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我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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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急事？”
诺亚约他在图书馆见面。黎曼已经掌握了规律，若是她在信笺里撒娇哭闹，八成是没什么急事；但语气一旦正经下来，一定是有正经事要发生。
图书馆在中央学区，也是黎曼除了食堂找得最轻车熟路的地方。它坐落于中央学区城堡的一座塔楼顶层，旁边便是占星课的瞭望台。大面积的落地窗让这里全天都沐浴在阳光与星光下，乳白色的墙体为整栋建筑平添了一分圣洁感。
此刻已是傍晚，诺亚见黎曼带着《雷电》教科书，随口问了句：“怎么不先回去放东西？”
“……没什么，钥匙丢了，晚上等我室友回去以后我再回去。”黎曼坐到了诺亚的对面。这个时间点大多数人赶去了食堂，这个小角落除了他俩并没有其他人，诺亚没有多寒暄，直接进入了正题。
“……麻烦大了。”黎曼看她一直挂在脸上的笑都收敛了七分，“那家伙竟然通过他的势力打听我们……啧。”
“那家伙？”
“二十几天前，被你……被我们耍了的那位特洛伊旁系贵族。”她用指尖点了点桌子，“他找上门来了。”
诺亚本就是很受欢迎的性格，不同于黎曼入学这么久连班上同学的名字都记不住，她恨不得摇身一变赛坎特头号交际花，朋友网撒得遍布整个学校，消息的获取速度也永远走在黎曼的前沿。这次的消息便是她一个同班姐妹的男朋友的兄弟的其中一个妹妹传来的，说是那位正在以“黑头发、蓝紫色眼控火的男性”为条件寻人。
“好在他以为那火是你放的，这稍微拖延了点时间。只是找到我们迟早是时间上的问题。”诺亚正色道，“……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再被动下去，怕是会出事。”
“……我其实一直想问，”黎曼斟酌着用词，“特洛伊，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家族？或者说，他们的权利，究竟能达到怎样的地步？”
“贵族在这个世界上能做到的事情，永远超过平民所能想象的。”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黯然，“权利，钱财，女人……只要他们想，只要他们做，没什么是不能获得的。更何况，特洛伊家族更是贵族中的翘楚，如果那人想的话，我们从这里退学都算幸运，最严重的便是丢了命吧。”
生命，在黎曼的世界那是何等重要的概念，在这里却被如同草叶一般轻贱。
诺亚头一次有些后悔当时逞一时之快放了那道火墙。以前的他自然不会惧怕这些，但是扯上了无依无靠平民出身的黎曼……他宁愿当时趁黎曼还没来先给那家伙揍一顿。
而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可这样做带来的后患也是不可估量的。
他思量再三，还是半妥协地试探：“以撒，如果……有一个能让你安然无虞的办法，但是会带来更多无法估计的后果——或许是好的、也或许是坏的，你会去冒险吗？”
“那你呢？”
“诶？”
“毕竟，当时惹到那家伙的可不只是我吧？如果我这样做，会给你带来危险么？”
诺亚惊讶地对上黎曼的眼神——他竟然从那双无论何时都仿若置身事外般古井无波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笑意。他下意识回应道：“或许对我来说还有好处吧……”
“那么，如果这是唯一的办法，我会试试看。”
……果然，这人还是这样，说再动听的话都要用如此生硬的语气，就像在朗读一段没有任何感情的公式……诺亚腹诽着，下定了决心。
“能压贵族一头的，只能是贵族。”
她手掌一阖一错，方才还空无一物的掌心中静静地躺着一枚朴素优雅的戒指。
银白色的花蔓缠绕了一圈，顶端含苞欲放的花朵蕊间闪烁着青翠欲滴的晶莹柔光，那宝石像极了诺亚的眼睛，如同林间一汪幽深的潭水。
“这是我机缘巧合下拿到的一种身份的象征，也是遗物。”她拉过黎曼的手，将戒指戴上了黎曼左手的小指。
遗物……所以这戒指的主人已经去世了？
“你听说过特洛伊大帝吧？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兰德尔实际上是他的孙子，而特洛伊大帝从未属意过他的儿子继承皇位？”
黎曼预感到，接下来要听到另一段秘史……他什么也没说，任由诺亚给他戴上了这款女戒。
“兰德尔是帕特里克·特洛伊（Patrick）与他的法定妻子的儿子，但一些上层贵族都知道，他还有一个私生子。而这枚戒指，便是他在多年前送给那私生子的母亲的定情信物。简单来说，你需要去冒充这个人。”
“他只有性别为人所知。没人知道他的名字，没人知道他的长相，而那位已经故去的夫人又恰巧是黑发蓝眼……你所需要做的，只是从此把自己当成那个人。只是你一旦接受了这个身份，势必会引来许多势力的报复——兰德尔不再是唯一的继承人，他与他的支持者一定会有所动作。唯一的好处，只是我们将战斗从暗处的贵族对平民的欺压变成了明处两位继承人的较量。”
