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案齐眉》月居春九

54、第 54 章

　　宫人带我一路辗转，缓缓走向毓芳殿偏殿，东宫中宫殿众多，带女客换件衣衫却宁愿绕远，有空着的宫殿不用，却用侧妃日常居所，不知她们打的什么主意。
　　我心有所想，脚步便缓慢下来，引路的宫女也不催，时不时停下在路旁候着我。
　　不论多缓慢，路总有走完的时候，我进到一处厢房，宫女毕恭毕敬行礼说道：“此处所需用品并不齐备，请您稍坐片刻，奴婢们去取来。”
　　我点头，宫女双双退下，怕有不便不敢落座，我在房内来回踱步，行于镜前，忽然见一黑影从半空中翻落，来不及惊呼，一把银色长剑稳稳搭在我肩头。
　　那人一身黑衣装扮，蒙头遮面，对镜望去，露出的双目颇有些杀气的样子，说话的语调也让人不寒而栗。他问：“太子、太子妃在什么地方？”
　　“你找错人了，我并不是这宫里的人。”
　　他显然不相信，漠然开口：“你不说，我就杀了你。”那柄长剑偏了偏，冰凉的前刃触碰我的脖颈，叫我丝毫不敢妄动。
　　“你不能杀我，方才有两个婢女随我一起来这里，她们去取些东西很快就回来了。你若在此时杀了我，根本来不及处理我的尸身，宫里发生命案，必然加强戒备，恐怕你也很难脱身。”
　　他轻哼一声，“巧言令色。我先杀了你，等那两人到了，我再一并杀了，保证她们连呼救都来不及。”
　　“我是燕国郡主，我若在这宫中死了，就是挑起两国冲突，这是你的目的吗？”
　　“你是燕国郡主？”
　　“是。”
　　“那今日女眷的宴席上，你可见过太子妃？”
　　我不禁问道：“你为何要见太子妃？”
　　他只淡淡说道：“回答我。”
　　“可以见了也可以没见，帷幔层层叠叠的，太子妃并未露面。”
　　我听他叹了口气轻声说了句“什么难事”。
　　敲门声响起，有婢女说道：“郡主，奴婢们进来了。”
　　“等等！”不用那黑衣人示意，我便高呼：“先别进来！”
　　那黑衣人闻声凝视我的双眼轻声问道：“我不滥杀无辜，今日放过你，你最好当没见过我，否则......”
　　“你放心，我知道以你的身手，在这里杀我易如反掌，我不会害自己的性命。”
　　那人将剑偏移开来，收剑入鞘，凌空跃起，我顺着他的动作望去，才发现他将自己隐匿在房梁之上。
　　我朝他所在方向走去，打开一面小窗，轻声说道：“门外等候的宫人要伺候我换衣，还请速速离去。”
　　没听见什么声响，我一转头，只见一道黑影从我眼前闪过，我再向房梁上看去，上面已经半点人影也无。
　　我关好窗，叫屋外等候的宫人们进来，在那些五彩斑斓的衣裳中选了一件花青色长裙。服侍的宫人很细心，一发一丝都轻手轻脚。
　　等我穿戴好，先前领路的宫人却对我行礼说道：“郡主，太子妃有请。”
　　“太子妃？”
　　“是，请郡主随我来。”
　　我双手交握攥紧，略微思量，“烦请前方带路。”
　　从偏殿处向太子处理公务的地方应当向外走，那宫人却将我向东宫深处带去，我不禁问道：“不知道我们是去往何处？”
　　那宫人谈笑得宜，“回郡主，自然是去太子妃宫中。”
　　我面上浅浅笑了笑，明知希望不大，还是想着穆七能快快找来。
　　熟悉的宫殿越来越近，那宫人先我几步在门前停下，推开门后候在一旁对我说道：“郡主请。”
　　怀着忐忑的心情，我迈入这好久不见的地方，随着我走进去，殿门迅速被关上，没有一句言语，一只宽大的手掌掐住我的脖颈。
　　那熟悉的声音响起：“金蝉脱壳，瞒天过海，你好大的胆子！”
　　我不知他用了几分力气，掐的我快喘不过气，我双手用力去掰开他的手掌却无济于事，我甚至感觉自己快要双脚离地。
　　“你是......什么人？”
　　“你竟敢叛我！”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太子妃不懂？”
