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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永夜降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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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一切都是混乱。
警灯闪烁,人声嘈杂,无线电嗡嗡作响。临星站在路边,看着警察们忙碌地设置路障、收集证据、呼叫支援。苏妈妈被扶到警车里,裹着保温毯,眼神空洞如破碎的玻璃。
“我们会找到他们的。”一个女警试图安慰临星,但她的声音缺乏底气。
时间在焦虑中缓慢爬行。每一分钟都像一小时,每一次无线电响起都让人心跳停止。临星紧紧盯着公路北面的黑暗,仿佛沐河和苏明远会从那里走出来,笑着说这只是一场误会。
但希望随着时间流逝逐渐黯淡。
凌晨三点,消息终于传来:在北面五英里处的树林里发现了打斗痕迹和更多血迹,还有苏明远被撕破的外套碎片。没有尸体,没有绑架者留下的信息,没有赎金要求。
“专业手法。”听到报告的警官低声对同事说,“清理得很干净,不像普通犯罪。”
临星感到一阵恶心。他想起谷仓外那些专业而危险的男人,想起湖边小屋的夜袭。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苏明远和沐河成了某种巨大阴谋的目标。
天亮时,调查仍在继续,但热情已经冷却。更多的警察到来,警犬、直升机、搜救队。场面浩大却毫无进展。
临星被带回城里的警局安置。苏妈妈被送往医院, shock 和焦虑使她崩溃。临星独自坐在警局休息室里,捧着一位女警好心给的热可可,却一口也喝不下。
下午,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陈锐,苏明远曾经的搭档,现在已是缉毒队的资深警探。他面色凝重,眼中有着压抑的怒火。
“临星,”他坐在男孩对面,声音沙哑,“告诉我一切,每个细节。”
临星从头讲述:湖边小屋的袭击,农舍的紧张气氛,谷仓外的可疑男人,最后的分别。他隐去了沐河藏起的证据复印本——那是沐河的秘密,他无权透露。
陈锐认真记录,不时提问。当临星说完,他长叹一声,揉着太阳穴:“明远掌握了足以摧毁几个大毒枭的证据。我们原定下周收网,显然有人先动手了。”
“那些人会...伤害他们吗?”临星不敢问出最坏的可能性。
陈锐犹豫了一下:“如果要灭口,早就下手了。绑架说明他们有所求,可能是要明远交出证据或作证撤销。”
一丝希望的火苗在临星心中燃起:“所以他们还活着?”
“很可能。”陈锐点头,但眼神复杂,“但处境极其危险。这些人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接下来的日子模糊成一片焦虑的等待。临星被暂时安置在一处安全屋,有警察轮流值守。他每天追问进展,答案总是“正在调查中”。
一周后,陈锐带来一个消息:发现了苏明远的手表,在一个偏远小镇的当铺里。警察迅速赶往,但店主描述来当表的人符合已知情报中的毒贩小喽啰,早已不知所踪。
“这是好消息。”陈锐努力保持乐观,“说明他们可能还在那区域。”
但随后的搜索一无所获。日子一天天过去,希望越来越渺茫。
最艰难的是探望苏妈妈。她住在医院里,因严重焦虑和 depression 需要治疗。每次临星去看她,她都握着他的手问:“找到我的男孩了吗?”当临星摇头,她的眼睛就更加黯淡一分。
一个月后,官方搜索规模缩小了。案件从“紧急绑架调查”降为“悬案待查”,只有陈锐和几个同事仍在坚持。
临星被送往一所新的孤儿院——原来的那家不再被认为安全。离开警局那天,陈锐来看他。
“我不会放弃的,孩子。”陈锐承诺,递给他一个手机,“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有危险也立刻打给我。”
新孤儿院更加严格冷漠。临星被赋予新身份,禁止与外人谈论过去。他像个幽灵般生活,上课、吃饭、睡觉,内心却无时无刻不在呼喊着寻找沐河。
每晚,他都会梦见那个分离的瞬间:沐河回头看他,眼中充满恐惧和勇气。每次醒来,心都痛如刀绞。
几个月后的一天,陈锐突然来访,面色异常凝重。
“我们找到了一个参与绑架的低级成员。”他直接切入正题,“审讯后他透露...明远在绑架过程中为保护沐河受了重伤。他们把他带走了,但...”
临星屏住呼吸:“但是?”
陈锐眼中有着深深的悲痛:“但明远可能没撑过去。至于沐河...他被带走了,但之后的情况这个成员不清楚。”
希望彻底破碎的感觉如同坠入冰窟。临星机械地问:“苏妈妈知道吗?”
