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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春桃的帕子,藏着谁的密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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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沈侯府的庭院在月光下静得诡异。
风穿廊而过,吹得檐角铜铃轻响,仿佛谁在暗处低语。
沈鸾回房后,未点灯,只将门闩轻轻扣上,又命张妈妈在外守候,不得放任何人入内。
她坐在床沿,指尖摩挲着那枚温润的鸾玉佩,心口仍残留着方才祠堂里那一幕的余震。
母亲的虚影、玉佩的微光、周氏眼中翻涌的恨意——一切都不再是巧合。
她知道,从今日起,自己已无退路。
她将玉佩仔细藏于枕下,指尖却迟迟未离。
方才春桃送茶进来时,低眉顺眼,动作如常,可那双捧着茶盏的手,却让她心头一凛。
她不动声色接过茶,指尖轻触杯壁,刹那间,一股冰冷的情绪如蛇钻入脑海——黑色,浓稠如墨,是虚伪;绿色,阴郁翻腾,是嫉妒。
而那情绪的源头,正是春桃。
沈鸾垂眸,掩住眼底寒光。
春桃自幼陪她长大,是母亲临终前亲手为她选的贴身丫鬟。
她曾以为,这府中至少还有一人可信。
可如今,连这最后的温存,也被周氏腐蚀了。
她抬眼看向春桃,少女正低头整理茶具,侧脸在烛光下显得温顺无害。
可就在沈鸾轻声道:“今日累你受惊,明日我向母亲旧仆张妈妈讨些蜜枣给你”时,春桃的睫毛微微一颤,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小姐……何出此言,奴婢不敢当。”春桃慌忙屈膝,声音发紧。
沈鸾只微笑,语气柔和:“你是我身边最贴心的人,这点心意,算什么?”
可她心里,已如冰刃划过——你若真心待我,为何眼中闪过不安?
为何指尖发抖,呼吸紊乱?
春桃退下时脚步急促,关门声略重。
沈鸾熄了灯,躺上床榻,却未入眠。
她闭目假寐,耳听更鼓一响、二响、三响……直到子时将近,窗外树影婆娑,屋内寂静如渊。
忽然,门缝下一道微光掠过——是月光?还是人影?
沈鸾缓缓睁眼,眸光如刃。
她屏息凝神,只见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春桃的身影悄然闪入。
她四下张望,确认沈鸾熟睡后,迅速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绣帕,借着月光提笔疾书。
笔尖微颤,字迹潦草却清晰:“玉佩已归沈鸾,周氏令我继续探听,三日后交内院账本。”
写罢,她匆匆将帕子折好,塞入床柱旁一道极细的墙缝暗格中——那是旧时沈鸾与她藏小物的角落,如今竟成了传递密信的通道。
就在她转身欲走时,沈鸾已悄然起身,赤足踏地,无声无息地靠近。
她并未惊动春桃,只是待其离去后,才缓步走到墙缝前,指尖探入,取出那方帕子。
月光洒落,字迹映入眼帘的刹那,沈鸾的心沉至谷底。
不是愤怒,不是伤心,而是一种近乎冷冽的清明。
她早该想到。
周氏怎会只派一个庶女出面?
祠堂争玉佩,不过是明面上的戏码。
真正致命的,是这日复一日的窥探与侵蚀。
春桃不是背叛,而是被胁迫——帕子上的情绪残留汹涌而杂乱:浓黑的虚伪之下,竟缠绕着明黄色的恐惧,如烈火灼心。
那是被威胁的痕迹,是刀架在颈的战栗。
“你也是身不由己……”沈鸾低声呢喃,指尖抚过帕面,仿佛能触到春桃伏案写信时颤抖的手。
但她不能心软。在这侯府之中,仁慈是刀刃上的锈,只会害己伤人。
她将帕子收好,脑中已浮现一计。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沈鸾便起身梳洗,携了一本旧册子步入花园。
她在凉亭小坐,翻了几页,似不经意地将一页纸“遗落”在石桌上,随后便由张妈妈扶着离去。
那是一本伪造的账册残页,字迹模糊,却赫然写着“林氏嫁妆三十六抬,暂存西库,继母私扣未还”等字样。
不出所料,半个时辰后,张妈妈在井边“偶遇”春桃,一边捶洗衣物,一边长叹:“小姐昨夜哭了一整夜,说若再失依靠,只能投井了此残生……她如今连娘亲最后一点东西都保不住,往后在这府里,还有何脸面立足?”
春桃手一抖,盆中水泼了一地。
她慌忙去扶,帕子却从袖中滑落,正好掉在井台边缘,被晨风吹得微微颤动。
张妈妈“哎呀”一声,捡起帕子递还:“春桃姑娘怎么这般不小心?这帕子绣得精致,怕是小姐赏的吧?”
