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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邪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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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人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叶尘目不转睛地看着紫衣人,知道自己打断了木驰说话,会让他不乐意,解释着:“少主等我一会儿…”说着,叶尘飞快地起身,一手即刻召出木剑,就朝紫衣人冲了过去。
叶尘这一个月来,苦练了轻功,因为他觉着一个月前,自己追着黑衣人的时候,除了头脑不够冷静以外,他是吃了轻功差的亏,才会一路被人牵着鼻子走。
叶尘追在紫衣人身后,足尖用力,逐渐缩短了自己与紫衣人的距离。
那紫衣人似是专心着旁的事情,不料身后有人过来,叶尘几个起落便追至他身后。
紫衣人顺着剑气转身,两手瞬时抽刀而出,挡下了背后的暗剑。
到了近处,叶尘更加确信了这紫色灵力和这身装扮,与当日绝无二致。
这使得叶尘腕间咒珠阴气高涨,瞬间拢在他周身,随着他飞速移动,咒力拖出一道红色的气焰在他身后。
他满脸苍白,这些天晒的阳光一扫而光,神情透着阴郁。
叶尘似乎已经能闻到这紫衣人身上血腥味。
可他看着这紫衣人所行方向,似乎是朝着自己柴房去的,心生疑虑,脚步放慢了一些。
这紫衣人不会也想引自己去哪里?
可这人他一定要杀。
叶尘谋定思虑,又如箭冲出,追到抬手可触的距离,叶尘渡上全部咒力,一剑刺入那紫衣人背后,那紫衣人猛地定住了身型,叶尘从后一翻身正欲去那紫衣人的面前,取他头颅时,却被木驰从背后狠命按下了肩头。
木驰立在叶尘和紫衣人中间,背对着叶尘,喝道:“别看!”,还欲捂住叶尘眼睛。
捣什么乱!叶尘心想,面上却没有吭声。
木驰握在了叶尘的咒珠之上,以灵力压制着叶尘的咒力。
叶尘有些愤恨地看着木驰的背影,眼角里却见那紫衣人也一愣一愣地转过身来。
他看见紫衣人胸前伤口的一瞬间,就明白了木驰那句“别看”是什么意思。
那剑伤,远比叶尘刺得要大。
中间一段,皮肉切口平整,看得出是剑伤,可其余部位,是被撕开的,撕得坑坑洼洼,胸骨似是本来就断着,戳在皮肉外头,血却淌得不多。
那双撕他伤口的手,还在动作。
是一双小手,白骨上附着几丝血肉。
那双手,是从紫衣人胸腔里面伸出来的!
这人身体里面,还住着个东西!
与此同时,叶尘听到了一些叫他毛骨悚然的声音。
类似于夜深人静的时候,墙角里头,老鼠啃食木头的窸窣声音。
声音是从紫衣人的身体里面发出来的。
而那紫衣人脸上表情,仿佛他和叶尘一样,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细碎的窸窣,越来越明显,似是在咀嚼。
咀嚼?
那…那这紫衣人的身体里面,难道…是空的?
叶尘目不转睛地盯着紫衣人。
“你…”木驰还是挡在了叶尘前方,也看着紫衣人,神情却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木驰这话虽只有一个字,叶尘却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奇怪。
明明方才是已预料到这一切,叫叶尘别看,怎么突然也声音发颤了?
紫衣人不知是不是觉得痛,表情逐渐扭曲,似是想要哀嚎,却只出得了气音:“救…我…”。
这声音听着,仿佛他这胸口的伤口,让他整个人漏气了似的。
随着那双小手的动作,口子越撕越大,最后一下,叶尘似是看见那胸膛里,要爬出什么东西来了!
“别看!”木驰再次喝道,袖口里应声飞出一条帕子,遮在了叶尘的眼睛,木驰又立刻召出莫邪,抵在了胸腔爬出的东西上。
耳边传来孩童阴森的笑声。
木驰专心,不再压着叶尘咒力。叶尘扯下眼前的帕子,看见胸腔里爬出的,确实是个孩童!
那是长婴儿大小的脸,布满了皱纹,牙齿似是比正常成人多出一倍有余,呈尖刺形,全部挤在那张小嘴里面,给那本来就可怖的笑容里,又平添了几分畸形。
孩童对着木驰诡笑,带着些许挑衅和兴奋。
叶尘突然觉得,紫衣人还是不死的好。
自然不是因为叶尘突发善心,他只是发觉,跟这样的邪蛊相比,自己原先割头颅的报复方式,实在是太过肤浅。
这紫衣人许是死了,才算解脱吧?
可木驰为什么也不想让他死?
