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长明》》俞栖迟

7、第七章 画影追踪

　　回到城市后，江临星立即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两条线索的追查中：神秘画家“S.M.H”和林琛这个突然浮出水面的名字。他感觉自己像在走钢丝，一边是警局的规章制度，一边是迫在眉睫的真相。

　　陈锐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专注。“你最近在查什么？”一天晚上，老队长在加班时状似无意地问道。

　　临星犹豫了一下，选择部分坦白：“我找到了可能与沐河有关的线索。”他展示了那幅星空画的照片和邮箱追踪结果。

　　陈锐仔细查看后，眉头紧锁：“这确实是沐河的风格。但临星，如果他还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联系我们？”

　　“也许他不能。”临星想起监控中那个兜帽遮面、行动谨慎的身影，“也许有人不让他联系。”

　　陈锐沉思片刻，最终点头：“继续查，但每一步都要向我报告。我不想你也出事。”

　　有了队长的默许，临星开始正式调查。他首先追踪那个商业邮箱的注册信息，发现它属于一家小型广告公司，老板对邮箱的使用情况一无所知，说是前任租客留下的。

　　“前任租客长什么样？”临星询问。

　　老板努力回忆：“很普通的年轻人，说话很少，总是戴着帽子。只租了三个月就搬走了，没留下联系方式。”

　　临星出示沐河少年时期的照片，老板摇头：“不太像，但也不好说，那人总是低着头。”

　　线索似乎断了，但临星没有放弃。他转而调查林琛，发现这个企业家表面上经营着几家进出口公司，实际上却与多起未破的毒品案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更令人不安的是，林琛的公司在苏明远卧底期间，曾与目标贩毒集团有过合法贸易往来。当时的调查认为这是巧合，但现在临星怀疑这是完美的掩护。

　　一天深夜，临星在办公室研究林琛公司的财务记录时，发现了一笔可疑的汇款——金额不大，但定期支付给城郊的一家私人精神病院。

　　“圣约翰疗养中心”，名字听起来普通，但临星调取相关资料时发现访问权限被意外限制。作为一名缉毒警察，他本不该对一家医疗机感兴趣，但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文章。

　　他决定亲自前往调查，以例行毒品检查为借口。疗养中心坐落在一片偏僻的林地中，高墙环绕，监控密集，与其说是医疗机构，不如说更像一座低度设防的监狱。

　　接待他的是院长本人，一个笑容可掬但眼神精明的中年人。“欢迎，江警官。什么风把缉毒队的吹到我们这里来了？”

　　临星出示了证件：“例行检查。医疗机构有时会成为毒品流通的薄弱环节。”

　　院长连连点头：“理解理解，我们全力配合。”

　　巡视过程中，临星仔细观察病人和员工。一切看起来正常得过分——整洁的环境，专业的医护人员，平静的病人。但当他要求查看病人名单时，院长却以隐私为由婉拒。

　　“除非有具体嫌疑或搜查令，您理解吧？”院长依然微笑，但语气坚定。

　　临星知道硬闯不明智，便假装完成检查准备离开。就在经过一个封闭区域时，他无意中瞥见走廊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瘦削的体型，微驼的背，还有那只抬起的手腕上明显的疤痕。

　　沐河。

　　临星的心几乎跳出胸腔，但他强装平静，继续向外走。上车后，他立刻在远处找了个隐蔽位置监视疗养中心出口。

　　三小时后，一辆黑色轿车驶出。透过半开的车窗，临星确信他看到了沐河的侧脸——更加成熟，更加棱角分明，但毫无疑问是他日夜寻找的人。

　　他悄悄跟上，保持安全距离。轿车最终驶入市区一栋高级公寓楼的地下停车场。临星记下位置，决定不轻举妄动。

　　回到警局，他调取公寓楼的业主信息，发现顶层复式的所有者正是林琛。

　　事情开始串联起来：林琛与苏明远的案件有关，他控制着沐河，而沐河似乎在某些条件下被允许创作，但行动受到严格限制。

　　第二天，临星尝试联系那位曾在南方小城展出沐河画作的画廊主人。经过多次沟通，对方终于透露一个重要信息：“那位画家通过电子邮件联系我，但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电话背景音，好像是市立图书馆的闭馆提示音。”

　　市立图书馆。沐河年少时最爱去的地方。

　　临星开始每天下班后去图书馆蹲守，假装阅读，实则观察。一周后的傍晚，他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沐河独自坐在角落，面前摊开几本艺术书籍，但目光空洞。他比记忆中瘦削许多，穿着朴素的灰色外套，不时紧张地环顾四周。最刺痛临星的是他的眼睛——曾经盛满阳光，如今只剩下疲惫和恐惧。

　　临星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他在沐河对面的位置坐下，轻轻放下一本画册——那是沐河小时候最爱的莫奈画集。