春桃脸色发白,连声道谢,抓过帕子便逃也似地跑了。
沈鸾站在回廊深处,远远望着,唇角微扬。
鱼,已入网。
当夜,沈侯府万籁俱寂。
周氏房中烛火未熄,窗纸映出她来回踱步的身影。
沈鸾悄然潜至窗外,屏息凝神,指尖轻触窗棂——
刹那间,情绪如潮水般涌来。
紫色,深如毒藤,是算计;
深黑,浓得化不开,是虚伪;
而最刺目的,是一片翻滚的猩红——那是愤怒,几乎要烧穿夜色。
当夜,周氏房中烛火未熄,窗纸映出她来回踱步的身影,影子如鬼魅般扭曲摇曳。
沈鸾伏在廊柱之后,呼吸轻如落叶,指尖再度触上冰凉的窗棂——刹那间,情绪如潮水倒灌入心。
紫色,深如毒藤,缠绕不休,是算计;
深黑,浓得化不开,是虚伪,层层叠叠,仿佛毒瘴弥漫;
而最刺目的,是一片翻滚的猩红——那是愤怒,几乎要烧穿夜色,灼得她指尖发麻。
“既然她想查账,就让她查。”周氏的声音从窗缝渗出,冷得像淬了霜的刀,“把那本假账本放在她案上,笔迹仿得像些……再让人‘无意’撞见她篡改账目。一个未出阁的嫡女,若坐实了污名,别说管家权,连婚事都要被拿捏。”
她冷笑一声,指尖敲在案上:“林氏的女儿?哼,母亲早死,父亲不疼,我才是这侯府真正的主母!她若敢掀风浪,我就让她沉在泥里,永世不得翻身。”
沈鸾眸光微敛,眼底却无波澜。
她早知周氏不会善罢,却未料其心已毒至此。
假账陷害、栽赃嫁祸,步步杀机,竟是要将她名声彻底碾碎。
可她等的,正是这一刻。
她悄然退走,足尖点地无声,唇角微扬,如月下寒梅初绽。
不是怒意,而是猎手看见陷阱终于落成的冷静。
她不需要立刻反击,她要的是——证据确凿,一击毙命。
三日后,晨光初照,沈侯于正厅议事。
沈鸾一袭素青长裙,发间仅簪一支白玉鸾钗,神情哀而不伤。
她捧着一本账册上前,双膝跪地,声音清越如泉:“父亲,女儿近日整理母亲旧物,无意翻出西库出入记录,与府中总账多有出入。恐有疏漏,不敢隐瞒,特来禀报。”
她将账本呈上,指尖微颤,似含悲愤:“此账中,竟将母亲嫁妆三十六抬记为‘已支家用’,可女儿查实,其中二十八抬至今未动,藏于西库暗格。更可疑者,账页墨色新旧不一,装订线亦有拆痕——分明是被人篡改过。”
沈侯眉头紧皱,翻阅数页,脸色渐沉。
他虽沉迷丹药,却非昏聩之人。
账目错漏如此明显,若非出自内院亲信之手,便是有人刻意欺瞒。
“查!”他一掌拍在案上,“命内务总管会同账房,彻查三年内库银出入!若有欺主之徒,杖责逐出,绝不轻饶!”
话音未落,张妈妈颤巍巍上前,手中捧着一方素白绣帕与几张纸稿,老泪纵横:“老爷……老奴今晨打扫春桃房中,在床褥下发现了这些……不敢隐瞒,只得呈上。”
众人哗然。
那正是春桃昨夜藏入墙缝的帕子,字迹清晰:“玉佩已归沈鸾,周氏令我探听,三日后交账本。”而那几张底稿,笔迹与账册篡改处如出一辙,竟是伪造账目的原稿!
春桃被押上来时,脸色惨白如纸,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泪如雨下:“老爷……奴婢该死!是夫人逼我……她说若我不听话,便将我娘送去官牙发卖……我……我实在不敢违抗啊!”
她抬起头,泪眼望向沈鸾,满是愧悔:“小姐……我曾真心待你……可我娘的命,捏在她手里……我……”
沈鸾静静看着她,眼中无怒,亦无悲。
她知道,春桃不是恶人,只是弱者在权势下的屈膝。
沈侯冷视周氏,目光如刀:“你连我女儿的贴身丫鬟都要收买胁迫?林氏尸骨未寒,你便如此践踏我沈家体面?”
周氏脸色铁青,强辩道:“不过是丫鬟一面之词!焉知不是她们主仆合谋,诬陷于我?”
“合谋?”沈鸾轻声开口,抬眸直视继母,“若真要栽赃,何必留下帕子与底稿?若真要篡账,又怎会主动呈交父亲?继母——您太低估父亲的明察,也太高估了自己的手段。”
厅中寂静,唯余烛火噼啪。
最终,周氏被罚闭门思过,三月不得掌家。
春桃虽情有可原,仍被逐出府去,以儆效尤。
沈鸾立于回廊尽头,望着那瘦弱身影消失在角门之外,心中无喜。
继母不会善罢,这场宅斗,才刚刚开始。
而当夜,她枕下的鸾玉佩竟微微发烫,如心血共鸣。
她沉入梦中,耳边忽响起远古战鼓,咚——咚——咚——
血色苍茫,残旗猎猎,无数将士嘶吼着冲向火海,而高空之上,一只通体金羽的鸾鸟振翅长鸣,坠向大地……
前世的记忆,要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