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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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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房中刚坐下,才这个时辰,暑热之气便已升腾起来。
门口的水池是一滩死水,不解半点热气,反而会生腾出一股潮湿腌臜的味道。
彩月拿出扇子给我扇风,她自己也热的满头是汗,湿漉漉的头发粘在白腻的额头上。
我道:“算了,你去歇着吧,扇起来的也是热风。”
她抬手擦汗,坐到一旁的小凳子上,“小姐,要是咱们屋里也能有冰就好了。”
我冷笑不语,目光投向窗外,官家的冰怎么可能会送到我这儿?
正想着,却见下人抬冰来了。
我愣了一下,忽见案头那封入宫的文书,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是大召皇室的女人,莱阳侯府自然要敬我。
屋里放了冰块儿,丝丝凉气随着升腾的白雾蔓延开。我把手放在冰块儿上方,感受着那沁人心脾的凉意,顿觉畅快。
紧接着,长姐送的礼物也到了,王氏自然也要做做样子,送了我几身衣裳、几匹料子。
她们从未送过我什么,如今却极尽殷勤。
我即将走进宫墙内,那座威严的宫殿已经将我视作它的一部分。
小小的莱阳侯府里,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宫里人的眼睛。
所以王氏和林品娥借这个机会,为自己挣一个贤良的口碑。
礼物摆了一地,真够丰盛的,王氏和长姐还是肯下本钱。与其说她们是给我送礼,不如说是个是给大召皇室送礼。
我在那堆礼物前走来走去,手指轻轻滑过那些锦缎和木雕盒子,心中没有一点波澜。
这些东西,我现在不稀罕。
我忽然想到,如果母亲还在,如果再早几年,有了这些东西,有了我现在的身份,母亲或许能过得好一点。
我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再睁眼,眸中多了几分凌厉。
我把彩月叫到跟前,在她耳畔轻声说了几句。她一惊,睁大眼睛,让后点了点头,迅速出了门去。
我坐到梳妆台前。
铜镜中,我的脸极美,像极了娘亲年时候的样子,美过林品娥好几倍。这份美丽是娘的财富,却为她招来灾祸。
如今,她这份美丽馈赠与我,我定要善加利用。
我用手指轻轻抚摸自己的脸,笑了笑,千娇百媚。
第二天一早,我换了王氏赠我的新装,涂了林品娥送我的胭脂,去了祠堂。
我在祠堂门口等着,没一会儿,爹和王氏、林品娥便到了。
爹的脸上带了几分志得意满,他才不管我是否愿意,他只在乎他的女儿入了宫,成了大召皇家的妃嫔。
上好香,父亲让我给祖宗排位磕头。
我跪在蒲团上叩拜,只盼着娘在天有灵能助我一臂之力。
晨光铺洒在堂前,我觉得一股热气从下而上翻涌起来,最终汇集到脸上。
我觉得痒,抬手挠了挠脸颊,却是越挠越痒。
最先发现不对劲儿的是父亲。
他惊恐地看着我,张开了嘴却没发出声音。
我疑惑地看他,他的目光却投向了王氏。
王氏惊得抬手捂嘴,林品娥上下扫了我一眼,微微蹙眉,“三妹,你的脸是怎么了?”
我的脸?
我只是觉得脸上痒,忙凑到角落的水盆旁去看。
这角落的水盆是洒扫用的,里面的水浑浊,倒也能映出人影。
我顿时惊呼一声,“我的脸,怎么会……”
我跌坐在地,父亲罕见地冲过来扶起我。
我痛哭道:“爹,这叫我明日如何入宫面圣?”
我从小体弱,很多东西见不得,其中最怕的便是松花粉。
松树多的地方我根本不敢去,沾染上松花粉便会咳嗽、打喷嚏,脸上起红疹。
松花粉其实是味药材,能祛风湿。
我小时候染过松花粉,像是生了一场大病。娘去找张士诚给我看病,张士诚告诉我,我是对松花粉过敏,以后远离便是,松花粉能治病也是张士诚告诉我的。
昨天我让彩月偷偷出去,便是去找张士诚要了一些松花粉。
爹惊恐万状,我心中冷笑,他怕了。他不是心疼我生病,而是怕宫里怪罪。
我明日便要入宫,今天却出了这样的事,宫中会如何看他这个莱阳侯?
他忙差人叫郎中,我只是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并不是故意装出难受的样子,沾染了松花粉却是会让我呼吸不畅。
我一边哭一边咳嗽,喘息困难。
若是张士诚知道我用了那么多松花粉,他肯定要怪我玩命。
只是在这莱阳侯府里,不玩命,行吗?
张士诚匆匆赶来,为我施了针,我觉得呼吸畅快了很多。
张士诚拧眉道:“侯爷,三小姐这是染上了松花粉。”
“松花粉?”爹神色一顿。
我哭号,“爹,我这个样子只怕会给爹丢人。我便一头撞死在祖宗排位前吧,也断不能辱没了莱阳侯府的名声。”
爹护住我,我在他怀中挣扎了两下,便也不再动了,只是哭。
我若死了,他小小莱阳侯只怕是担待不起。
爹问张士诚,“多久能把脸上的疹子治好。”
“半个月吧。”
爹不说话了,半个月,那就是说我肯定要顶着这张长着疹子红肿的脸入宫了。
“爹,我可怎么办?”我抓着他的袖子,“女儿不孝,给爹抹黑了。”
他阴沉着目光,“这事儿不怪你,是有人在要断我莱阳侯府的路。”
他的视线在王氏和林品娥身上扫过,然后问我,“你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我想了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瞪向林品娥,“长姐,你在胭脂里掺东西?为何,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你少血口喷人!”林品娥怒了,也不顾的再装淑良贤德。
我死死地抓着爹的衣袖,“爹,女儿不知做错了什么,竟被长姐如此陷害。女儿死不足惜,可是明日就要入宫,皇上会如何看您?”
林孝远的脸色煞白,“来人,去把那盒胭脂拿来给张大夫查看。”
很快,便有人去我房将那盒胭脂取了过来。
张士诚仔细看了看,又用指甲挑起一些,凑到鼻间闻了闻,“侯爷,这胭脂里掺了松花粉。”
“爹,真的不是我。”林品娥脚下发软,王氏忙搀扶住她。
林孝远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并不想听她说话,吩咐道:“去大小姐房中仔细查,看可有剩余的松花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