叶尘看向木驰的侧脸,见他牙关紧咬,微蹙眉头。
但奇怪的是,木驰面露难色,手上却只渡了三分灵力。若是他觉得这孩童难战,大可多渡几分,那样就不需要如此痛苦。
叶尘说不上来木驰这进退两难的用意,却看得出木驰用力之间,不可相差分毫,不该是让他分心的时刻。
可正是这僵持之际,一道深褐色的光影朝他们飞来,快到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样的物体,两人均未来得及反应,那道光影就擦过了木驰持剑的手腕。
莫邪应声抖动了一下,却很快稳住。木驰不露声色,可这光影该是挑到了血脉,鲜血涌得很快。
叶尘提住了木驰吃痛的手腕,照着他方才所发之力,每往后退一步,便多渡一分咒力,让剑尖对于那孩童的封锁,保持在原先木驰所维持的状态,同时后退至身后高处,想要看清方才袭击木驰之物的来源。
又是谁?
可不用叶尘抽出眼神来观察,那不明物体的来源,已经一阵风似的来到了两人面前,将那紫衣人与孩童一并带走,电光火石之间,那阵风已经进了庙门。
正是叶尘柴房边上,那只有“寺庙”二字的破庙里面。
怎么会去那里?
叶尘皱眉,没再追上去,转来查看木驰的手腕。
伤的地方不好,血涌得厉害,木驰面色苍白起来。
叶尘抬手给他止血,可他残了半身灵力,根本不够,咒力也没有疗伤的作用,叫叶尘一时心慌了起来。
木驰还盯着那道门,眼神有些复杂,深吸了一口气,回过神来,嬉闹似的将手从叶尘手里猛地抽开。
随着这突然的大幅度动作,血洒开一地。
“你干什么!”叶尘发了急。
木驰将头耷拉在叶尘肩头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叶尘抗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只听木驰在他肩头喃喃:“哥哥......好多血啊。”
叶尘又把他手握在掌心,安慰道:“别怕,替我接骨的大夫就是那寺庙的渡厄前辈,寺庙结界破了,他定马上就会回来…”
“切…”木驰说:“我才不要什么老秃驴给我治。”
叶尘扶着他,往荫头里面走,捉起他手,再次输起灵力,木驰一副玩笑模样,又欲后退,被叶尘牢牢把住,喝道:“你看不见血流得多凶?你闹腾什么?”
木驰闻言,又似是乖巧地将手放下,随着叶尘一起坐下,头枕在叶尘肩上,鼻梁抵着叶尘的下颌线,说:“…跟我回川中嘛,好不好?”
怎么想的还是这事!
叶尘边输着灵力,边朝破庙门口张望。
“别说混话了木驰,我还是带你去找人吧。”叶尘说着就想起身,却被木驰拉住。他受了伤的手还在用力,仿佛是存心想要自己多流一点血。
“我有点冷,”木驰朝着叶尘,还是面带着微笑,“要哥哥抱…”
木驰这伤,跟自己脱不了干系,叶尘越这样想,就越慌张,只恨自己为什么灵力如此匮乏,连止血都做不到!
正是叶尘额头沁出薄汗之际,破庙门打开了。
原来渡厄一直在这庙里?
那方才紫衣人和伤了木驰的那人又去了哪里?
不等叶尘细想,渡厄已掷出灵力,缠绕在木驰受伤的腕间,血流瞬时小了。渡厄缓缓用力,将木驰朝他那里拉了过去。
“喂…”木驰怎么也挣脱不出来,不识相地朝渡厄喊:“...你晚点再来治我行不行?”
渡厄一言不发地把木驰牵入了庙门。
木驰几番的不老实,拉拉扯扯地还想要跟叶尘说话,说人家这来救命的大夫是碍他事了,渡厄只得封了他几处大穴,才让他安静下来。
大约半炷香的功夫,血完全止住,叶尘松了一口气,向渡厄道谢。
“你跟我过来。”渡厄声音冷着。
叶尘自然遵从。
两人行至偏房里头,叶尘开口询问:“他应该没事了吧?”
老和尚转身,点点头:“不过是擦到了腕间的出灵二脉,养几天就好。”
叶尘没听过这词,问道:“何为出灵二脉?腕间之脉,还分得这样细吗?”
“自然是流血最多的一条脉络。”老和尚语气稳若泰山,叶尘听着,觉得心定,作揖,再次答谢:“恩人几次高义,医术精湛,承蒙照料,是我等之幸。”
老和尚没有答话,似是有意晾着叶尘。
叶尘虽是不解,却还是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老和尚自顾自跪在了房中蒲团上,面朝着一副空白的卷轴画像,将叶尘撇在了身后。
半晌,老和尚才开口:“没什么医术精湛。我就是瞄准了他出灵二脉打过去的,自然知道他伤了哪里。”
叶尘心下吃惊,猛一抬头,“你…”
话还没说完,叶尘却立刻转身。
被封了穴道的木驰还躺在正殿里头!
老和尚毫无动作,仅凭意识,就将偏房房门关闭,并落下了结界。
叶尘召出全部咒力,红色气焰朝结界掷去,但那看不见的屏障竟连一丝波动也没有。
这老和尚果然了得。
“我若真要你们的命,你们早死了。”老和尚在他身后,冷声说。
叶尘有些发急,心跳得快,眼尾耳尖一下子红了,转过身来,咬牙道:“好一个若兰观,爪子竟能伸到这么远?埋伏得这样深?”
