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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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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马车晃晃悠悠地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到城南的驿亭。不等车子停稳,纪长安便掀开车帘跳下了车,下地时脚步不稳,一个趔趄差点摔了出去。
 
 站稳后,纪长安环顾一下四周:这驿亭建在官道边上,道路的另一旁蜿蜒着一条小河,那河水尚未解冻,近地的青草亦没有半根发芽。
 
 北风从河面上吹来,愈是添了三分阴冷。
 
 这个时辰的驿亭,分外冷清,只有三三两两送别的人在道旁话别。
 纪长安跟驿亭的人打听了一番,确定纪晏一行人还没到,马上带着锦儿忙活起来。
 
 她花了五钱银子借用了驿亭的铁锅和一个灶台。
 
 驿亭的管事掂量着手上的银子,满脸笑意道:
 
 “这柴火姑娘尽管用。”
 
 纪长安再次道谢后,和锦儿各自分工——一个生火,一个打水。
 
 这院中有一口井,要是没这井水,纪长安怕是要和锦儿到河面上凿冰。
 老爹三个月没洗过一个痛快的澡了,她可不能让老爹顶着满头的虱子和一身泥垢行那迢迢千里之路。
 
 井水灌满了大铁锅,火一会就生起来了,盖上木板锅盖后,纪长安又从食盒里拿出在家做好的菜肴,放到旁边的蒸笼上加热。
 
 等到铁锅里的水开始冒出小气泡时,锦儿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
 
 “姑娘,阿郎到了。”
 
 纪长安听闻后,马上放下手中的烧火棍,让锦儿把灶里的火灭掉,再把热水装到净房的大木桶里。
 
 交待完,纪长安急急走了出去。
 
 往北的官道上,纪晏跟在两个公差身后慢慢走了过来。
 
 纪长安迎了上去,把准备好的二十两银子悄悄塞给了那两名吏卒,说了一通路上拜托的好话便拉着纪晏走进了驿亭。
 
 那两名吏卒掂量着手中的银子不禁喜笑颜开,随即转身离去,不再多言。纪长安见状,心中稍安,转头对纪晏道:“爹,快去净房沐浴更衣。”
 
 纪晏点了点头,随纪长安前往净房。
 
 锦儿已经调好水温,纪晏脱去那身爬着虱子的衣袍卷作一团,让锦儿拿去烧了,转头又让纪长安找把剃刀来,干净利落地地把那结满污垢的头发剃了个干干净净。
 
 纪晏把自己整个身体都泡进温热的水里,身心轻松又畅快,岭南道也好,西州北疆也罢,只要能走出那竖井一样的牢笼便是重见天日。
 
 等纪晏沐浴完毕,换好衣服走到正堂时,纪长安和锦儿已经摆好了饭菜——葱醋鸡、暖寒花酿驴蒸、糟鱼、单笼金乳酥、曼陀样夹饼,还有一碗热汤饼。
 
 看着满案的食物,纪晏坐下后,半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几个月的菜汤就黑杂面饼,他的味蕾都快死掉了。如今那些熟悉的味道一丝丝地钻进他的鼻孔,他的脑袋不禁轻轻地晃动起来,甚至连身上的毛孔都在贪婪地吸收着这些香甜、醇厚、绵密的食物滋味。
 
 锦儿递过筷子后便退了下去。
 
 纪长安看着老爹吃的津津有味,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酸楚。
 
 “爹,你如今没有了俸禄,去到那边也没个住处,你打算怎么办?”虽然行李里有她准备的一百两银子,但这一路上的花销、到岭南后要重新安置住处还有日常开支,显然是不够的。
 
 “这你不用担心,找个寺庙住下,给寺里抄抄写写的相信也能有口饭吃。”纪晏把最后一口面汤喝下,擦擦嘴说道。
 
 “寺里的粗茶淡饭你能吃得惯?”
 
 自己这个爹在京都是出了名的会吃,那些山间斋饭怎么养得活他,馋也得把他馋死了。
 
 “想吃肉也不是没有办法,我不是跟你说过,那岭南的老鼠有人小腿那么大吗?我也曾记得雍王殿下说过,那边的山民都爱吃老鼠,据说味道还不错,尤其是那山鼠,说是肉质劲道、紧实,自有一番风味。我这几天正琢磨着这老鼠肉是红烧还是用清汤炖煮好吃?是放丁香还是放豆蔻肉桂更好......”
 
