子，李愈也不会再回京城了，这也是她所希望的。
　　收服幕绝，众人开始整军向铜口，终于要与墨承顼正面相向。途中卿安下令让常在率军将铜口边界以外方圆三十里的树木房屋甚至青草一应铲除。没有为什么，墨承轩也同意去做。自从海村出发，两人好像达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任何事只需知会对方，从不过问因由。可两人的距离却好像更加遥远，相谈只有公事。
　　除了李愈与幕绝相认的那天晚上。当所有人都离去时，他独留下她，似叹似笑，“自柳家出事,你的冷静让我都害怕你是冷血的，可今天李愈的事让我看到，你是会在乎，会温暖的。真好！”
　　在铜口关外十里处扎营后，卿安换上一身男装，让人将谷粮撒了一地，让麻雀啄食，一天两天，麻雀越来越多，除了让撒更过的谷粮卿安无任何指令，直到第六天，几乎铜口山附近的所有麻雀都飞来了，卿安才下令撒网。数不清的麻雀便尽数关于笼中。
　　卿安几乎让全军出动，做了简易的小纸篓绑在麻雀脚上，然后将事先买来的硝石硫磺分成很小的分量分别装了。众人皆不懂卿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铜口的匪贼一直彪悍，好几次挑衅作战皆大胜而去，大军皆憋屈含气，但将帅无令，他们也只能忍。尤其是墨承阳几乎被憋出内伤，不过也无可奈何，谁让墨承轩事先和卿安做了约定，铜口由她来打，墨承顼由她来杀！
　　当一切准备就绪，在第十天的傍晚，卿安让人将麻雀尽数放出，数以千万的麻雀破笼而出，几乎黑压压的挡住了整片天空，而这些麻雀几乎无一例外的飞向了铜口关后的铜口山。当麻雀展动双翅倦鸟归巢，在铜口外的大军都能隐隐的闻到整个铜口内那浓浓的硫磺味。
　　事情几乎就发生在顷刻之间，铜口内的人显然也明白了一直围守不攻大军的诡计，想要破关而出，却已经来不及了，关门四处皆被强弩众军守卫着，最始料未及的事，他们还来不及调度，一直火箭射到城门上的帅旗上，只是一支箭，弥漫着硫磺硝石的空气都燃烧起来，几乎一眨眼功夫，整个关内，整座山熊熊燃烧，无法逆转，无能为力！
　　而此刻，卿安和墨承顼便站在铜口山的一出悬崖之上，在这儿可以将整个铜口尽收眼底。
　　当卿安说，“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将你骗到铜口吗？因为这座山！”
　　墨承顼回头，便见整个铜口顷刻间陷入火海。就算远在山上，他都能听到他的大军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几乎是一瞬间，他转身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只需再持续稍许便能让她窒息，只需左右用力便能将她折断，卿安只是笑，以一种平静的好似初见的目光淡淡的看着他。
　　墨承顼突然轻笑，缓缓放手，“果然，得你者，得天下！可惜那人不是我。”
　　卿安也笑，轻如烟云，从袖中拿出一物，却是当初他从火堆里捡回来的白姨娘身上那块玉，看到这块玉，她总是会想，白姨娘要花多大的心思和气力才能在连自己的身子都不能保全的情况下从那群如狼似虎的强盗中将这块玉保留下来，原因只是因为这是她回京后亲手送她的唯一一样东西，当真可笑。
　　卿安将玉放进墨承顼手里，平淡如水的说，“本来我总与这世界没什么关系，无所谓爱，无所谓恨，也无所谓一人生死。可看到这块玉的时候，我才发现，在这个世上，我是欠一个人的。所以你必须死，拿着它去向玉的主人道歉吧。”
　　墨承顼将玉在手里捏了捏，自若的收进腰间，再不看那漫天大火，只是看着她笑，好似回到吹笛那天的出尘飘逸，“你如何肯定我不会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