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前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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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阴沉了一天的天空终于崩开了血盆大口，大雨倾泻而下。
这一晚注定是不眠之夜。
看到女儿被蜂拥而入的医生护士层层包围，他们嘴里交流着什么也听不见。他的心像被撕裂一般疼痛。时间仿佛又倒回了妻子离开前的夜晚……
“瑜，你可一定要保佑我们的孩子没事啊！我已经失去了你，我不能再失去晚晚了。”
许是妻子在天上听到了他的祷告，病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那可怕的警报解除了。可怜这个年过半百的人，一晚上经历了好几次比大国外交还惊心动魄的情况。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三天，当阳光再次福临大地。在医护人员三天不眠不休地照料下，梁向晚终于脱离了危险，转入普通病房。
两夜没睡的梁父胡子拉渣，站在窗前看着太阳又一次从地平线升起。前天他还是接见了法国王室的外交大使。今天，他只是一个差点失去女儿的狼狈父亲，一个差点失去父亲的狼狈儿子。
章叔刚送完老爷子回奥芬堡回来，看到梁世嘉还陪在病房里。
“先生，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都几天没合眼了。”这几天梁世嘉除了回了趟大使馆交代完工作，就一直在医院里。章叔真怕他哪天倒下了。
“我没事，我怕她醒了接受不了。”
“我回去帮您那几件换洗的衣服过来。”章叔看着这对固执的父女，叹了口气。
柔和的灯光下病床上的女孩脸色逾显苍白，额头上绑着白色的绷带淡淡印出血迹，乌黑的发丝散了一枕头，面容平和，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
梁向晚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切从模糊慢慢变得清晰。直到看清窗边父亲寂寥的背影，眼眶一下就红了。
“爸……”太久没说话，喉咙嘶哑得厉害。她挣扎着起来，却发现身体像灌满了铅，毫无力气，动弹不得。
梁父回头见孩子醒了，高兴得流下了眼泪。
急忙走到床头按响了呼叫铃。
“……”
梁父看孩子有话要说，帮她摘下呼吸面罩，凑近她的唇边。
“爸，那……孩子……”
“丫头，你刚醒，先不说话。”
“孩子……怎么样……？”
每说一个字，向晚都要停下缓上好一会儿。
医生之前交代过病人不能太激动，梁世嘉忙安抚她：“你别急，她没事，只是几处地方骨折，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梁父调查过，救援队发现她们的时候，的确有个孩子被向晚紧紧护在怀里，好在只受了点轻伤，被送到当地医院治疗了。因为梁向晚伤势严重，当地的医院医疗条件不够才紧急转到圣弗塞医院。
梁向晚相信父亲的能力，听了这话才放下心来，浑身无力，背后的疼痛却是预加强烈。
“爸，我的腿……好疼。”腰间的疼痛撕裂着她的意识，因为虚弱，又陷入昏迷。
“晚晚！医生！”
梁世嘉看医生还没有来，又疯狂的按了着床头的呼叫铃。
姗姗来迟的医生给她做了一系列的检查，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能醒就好，这说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怎么样？”
“绪太激动晕过去了。我给她加了镇定剂，让她多睡一会儿。”
“她刚刚醒过来跟我说腿很疼，是不是说明她会没事的。”
梁世嘉用棉签给向晚湿润干裂的嘴唇。
“那只是幻肢痛。很多脊椎受损的病人都会有这种幻觉。”
医生淡淡地陈述一个令人不安的现实。
磨灭了梁世嘉心里最后一点期许。
接下来一个星期，向晚一直迷迷糊糊，无数次重复着同一个梦，几次从梦中醒来，却又很快跌入另一片漆黑的深渊。
窗外月光皎洁，向晚渐渐恢复了意识，睁开了双眼。转动眼珠，她依稀记得自己这是在医院。安静的病房里，只有梁世嘉敲击键盘的声音 ，堆积了一个多星期的工作还等着他处理。窗外万家灯火通明，他突然听到微弱的声音从病床上传来：“爸——几点了？”
梁世嘉看到孩子醒了，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脸。放下电脑，走到病床前，几天没睡神情恍惚，一个踉跄差点被凳脚绊倒：“快天亮了。”
梁向晚看着父亲两鬓新添的白发，满心内疚，身为子女，竟然让年迈的父亲如此操心：“爸，对不起。”
“孩子你说什么呢。爸爸以你为傲。”
梁世嘉擦了擦向晚眼角的泪水，看她今天精神不错，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
“丫头，我要和你说一件事……”
“爸，我想坐起来。”
“好。”
梁世嘉替她把病床摇起来，向晚闭眼适应了好一会儿因体位变化带来的眩晕，慢慢才撑着床垫坐直身子，呆呆的看着下面被子拱起的部分。
无论她用多大的力，双腿完全不听自己使唤，向晚心里闪过一丝的不安。她伸出唯一能动的左手去摸腿的位置。每动一下，就牵扯到腰上的伤口。
梁父怕她又把伤口弄开了，出手拦着她。心里满腔悲愤却不能在孩子面前表现出来，凭什么上天这么不公平让这么善良勇敢的孩子遭遇这样的不幸，一边轻拭孩子脸上的泪水：“没事，麻药劲还没过，只是暂时的。”
向晚哪有这么好糊弄：“爸，你帮我把被子掀开。”
梁父怕她看到难过：“丫头，会着凉的。”
“掀开！”向晚一着急呛了口气，咳得昏天黑地，仍然坚持用颤抖着的手去掀被子，当她看到一根从裤子一直延伸到床下的透明导管，时不时有黄色液体流过时，她心里明白了一切，只能痛苦地闭上眼睛。
梁世嘉一边帮她顺气，一边关切地问：“丫头，还难受吗？”
“爸！我的腿……怎么还是动不了”
看父亲眼神闪避也不说话，向晚自言自语的说:“暂时的麻痹吧……过几天就好了，是吧？”
“爸……你怎么不说话”
梁父不敢看女儿咄咄逼人的眼睛，避之而言其他:“现在腿不能动，可能明天就突然好了。腿长在你身上，你应该最清楚了……能救回一条命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这样啊……原来是这样。”
“爸爸和哥哥会一直陪着你的。等你好了，你想去哪玩，我们都陪你去。”
向晚依旧呆呆的坐着。
梁父试探地看着孩子:“丫头”
“我知道了……谢谢您告诉我事实。”向晚其实什么也不知道，根本也不想知道。
“我们先不想那么多，好好养伤。”
“好。”
“等一下医生来帮你检查身体，你只要配合他就好。”
“好。”
梁向晚呆呆的坐着，像失去灵魂的布娃娃。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前夜
