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天》九疑

20、【020】不知何处是他乡（二）

　　“师父，我们究竟要到何处去，才能尽快弄清楚妖界的图谋？”若鸿撇过头来，看着正御风而行的兰若，自己脚下的剑还有几分不稳。
　　兰若手腕一带，将无心剑稳住，轻笑着对若鸿道：“若跟不上我的速度就说，无妨。这御剑之术你尚不熟练，又与此剑相处时日尚短，不稳是情有可原的，不须硬撑。御剑之术，首在心定，心定才能剑定。如果心不静，又如何能让与心意相通的剑安稳呢？”
　　思及刚才自己的思绪确实有几分混乱，若鸿的脸有些泛红，道：“是，师父。”
　　“虽说是要心静，可也不用太过紧张，放松些才好。此次下凡，探知妖界所为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却是于你的历练。”兰若又冲她微微一笑，而后调转头来看着前方，“这路还长。东陆昆仑一片后面是诸夭之野，那一带人迹罕至；而西陆气候恶劣，民风剽悍，可以说自成一国，并不服于王朝中心。唯有南陆一派，中有帝都，北有朔州，兵强马壮；南有亳州，东有江州，地方富庶，人口众多。奇怪的是此次妖界却不以帝都为中心，而是以江州为营，因此那一带最乱。”
　　努力地将兰若所言一一记在心里，若鸿略微思索之后道：“到了江州，我们又该如何去探知妖界动向？是扮成人，还是扮成……妖？”
　　三千楼在长洲之上，而长洲所浮正是江州之东的东海。一路海风夹浪，更有海鸥三二，看起来一片宁静祥和。兰若只是不说话，静静地看着远处，似乎人声可闻。若鸿也静了下来，望着兰若，也望着兰若所看的方向，脚下的剑好像也稳住了，不再乱晃。
　　“……师父？”不知过了多久，若鸿才缓缓开口。
　　离那大陆越发近了，兰若转过头来对若鸿道：“你尚未修成仙身，扮作妖怪有诸多不便，就以人身行走即可。我们便扮作……行医的师徒吧。”
　　若鸿与兰若对视一眼，轻笑道：“是。”

　　“看起来，妖界的肆虐并没怎么影响这里？”若鸿跟在兰若身后，亦步亦趋。
　　兰若为自己和若鸿都施了变幻诀，此时看来不过是一个四十左右的江湖大夫带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徒弟，相貌也平凡到扔在人堆里就看不出来。偶尔徒弟会张张嘴，小声地说点什么，师父却只是微微点头，不多说话。
　　“江州毕竟是大地方，就算一处有事，另一处也可安然。”兰若并不回头，轻声道。
　　好奇地看了看左右的行人，看起来确实还是比较安生的样子，不急不躁，步伐也不算快。热闹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琳琅满目的东西更看得人眼花。只是扫一眼，大略便能了解江州的境况。商品算是丰富，多是本地的特产，却少有外地的东西，想来是周围的道路因妖界肆虐而阻断；东西虽然多，买的人却寥寥无几，想来是因为周边之乱导致的价格上涨，民生多少有些凋敝。
　　“师父，我们该到哪里去，才能寻到有用的信息？”在闹市之中走了半日，累虽不累，可多少有些迷茫。
　　“累了？”兰若停下脚步，若鸿一个不注意差点撞到兰若的怀中，“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吧。前面那家可好？”
　　热络的门庭，巨大的牌匾上书着隶字“道远客栈”四个字。人来人往川流不说，在门口迎客的店小二也是笑容可掬。先前走来的时候，就隐隐听到有人议论虽说此地繁华稍减，这江州城中的第一大客栈却是依旧，好像没受到半分影响，更没有丝毫的不景气。若鸿瞥了一眼四周，这确实是个休息的好地方，继而便跟着兰若进了客栈之中。
　　“客观，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小店虽然不大，但好酒好菜好房间是绝对不缺的。您看看？”小二哥熟练地一鞠躬一迎人，笑得看起来倒还算舒服。
　　“住店，也吃饭。先来一间房，让我们放下行李。”兰若立在柜前，缓缓对掌柜的说。
　　虽然兰若与若鸿看起来颇显寒酸，掌柜的也没有鄙薄之意，而是招来小二道：“领这二位客官去人字三号房——两位客官放心，房间虽然不大，但价格公道，床足够大，地方也清净。只是这厅里今儿个人多，如果要是吃饭怕是得和别人挤挤，要不让小二送到您房里去？”
　　若鸿眼里闪过一丝惊诧，想不到这的老板竟是如此贫富无欺，生意做到这个地步不容易。
　　兰若只是笑笑，而后道：“不用，我们师徒俩喜欢热闹，在大厅挤挤也好。”