“如果你同意，我会把这个消息毫无痕迹地散布出去……你不需要成为别人，你只需要继续做你自己。”
她小心地看着黎曼，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揣摩到他的想法，“你不愿意也是……”
谁知黎曼只是松了口气：“没什么，不需要我演戏就好。只是这个计划中你考虑了自己的退路么？”
诺亚心底的石头落了地，笑着打趣：“如果出事……那我只能勉为其难，当个私生子的准二皇妃咯？”
黎曼被呛得一阵猛咳。
“开玩笑啦，只要你吸引了注意，我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她没有详细解释，不过，看她胸有成竹的笑容，黎曼也不由得被她的轻松感染了几分，浅笑道：“‘我们’的计划，就交给你了。”
诺亚看得呼吸一窒，冲动地站起了身，越过桌子一把抱住了黎曼。
黎曼：“？！”太近了！
“……谢谢你。”他听见女孩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并不似平日里故意扬起得声调，而是略带了些沉稳，“以后……”
“那个，”黎曼一动也不敢动，“在我的家乡，有句话叫做男女授受不亲。”
诺亚：“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黎曼用中指和食指的第一个指节拍了拍她的肩，“就是我们要保持一定的距离。”
诺亚埋在他的肩膀上闷闷地笑出了声，“好吧好吧，真不愧是你贞洁烈男，放心吧我会负责的！”
“……”喂！
结束了这次会面，两人又凑在一起去食堂小搓了一顿，两人各司其职，黎曼负责无视四周暧昧的目光，诺亚则负责把对方暧昧的目光拱成八卦的目光——她的解释是为之后散布消息做出铺垫。
事实证明八卦传播的效率永远比正经的事情快，等黎曼在寝室门口等到了克拉旦兄弟，乔伊斯已经把八卦写在了脸上，就连沉闷的尼迪亚的目光也透露着两分揶揄。
乔伊斯伸手，动作粗暴地开了门，“记得去找宿管报失钥匙。不然要是我哪次打球回来晚了，你岂不是得住到你的小女友那儿去……咦，听起来还不错？”
“……咳。”黎曼不知道诺亚的计划，没有直接否认，但也没承认下来，“这次麻烦你了，谢谢。”
“小意思。”
黎曼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收拾了下书桌，一一将自己早上上课用的教科书插回书架——
他拂过书脊的左手蓦地一顿，那枚尾戒同那本亡灵魔法的笔记并列在一起，极度圣洁的色彩与粗陋至极的封皮摆在了一起，这种突兀感像极了某种预警……黎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抽出那本笔记，唰唰翻到他看的那一页，脸色一瞬变得铁青——这本笔记不知是哪里的古董，翻弄不小心的话很容易便使纸页破损，他之前便夹了一片不小心掉下来的书页的一角在这一面……
但现在那一小片纸已经不见了踪影。
失踪的纸片，亡灵魔法，特洛伊的贵族，他丢失的钥匙——
所有的线索一瞬间串在了一起。他顾不上去找纸片，以极快的速度将所有亡灵魔法相关的笔记收回了利安德尔送的耳饰里，抄起耳饰扣在了右耳上。又看了看四周堆积的教科书，他冲出门的脚步迟疑了下，又回过头将这些也一扫而光，随后夺门而出。
他得再快些……每天晚上这个时候，诺亚都会在瞭望台，今天也不会例外——他必须赶到那里，在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之前。
可当他在宿舍楼下便撞上了那熟悉的身影时，心瞬间沉了下去。
诺亚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们仅仅是一个对视，便什么都明白了。
“估计是那家伙早就查到了你身上，你的钥匙丢失绝对不是偶然，是他拿走的。”诺亚言简意赅道，“现在已经小范围传开了……压不下去，这事情太严重了。啧，梅莫林德他们还真的是不死心，偏偏这个时候——”
黎曼来不及细究诺亚到底知道多少，“现在怎么办？压不下去的话……”
“……跑。”诺亚叹气，“亡灵魔法……若是被查出确切证据，你蹲大牢都是轻的。而现在既然消息都已经放了出来，怕是证据早就被他捏在手里了。我们只能先去寻求梅莫林德的庇护——”
“我们？”
“说好了的不是吗？”
星野一如既往的璀璨，却在她狡黠地眨眼的这一瞬，黎曼只觉一切都黯然失色。
他扣上黎曼的手腕，面前的这根木头或许永远也不会意识到他之前答应的条件将自己置身于怎样的危险中，在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依然义无反顾。
那不是平民为了追逐利益付出的代价，更不是身份悬殊的两人间结下的有来有往的交易。那只是某个平凡的少年，在黄昏余晖下对着另一个少年许下的约定。
“之前是‘我们’，现在也是‘我们’。”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