 “爹,别说了,你好恶心,你要是敢吃老鼠我再不跟你一起吃饭了。”纪晏还没说完,纪长安就打断了他。
 
 一想到要把那些在沟渠里爬来爬去的尖头灰老鼠放进嘴巴,纪长安都快要吐了。
 
 “可是雍王说......”没吃过的食材,对纪晏来说,是挺有吸引力的。
 
 “人家说几句你就信,连老鼠都吃,可见那雍王也是个恶心的。”纪长安快被她爹气死了,忍不住一顿抢白。
 
 她急匆匆说出这一句后,旁边的一个房间里突然传出瓷片碎裂的声音。
 
 “爹你看,你把人家房里的都恶心到了,以后可不许再提吃老鼠了。”
 
 纪长安同情地瞥了一眼那房门。
 
 “行行行,不提了,爹都依你就是了。你自己一个人在京都,有什么事就去找你郭伯伯。”纪晏摆摆手,继而又叮嘱道。
 
 听到老爹的话,纪长安顿了一下,才把今天早上的事说了出来。
 
 “啊,这还有完没完......”纪晏惊叹一声,心情随即沉顿了下去。
 
 太子殿下不过是酒后抱怨了几句,便被人抓住大做文章。后来太子被拘禁,凡是和太子有关联的人全部被视为太子党,他不过是给太子讲过几天学而已,如今竟然连老郭也被下狱......
 
 纪晏望了一眼外面灰蒙蒙的天,只觉得满心压抑,相比之下,这岭南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等老爹吃完饭,纪长安解开照袋,把里面的物品一样一样地做了个交待。
 
 纪晏摆摆手:
 
 “知道了,难道你爹这么大一个人还不知道穿衣盖被吗?不过这小碳炉甚得我心。这种小炉,小巧称手,容易生火,路上煮个什么吃食最是方便不过了。”
 
 纪晏放下小碳炉,拿起那几罐自家调制的酱料摩挲着,又露出几分惋惜的神情:
 
 “可惜我的那几坛酱了,只能带走这么一点。剩下的你要好好吃了,可别浪费你爹的手艺。还有,我到岭南之后会给你写信,也不知皇帝老儿还有没有后手,我就寄到老薛儿子的店铺上,你到时去查问一下便可。”
 
 老薛是家里多年的老仆,纪晏被抓到御史台后,纪长安把家里的仆人都遣散了。
 
 一番交待后,父女俩终归要分别,看着老爹远去的身影,纪长安一边挥手一边大喊:
 
 “爹!你绝对不能吃老鼠!”
 
 赵容川站在驿亭的廊下,透过栅栏看着那个穿着浅青素面长裙的身影,转头问身旁的赵虎:
 
 “给徐长史传个信,就说给他干活的人来了,好生招待。”
 
 旁边的赵虎点头应下。
 
 “我恶心吗?”交待完正事,赵容川又问。
 
 “殿下英明神武、玉树临风,兼之文武兼备、胸有沟壑,普大庆之天下,再难寻得第二人。”说完,赵虎露出一个标准的露齿微笑。
 
 “更衣,进城。”赵容川听了,也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伸手弹了弹衣角的一点浮尘,便转身走进房间。
 
 房间里,他脱下绣金丝宋锦衣袍,摘下海珠金发冠,放好冰丝玉佩,换上半旧的湖州素锦,束上同色的发带,腰间佩上一枚成色普通的白玉回纹吊坠,玉坠上翠青色的穗子中间,缀着一颗小指尖大小的珍珠。
 
 阳光从头顶的明瓦照下来,那珠儿反射着温润的光,竟成了赵容川身上唯一的金玉之色。
 
 “如何?”赵容川伸开手转了小半圈,看向赵虎。
 
 “哪怕是布衣麻服,也掩盖不了殿下的风流之姿。”
 
 听了赵虎的话,赵容川心情大好。
 
 此时的赵虎,也脱下了原本的云锦黑袍,换上一身褐色的布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