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七章（上）：消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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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消失
安蒲是被砸门声吓醒的。跳下床的第一件事不是去熄灭门外人的怒火。她里里外外走了个遍，越走越烦躁恐慌，不愿承认江樛早已消失这一事实。安蒲翻箱倒柜找出手机给江樛打电话，通了却没人接，之后干脆直接被挂掉。
不安随着沈卓的声音逐渐清晰可辨在安蒲身体引燃爆炸，她冲过去开门，双眼通红的沈卓扑过来发狠似地捏住她的双肩，用与他暴怒、惊慌的表情完全不符的乞求语气问安蒲：“江樛呢！江樛是不是在你这！”
安蒲双肩的痛感消失，嗓子刹那闭塞，连忙低头又给江樛打去电话，还是没人接。
“她……她……昨天在我这……昨天……不可能……她答应我了的……不可能……”
沈卓的情绪断崖式地消失，他踉跄着连连往后退几步，直到撞到走廊围栏，颤栗的身体顺着围栏滑座在地，他疯了一般搓着自己凌乱的头发，仿佛要从中抓住一丝清明的头绪，“我找不到她们了……我找不到她们了……我又找不到了……”
安蒲不死心地一个接一个不停地给江樛手机打电话，“不会的……她昨天明明答应我了的……”
“我今早去给她们送早餐，怎么敲门都不开，我担心出什么事就用钥匙开门——阳台的玉兰树不见了，她们的衣服也少了，安蒲，求求你告诉我，她们去哪了好不好。江樛的状态，姜医生说已经是极限了，她在硬撑……她不能有事啊……安蒲……我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沈卓的声音连同他整个人变得支离破碎。安蒲终于放下手机，双腿发软，倚靠门框才稳住身体，昨天的一幕幕走马灯似地以眼前冰冷的空气为媒介重现，倔强如同强迫安蒲认同昨天的一切不过一场高烧的梦。
醒来后，只余过度燃烧导致格外干旱的躯体。
“不可能。江樛她要是敢——”安蒲猛冲出去的身体猛地停住，走廊的尽头，江樛的手机铃声丝丝缕缕地传过来。安蒲深吸一口气，死死盯住尽头火警箱玻璃映出的模模糊糊的残缺人像。熟悉的脚步声犹在耳边，安蒲那口气顺利吐出来，筋骨缓慢舒展开。直到丁欢躁怒的脸拐入走廊，穿破安蒲心中的期待，余下的气猛地折回她的身体，受惊般疯狂顶撞各个器官。
安蒲张开嘴哑着嗓子做了几个口型，像是某种死守尊严的shen吟。
丁欢骂骂咧咧地走过来，当着安蒲的面把电话挂掉，“什么东西烦死人了！打打打，打个龟孙打！什么蝴蝶小姐，恶不恶心！”
沈卓余光捕获暗沉晨光中晃动的蝴蝶吊坠折射的光，身体一抖从地上蹿起来，扑过去掐住丁欢拿手机的手，瞪圆眼睛逼问她：“江樛的手机为什么在你手上！”
丁欢徒劳地挣几下，理直气壮地瞪回去：“她自己给我的！你管得着吗！”
“她为什么要把手机给你！江樛人呢！”
“她去哪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有病！”
沈卓愣住了，怒火一点点湮灭，潮湿的灰烬中升腾起一片恐惧的烟，“去？”沈卓重复着这个字，通红的眼睛流出眼泪，“她都那个样子了你还让她去哪！你还逼着她去哪！你知不知道她可能会死的！
“她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不放过她！她是吃了你们的肉还是喝了你们的血！你们非得把她逼死日子才过得下去吗！
“就算退一万步讲，江樛真的做了什么，她也在受惩罚了。三年……往后不知道还有多少年……够了吧……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妹妹好不好……放过我妹妹……”