应着若兰观三个字,老和尚侧过头来,眼神里什么也没有,面上布满了皱纹,看着至少有个八十岁的模样了。
老和尚开口:“你这个少见多怪,自以为是的样子,不知道赤心看见,会作何感想?”
叶尘一下子目瞪口呆,收起了手上的力气,声音断续:“你…认识我师父?”
“赤心师父,教过我几日。”老和尚起身,面朝叶尘转过来,依旧是稳重模样,问道:“当日金真观内,紫衣人凭何杀人?”
叶尘眼神有些恍惚。脸上表情绷着,尽量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慌乱与愤恨。
“就凭着一个观名,一份名单,对吗?”
名单这两个字,狠狠地打在叶尘心上。
“审都不审,连走个过场都不配,是不是?”老和尚像是知道叶尘心里的痛处,存心要扒开伤口。
“你究竟是谁?”叶尘咬牙道,再次召出咒力,“意欲何为?”
这人认识师父。师父生前朋友不多。
这老和尚会不会就是黑衣人?!
老和尚冷笑了一声,说:“意欲何为?很明显是想管教你一下,你多聪明啊,这都看不出来吗!”
可黑衣人为什么又突然要现身了呢?会不会是自己想错了?
老和尚接着说:“你凭什么认定这紫衣人就是当日手刃你师父之人?”
叶尘吐口而出:“灵力别无二致,怎会有错?”
老和尚闻言,抽出金色法力,将叶尘浑身紧紧绑住,又将灵力绕在了悬梁之上,将他人整个吊了起来,动作快如闪电,且束得极紧,叶尘半分都动弹不得。
师父的朋友,一个两个,怎么都要这般对他?
老和尚牵在绑住叶尘的灵力的另一段,灵力在他手掌中绕圈,使得叶尘吊在悬梁上跟着转了起来,头晕眼花。
老和尚没有多余神情,说:“紫衣杀手,隶属天衣阁,皆受邪蛊控制,所以灵力制服皆是统一。
你刚刚那副模样,自然是没听说过,所以说你少见多怪,服不服气?”老和尚说着,加快了灵力转速,叶尘挣扎不得,被转得无比眩晕,肚子里翻江倒海。
老和尚边转他,边说:“凭着一身制服和灵力,见人就要杀,问都不问,说你和若兰别无二致,服不服气?
我为着你师父临死前的灵邮,想要关照你两句,你却一开口就当我是若兰观人,说你工于心计,不识大局,自以为是,刚愎自用,服不服气?”
老和尚仰头看叶尘难受得根本无暇答话的模样,稍露放慢了速度,接着说道:
“你这个年纪的人,不怕笨,只怕自以为什么都懂。你每一日,心里要装多少怀疑,要猜忌多少人,你自己数过吗?你凭着猜疑和孤愤行事,最后会有什么样亲者痛仇者快的后果,看清楚了吗。”
随着老和尚不再有动作,叶尘在悬梁上渐渐停了下来,眼睛里充血,张着嘴却不知应该先呕吐还是先回话。
老和尚边将他缓缓放下,边道:“我之前听过你吹筒钦,知道你许是个极度敏感的人,遇见这样的事,你绝不可能放下。我只想告诉你,天地之大,你得自己用心体会,才不至于瞎了眼睛而不自知。若失了心,那左不过是个要吃饭要睡觉的物件。
我殿里的紫衣人,与你的仇无关。你若是不信,”老和尚顿了一下,又道:“不信也无所谓,反正你打不过我。”
老和尚没有说错。他满心都是怀疑。他在客栈,面对怨灵掌柜的时候,连张嫂他都要怀疑。
不管木驰怎样掏心掏肺,到最后还是发觉只能借别人的毒,才能让自己说出些真话来。
而叶尘猜测人心,他自知十有八九,都能猜对。
可比清算人心更难的,是去相信。
叶尘听着这一席话,心里是无尽的后怕。
如果方才老和尚没出手,凭他自己,要如何制服这邪蛊?
还害得木驰差点搭上半条命。
他太错了。什么借口都找不到,错得无处可躲。
叶尘想着,只觉得脸颊发烫,跪下来,朝着老和尚磕头,咬牙道:“…前辈教训得是。”
老和尚没有看他,也不再有话,正要兀自离去时,叶尘留住他,问道:“前辈,我师父灵邮,可还说了什么?”
老和尚摇头,道:“没什么了,许是匆忙之间,只是说你也许会来塔克,要我必要时候,留意你罢了。”
说完,老和尚便走了,独留了叶尘一人。
叶尘心里沉重,朝着那空无一物的画像跪着,好半天才起来,要去查看木驰伤势。
院内栽了红豆树和罗汉松,都不是可以在沙漠边缘生长的植物,想来许是老和尚特意以灵力维持。
小院清冷,映着落日余晖,叶尘看着,只觉得心里更落寞了。
走到正殿台阶下,叶尘听见木驰唤了一声哥哥。
叶尘停下了脚步。
声音是从紧闭的正殿门后传来。
不是在唤叶尘,而是殿中其他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