　　“最近也是奇了怪了，你说西山那边好端端的，怎么就跑出那么多老鼠来？”
　　“可不邪门了嘛！那老鼠一身火红火红的，跟着火了似的。虽然说不偷吃东西，可看着就是怪吓人的。”
　　“你可别说不偷吃东西啊！听说那老鼠不光偷吃东西，还吃人呢！”
　　兰若神色不变，一边听着身后的议论，一边优雅地一点一点入口桌上再简单不过的菜色。
　　“这火鼠……”若鸿才说了三个字，便被兰若的眼神打断。
　　“不急。回房再说。”兰若看了她一眼，眼神冰冷如霜，又深沉如海。
　　“对了，盖竹山的事情你们知道不？前些日子我听说，那里忽然烟雾弥漫，连路都看不清楚，凡是进去的就有去无回了！”
　　“那怎么能？！隔壁牛大叔不常常上那山上砍柴的，也没听说有什么事啊。”
　　“牛大叔？难道你不知道，前几天他家刚办的丧事？听说不光是他，连带他的两个儿子，可都死在山上了。牛大叔的尸首是被滚下山来被找到了，都烂得不成样子了；他两个儿子现今还没有下落呢。”
　　若鸿听着，不自觉皱起眉来，看了一眼兰若，又定了定心神，凝神再听。
　　“我说，你们听没听说，城里范家的小姐被城外的妖怪给抢走了！范老爷派了可多人手，也没能给找回来。现在可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
　　“你说的是那个出了个丞相的范家？那可是城中首富啊！”
　　“你铁定几天没出门了吧？范家小姐啊，昨天刚被找到。只是听说好像染上了什么怪病，整个人昏迷不醒，到现在也没个起色。范家人急得团团转，都贴出了榜文来，说是要是有神医能治好范大小姐，范家愿出千两黄金呢！”
　　“为了个替别人养着的女儿，范家舍得花这么多钱？”
　　“不舍得也不行啊！你还不知道，范家的小姐可是许给了当今皇上的兄长端王爷的！要是这未来王妃有个什么好歹，端王府肯定能让范家吃不了兜着走！”
　　这故事经这几人的粗口一说，听起来别有一番味道。若鸿有些走了神，一筷子落在了空处夹了半天，又塞到嘴里舔了舔。兰若看着也不点破，只是笑了笑，待她回过神来才道：“吃好了？回房休息吧。”

　　“师父，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若鸿为兰若打好了净水，将干净的毛巾泡入温水中。
　　兰若微笑，看着她：“我听到的，你也都听到了。不如你试着说说，我们该如何？”
　　心里一惊，刚刚拧好的毛巾又掉入了水中。手忙脚乱地把毛巾捞出拧好，而后再递给师父。兰若笑着接过毛巾，只是拭了拭手，便放到一边，继续看着若鸿。莫名其妙的脸有些发烫，半天　　若鸿才缓缓开口道：“西山与盖竹山都有古怪，但还不是时候大摇大摆前去。而今我们的身份是江湖郎中，就不妨先去范家一探情况，再定下一步计划。”
　　微微点了点头，兰若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深深吸了口气，若鸿道：“范家的小姐可能是真受了伤，也很有可能是因心病而装病。不论真相如何，我们都能够借机进入范家，再接着范家的名义去了解妖界之事，便是名正言顺。妖界向来与人界仙界都无所犯，若是能够找出妖界之异象的真正原因，兵不血刃便能解决问题，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鸿儿，”兰若忽然站起身来，若鸿又是一惊时，兰若的手已轻拍若鸿的头，“不过十四，便能有这番见解，已很是不错了。为师还要告诉你，思虑周详除了要顾及全盘大局之外，同样也要注意细节。”
　　若鸿低下头去，又猛抬起来：“师父是说，这范小姐出城一趟才有此病，说明这病很可能与妖界有关，而范小姐很可能知道不少个中故事，正是关键人物。”
　　兰若的眼神似是落到了若鸿身上，又似落到了别处：“看来你记忆虽失，慧根仍在。”
　　不知为何，那眼神让若鸿有些不舒服，便索性直问：“师父……在想什么人？”
　　“你竟看出来了？”兰若失笑，微微摇头，“罢了。我以前还收过两个徒弟，一个名叫曲思仙，一个名叫秋千散，而今都已经不在了。不过是见了你，思及故人罢了。”
　　若鸿对忽然冒出来的师兄师姐并无好感，却也不能表露出来，于是只道：“师父，我很像他们？”
　　兰若怔了一下，半晌才道：“……一点都不像，是我多想了。”
　　看着兰若的表情，若鸿也有些发愣：“师父？”
　　“你睡吧。”兰若寻了房间一脚盘膝而坐，闭目道，“安心睡，为师就在这里。”
　　忍不住多看了兰若几眼，若鸿才闭上眼睛，心道晚安。

作者有话说

　　话说大修还真是痛苦，明天我不睡到日上三竿我绝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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