“刚刚告诉她。”陈锐声音低沉,“她...需要时间接受。”
临星要求去见苏妈妈。在医院房间里,她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听到临星进来,她没有回头。
“他答应会回来的。”她轻声说,声音空洞,“他总说北极星永远指引方向,但他自己却消失了。”
临星无言以对。他在她身边坐下,两人默默看着窗外飘落的雨滴。
那天晚上,回到孤儿院,临星做了决定:他必须做些什么,不能永远等待。他拿出陈锐给的手机,拨通了号码。
“我想成为警察。”他直截了当地说,“像苏叔叔那样。找到那些人,找到沐河。”
陈锐在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最后说:“这条路很艰难,孩子。”
“我不怕。”临星声音坚定,“教我怎么做。”
于是,年仅十五岁的江临星开始为不可能的目标做准备。他努力学习,锻炼身体,阅读所有能找到的警察和侦查书籍。陈锐偶尔来看他,指导他格斗技巧和侦查基础。
岁月流逝,希望日渐渺茫,但决心从未动摇。临星以优异成绩高中毕业,毫不犹豫地报考了警察学院。
体检面试那天,陈锐来送他。“记住你为什么走这条路。”老警探说,“但不要让仇恨吞噬你。”
临星点头,但内心深处的火焰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承诺的火焰,是星空下许下的誓言之火。
警察学院的训练艰苦卓绝,但临星表现出色。他尤其擅长侦查和射击,仿佛天生为此而生。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个夜晚他都在研究那些旧案件的档案,寻找任何被遗漏的线索。
毕业那天,临星站在镜前,看着身穿警服的自己。那张少年稚气的脸已变得棱角分明,眼神锐利而坚定。只有细心观察,才能看到深藏的痛苦和 loss。
他被分配到缉毒部门,正是陈锐所在的团队。老警探现在已是队长,看到临星入职,眼神复杂。
“欢迎加入,警官。”陈锐正式地握手,低声加了一句,“小心点,别太急于求成。”
临星点头,但内心早已决定:他会用一切手段寻找真相,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工作之余,他从未停止寻找沐河的下落。他访问每一个与案件有关的地点,询问每一个可能知情的人,追查每一条微弱线索。
大多数时候一无所获,但偶尔会有碎片信息:有人说在北方某个城市见过像沐河的少年;有线索指出某个艺术学校有个才华横溢但沉默寡言的学生;甚至有传言说某个大毒枭的私人收藏中有一幅惊人熟悉的画作...
但这些线索如同迷雾,看似有形,伸手却空无一物。
一个雨夜,临星加班研究旧案卷时,有了意外发现。在苏明远案件的一个附属证据清单中,有一项被标记为“儿童画作”,但备注写着“已归还家属”。
临星皱眉——苏妈妈从未提及收到过任何沐河的画。他调出详细记录,发现画作归还签收的日期,竟是在苏明远和沐河失踪之后。
心跳加速,他追踪签收记录,发现签收人署名“苏雨晴”,但笔迹与苏妈妈的习惯不符。进一步追查配送公司记录,发现画作最终被送达的地址不是医院或苏家,而是城中某个商业邮箱。
第二天,临星找到那个邮箱所属的商务中心。查询记录显示,邮箱租用人署名“林琛”,一个看似普通的企业家。
但临星的直觉警铃大作。他暗中调查林琛,发现这个名字与多个合法企业有关,但深层挖掘后,与几起可疑的毒品案件有着微妙联系。
最令人不安的是,林琛的公司在苏明远卧底调查的毒品网络中有过交易记录,但当时被认为无关紧要。
临星感到自己触碰到了什么巨大的东西。他继续深入调查,发现林琛不仅与苏明远的案件有关,还可能涉及更高层的保护伞。
当他准备将这些发现报告给陈锐时,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发生了——他的公寓遭窃,电脑和研究资料全部失踪。显然,有人一直在监视他。
临星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坚定。他知道自己找对了方向。
与此同时,他从未放弃寻找沐河。通过艺术圈的联系人,他听说有个年轻画家在南方小城开办画展,作品风格极其类似沐河早年的明亮色彩,但主题却黑暗压抑。
临星立刻请假前往。在画廊里,他看到的画作令人心惊:明媚的色彩描绘着破碎的家庭、消失的亲人、黑夜中的呼唤。虽然不是沐河的签名,但笔触和用色方式有着惊人的相似。
“画家本人今天会在场吗?”临星问画廊主人。
“应该快到了。”主人回答,“他很神秘,从不与人交谈,只通过经纪人联系。”
临星心跳加速,在画廊角落等待。当那个瘦削的身影最终出现在门口时,他几乎停止呼吸——那不是沐河,而是一个陌生青年。
失望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但就在准备离开时,他的目光被展厅最里面的一幅画吸引。
那幅画描绘的是两个男孩在星空下的湖边的背影,笔触和色彩与沐河如出一辙。更令人震惊的是,画中一个男孩的衣领处,有一个极细微的签名:“S.M.H”——苏沐河的名字缩写。
临星冲向画廊主人:“这幅画的作者是谁?我必须知道!”
主人被他的急切吓到:“就是刚才那位画家,但他已经走了。他说这幅画是非卖品,只是暂展。”
“他有留下联系方式吗?任何信息?”临星几乎是在恳求。
主人犹豫了一下:“只有一个邮箱地址,但说明仅限商业合作。”
临星记下邮箱,回到酒店立刻发送信息,询问画作来源。几天后,他收到简短回复:“来自一个不再作画的朋友。”
希望再次燃起。临星动用警察资源追踪邮箱IP,发现来自城市另一端的一家网吧。调取监控后,他看到一个戴着兜帽的瘦弱身影,面部被刻意遮掩。
但有一帧画面捕捉到了那人伸手操作键盘的瞬间——手腕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与沐河小时候摔倒留下的伤痕位置一致。
临星盯着那张模糊的截图,手指轻触屏幕上那道疤痕的痕迹,多年来第一次允许自己流泪。
沐河还活着。在某个地方,以某种方式,活着。
那一刻,江临星发誓:无论要揭开多少黑暗,无论要面对多大危险,他一定会找到苏沐河。那个在星空下许下的誓言,那个在雨中分离的承诺,将成为指引他穿越所有迷雾的北极星。
长夜或许漫长,但星光永不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