　　沐河起初没有反应，但当他的目光落在画册封面上时，手指微微颤抖。他缓缓抬头，与临星四目相对。

　　一瞬间，震惊、恐惧、希望、痛苦——无数情绪在沐河眼中闪过。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沐河。”临星轻声唤道，生怕吓跑他。

　　沐河猛地站起，书本散落一地。他慌乱地后退，眼神中充满警告和恐惧。

　　“别怕，是我，临星。”临星保持距离，声音柔和。

　　沐河摇头，嘴唇无声地动着：“危险。”

　　就在这时，两个穿着便装但明显是保镖的男人走进阅览室。沐河迅速恢复平静，拾起书本，看也不看临星一眼，随着那两人离开。

　　临星没有追赶，他知道这会让沐河处境更危险。但这次短暂的接触证实了两件事：沐河还活着，而且他认出了临星。

　　当晚，临星收到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简短信息：“忘了我。为了你好。”

　　临星立刻回复：“永远不会。告诉我怎么帮你。”

　　良久，另一条信息传来：“图书馆。周四下午三点。独自一人。”

　　临星的心狂跳起来。这是机会，也可能是陷阱。但他别无选择。

　　周四，他如约前往图书馆，没有携带任何警用设备。沐河已经在那里，依然坐在同一个位置。

　　这次，没有保镖在附近。沐河示意临星坐下，推过来一张纸条：“被监视。不能长谈。”

　　临星点头，在纸条上写下：“谁控制你？”

　　沐河回复：“林琛。爸爸的死是他造成的。”

　　尽管早有猜测，亲眼看到这些字还是让临星心头一沉。他继续写：“证据在哪？”

　　沐河的手颤抖着：“画里。我的画里藏着他要的东西。他不知道我能编码。”

　　“你需要什么？”临星写。

　　“时间。计划逃脱。帮我争取时间。”沐河的眼神充满恳求。

　　临星正要回应，沐河突然紧张起来。他迅速收起纸条，用口型说：“他们来了。”

　　两个保镖走近，这次更加警惕地看着临星。“该走了，苏先生。”

　　沐河顺从地站起，临走前深深看了临星一眼，那眼神中有告别，也有承诺。

　　临星独自坐在原地，手中紧握着那张纸条。他知道从现在起，每一步都必须极其谨慎。林琛显然是个强大的对手，而沐河正处于极度危险中。

　　回到公寓，临星将情况告诉了陈锐。老队长面色凝重：“林琛比你想的更有势力。直接对抗不明智。”

　　“但我们不能放弃沐河！”临星激动地说。

　　“当然不。”陈锐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但我们得有计划，有确凿证据。你说沐河的画里藏着东西？”

　　临星点头：“他小时候就喜欢在画里藏密码，只有我懂他的规则。”

　　陈锐沉思片刻：“好吧，我们暗中调查。但必须绝对保密，警局里可能也有林琛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临星开始收集沐河近年来的所有画作信息。通过艺术圈的联系人，他了解到沐河的作品大多通过一家小型经纪公司出售，而该公司实际由林琛控制。

　　更令人惊讶的是，沐河的画作在收藏市场上价格不菲，但主题无一例外地黑暗压抑——破碎的家庭、消失的亲人、黑夜中的呼唤。

　　临星参加了一场沐河画作的私人拍卖会。站在那些充满痛苦和暗示的画作前，他感到心碎，也感到敬佩。在如此严密的控制下，沐河仍然找到了传达信息的方式。

　　他高价拍下了一幅题为《永夜》的画作。画面表面是漆黑的夜空，但仔细观察，会发现星星的排列并非随机——那是沐河小时候他们共同发明的密码。

　　当晚，临星通宵达旦地解码。当最后一行密码被破译时，他震惊地发现内容远超想象：不仅是林琛贩毒网络的详细记录，还有警方和政界保护伞的名单。苏明远留下的不止是证据，更是一张庞大的腐败网络图。

　　其中最重要的信息是：苏明远确实已经遇害，但临终前将关键证据交给了沐河。而沐河多年来被迫为林琛创作，实则一直在等待传递真相的机会。

　　天快亮时，临星收到沐河的另一条信息：“他们发现了。必须提前行动。明天画展，最后的机会。”

　　临星立刻联系陈锐。两人连夜制定计划，决定在画展上采取行动，救出沐河，同时确保证据安全。

　　然而，就在画展当天早晨，临星接到一个陌生来电。对方声音经过处理，但信息清晰：

　　“停止调查，否则苏沐河会死。你的每一个动作都在我们监视下。”

　　临星感到脊背发凉，但决心更加坚定。他回复沐河的密信：“按计划进行。我会保护你。”

　　这场博弈已经进入最后阶段，赌注是沐河的生命和真相的公之于众。临星穿上警服，仔细检查配枪，在镜前与自己的倒影对视。

　　十五年的寻找和等待，终于迎来了决战的时刻。北极星在黎明的天空中渐渐黯淡，但临星心中的指引之光从未如此明亮。

　　他轻声对自己，也是对远方的沐河许诺：“这次，我不会再让你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