沈卓对着被吼懵的丁欢深深低下头，冬日里他的影子萎缩成一个瑟瑟发抖的少年，身形不过一片枯叶般单薄。
丁欢迅速从震慑中回神，趁机甩开沈卓，脚跟重新落地，狰狞着面目振振有词：“你还好意思在我面前卖惨！安蒲被那个小狐狸精骗的还不够吗！差点都要把自己的前途搭进去，就因为小狐狸精吹了吹枕边风！”丁欢掏出银行卡甩到沈卓身上，气焰更加嚣张，“还有！她居然骗我卡里面有十万块！真她妈一张烂嘴放得一通好屁！正好你现在在这，你得帮她擦干净屁股吧？十五万！敢少一分钱你和小狐狸精就都完蛋！”
安蒲散乱的目光汇聚到沈卓脚边的银行卡身上，猛地一激灵她窜出来急迫地抓住丁欢的手臂，“妈，你告诉我好不好，你告诉我江樛去哪儿了好不好，求你了，我求你了！只要你告诉我江樛去哪之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考青北我就乖乖备考，死也要考上青北！你告诉我好不好！”
“好不容易甩掉你还想着去找她！我被你一个扫把星拖累得还不够吗！我可没脸丢了！你知道我因为你们那点不光彩的烂事好几天不敢在我牌友面前露面吗？我可是生怕她们跟我聊你们脏了她们的嘴！”
“妈……”
“别叫我！早知道你是这么个恶心玩意儿，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生下也要丢去喂狗！”丁欢推开安蒲来到沈卓面前锲而不舍地追究银行卡的解决方案：“十五万！你听没听到！做哥哥的替自己妹妹花钱，也算是给她积阴德了，不然死了之后不得下——”
沈卓一拳扎扎实实打向丁欢喋喋不休的嘴，看着痛苦倒地的丁欢，沈卓脸上露出反胃的扭曲表情，他弯腰捡起江樛的手机，一言不发地快步离开。他的脚步快到似乎要飞起来，却反复迷失短短几层楼梯。
丁欢撞开失魂落魄的安蒲骂骂咧咧追上去，没追几步停在楼梯口，污言秽语伴着血污唾沫甩向空无一人的楼道。丁欢把怒火转移到安蒲身上，冲过来掐住安蒲的双肩一顿摇晃，“你他妈就是一个祸害！我跟着你受了多少年的罪！本以为马上就能让你赚大钱孝敬老娘！现在呢！全他妈被你毁了！被你毁了！”
安蒲默许丁欢对自己的各种拳打脚踢，她迫切需要一种远超内心的疼痛。过了一会儿，丁欢气力耗尽，喘着粗气最后推一把安蒲，面对倒地的女儿，疏离刻薄地只留一句：“滚远点！”
门被狠狠关上，安蒲后背、肩膀、头发布满墙壁脱落的白粉，她的世界遭遇倒春寒，虚假的暴雪，真切的寒冷。她不自觉蜷缩成一团保存体温，双眼干冷冒出寒气。原来，洪水猛兽般的悲伤徒有巨物身形，实质上不过一个瑟缩的胆小鬼，拼了命往安蒲身体深处藏身，非要挤破魂魄也不愿裸露一寸皮肤。
楼下第一盏街灯往灰暗街景上砸开一个明亮的破口，另一个世界的光丝丝缕缕落入安蒲眼底，如同几粒生机勃勃的火星落入风干的木材，火烧感包裹住安蒲。关节间凝结的冰融化成皮肤表面薄薄的一层汗，干冷的空气如同一把老旧的锯子笨拙地在她嗓子上拉锯，安蒲松开身体，任由无名的力量试探着把自己拽向地面。
彻底倒下前，安洲晃着半醉半醒的脑袋回家，见门外奄奄一息的安蒲，酒精带来的欣悦霎那蒸发，难以忍受的苦味在他口腔中爆炸。安洲咕哝一句晦气，失去光泽的皮鞋踢开安蒲挡路的手，“能不能别挡在门口，一回来就看到这么个倒胃口玩意儿，简直跟你那个妈一样阴魂不散！”
安洲把门打开一条仅容一个人出入的逢，腿脚利落地钻进去。安蒲木刻般的面孔小幅度地抽了抽，摸出手机浑浑噩噩地拨出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寂静旋转的漩涡，安蒲滚烫的眼泪尽数坠落其中，连同沉重至难以承受的意识，“混蛋……江樛……”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三十七章（上）：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