　　他右手握着我的命，左手轻轻抚过我的面具、我的耳垂，然后又握紧我的肩骨，我听见他一声冷笑，他说：“你骗得过旁人，却骗不过我，你的耳畔、你的肩背，那些你自己也看不见的地方，是我最熟悉的地方......怎么？这些穆七没告诉你吗？我的太子妃，燕国好玩儿吗？”
　　我心跳如擂鼓，他突然扯下我的面具，露出面具下可怖的容貌来，他还要伸手，我听见一声“狗太子，还我兄长命来！”
　　一柄长剑银光一闪，那黑衣人不知何时藏匿到了这殿中，他长驱直入，太子将我摔在一边，两人缠斗起来。
　　顾不得喉咙疼痛，我慌乱地寻找穆七给我的哨子，清脆的哨音在宫中回旋。那黑衣人招招锋利，太子没有趁手的兵器，已经开始落了下风，他举起桌案用力砸向那黑衣人，桌案摔在地上，碎裂开来，发出好大的声响，然后渐渐有禁卫的脚步声传来。
　　门从外面被推开，殿内一下变得十分明亮，在人群中我看见了穆七，他也一眼见到我向我跑来，我看到有些人目光看向我时有一瞬停顿，这样也好，坐实明月郡主貌丑，对我是有利无害的。
　　穆七第一时间来到我身边问我怎么样，我对他摇了摇头。
　　随着禁军的加入，黑衣人已经开始招架不住，我轻声对穆七说道：“他救了我。”
　　穆七瞬间明白我的意思，也加入打斗之中，他一脚将凳子向黑衣人踢去，黑衣人闪避后凳子将窗户砸出一个大洞来，虚晃几招，那黑衣人便从那洞中逃脱出去，禁军立刻便分了人手去追赶。
　　经过一番打斗，太子有些衣衫不整，禁军首领抱拳跪下说道：“防备不利，请殿下降罪！”
　　太子目光紧盯着我，我浑身一颤。
　　穆七回到我身边，捡起落在地上的面具温柔地将它佩戴在我的脸上，然后对太子说道：“不知我们郡主怎么会被带到此处，无端受这一番惊吓，郡主体弱，先行告辞，此事改日向殿下讨教。”
　　说完他拥着我向外走去。
　　“既郡主体弱，该寻太医来治一治，怎么这么快便要走？”
　　穆七冷哼一声，“郡主自小吃药，随行的医者更了解她的身子。只怕宫中太医我们用不惯。”
　　“这样，孤......便不留你二人了。”
　　穆七拥着我走出东宫，又嫌不够快似的，停顿片刻将我双脚挽起，整个抱在怀中。
　　“穆七.....”我轻呼一声，双手顺势揽住他的脖颈。
　　“对不住，我只是有些后怕。”
　　我说：“是我不好，我没有听你先前的嘱咐。我不应该让自己独身一人。”
　　回到府中天色渐晚，穆七找了大夫看我脖子上的伤，那里已经红了一圈。诊治过后屏退左右，我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一对穆七讲述。
　　我说：“那黑衣人不知是何人？”
　　穆七问：“那黑衣人的兄长会不会在之前那些死去狱卒中？”
　　我答：“若能再见他定问上一问。”
　　穆七点了点头又说道：“太子已经认出了你？”
　　“恩”我应声。
　　“本就计划仓促，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观太子近来举止言谈，与皇帝陛下愈发相像了。我想他不会留我的......不知瑶女何时入京。”
　　“你要以民情与他们对峙，只一个瑶女恐怕不够。”
　　“怎么会只有一个瑶女呢？”
　　我让穆七将梳妆盒中的暗格取来，“父亲走得时候，留下一些我幼年时的书画。为了留些念想我将它们带在身边，时常观看。慢慢发觉纸两面泛黄不一，有一日我将它们浸泡在水中，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我将拿出来的小册子展开，“是当年那些孩子，详细的姓名与住址，原来这才是父亲真正想留给我的东西。先前我随你去燕国时，便让玉洛将它送去给兄长。虽说不是人人都愿意趟这趟浑水，但也有许多人愿意相助。如今他们应该也在来京的路上了。”
　　穆七点点头说道：“你父亲的案子实在不难，人证物证也算好查，难处是权势压人。你以民情去对抗，翻案容易，惩凶却难。”
　　牧澹的到来打断我们的对话，他拱手对我们说道：“院中有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